33
第33章
太後此言一出, 果然就有人應聲附和。
“太後娘娘說得極是,可陛下根本不來臣妾們的宮中,臣妾們就是想為陛下綿延子嗣也沒有機會不是?”
麗妃也是個江南水鄉長大的溫婉女子, 在當地也是小有才名, 跟謝苒風格差不多,兩人有點撞型號, 因此素來就把謝郬扮演的謝苒當做假想敵。
“說起來,貴妃娘娘承寵最多, 不是也沒能為陛下生下一兒半女嗎?”宋婕妤操的是天真耿直的人設, 就是不知道她是真耿直還是假耿直了。
太後殿中攏共也就那麽五六個妃嫔, 全都進宮比謝郬早, 對謝郬有意見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個個礙于謝郬的背景身份, 敢怒不敢言。
如今由太後帶頭對付謝郬,她們自然樂見其成。
“宋婕妤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哀家, 如今陛下夜夜宿在貴妃宮中,使得貴妃專寵後宮, 貴妃怎的至今仍無動靜?”太後直指謝郬的肚子。
謝郬不緊不慢從容應對:“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
太後又說:“承恩雨露之事确實說不準, 但若分散開來, 幾率總是大些的。貴妃如今為六宮表率, 勸說陛下雨露均沾應當為分內之事吧?”
這麽一頂大帽子扣在了謝郬頭上, 謝郬還真有點不适應。
“勸說陛下雨露均沾是皇後的分內, 臣妾是貴妃, 如何能越俎代庖?”謝郬把球又給太後甩了過去。
太後被說得啞口無言,只因謝郬說得沒錯,皇後母儀天下, 有道德要求她去勸說陛下雨露均沾,但妃子卻沒有。
都快謝郬平日裏太過嚣張,以至于後宮之人都忘了她不是皇後。
“可陛下後宮如今沒有皇後,六宮以你為首,你就該做出表率!”
太後的語氣雖然聽起來有點急,不過心裏卻盼着謝郬多拒絕幾句,她拒絕的越多,跟後妃們結的怨就越大,這也是太後今日召集所有後妃到此的目的,就是要挑起謝苒跟這些人的争鬥,等這些後妃跟謝苒鬥起來,太後就只需坐山觀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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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郬盯着他後看了一會兒,就在太後以為她要再度拒絕的時候,謝郬忽然話鋒一轉妥協道:
“太後言之有理。臣妾與衆姐妹同在後宮為妃,的确不該由着陛下的性子來,只是陛下的脾氣諸姐妹應當知曉,并不是我說什麽陛下就會做什麽的。”
五六個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麗妃說道:
“貴妃娘娘說得冠冕堂皇,最後不還是不願嘛。”
陛下的脾氣誰都知道,貴妃如今恃寵而驕,仗着陛下寵她就将此事推到陛下頭上,表面上說得好聽,到時候只要一句:‘陛下不願我也沒辦法’就能把她們糊弄過去,既做了好人,又不必分寵。
“麗妃妹妹誤會了不是?”謝郬說:“我是真心想教諸位如何與陛下相處的。”
衆妃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宋婕妤說:
“請娘娘不吝賜教?”
“好!”謝郬應聲後起身,與齊聚太後宮中的五六個妃嫔說:“那就請諸位妹妹随我去禦花園走走,咱們邊走邊聊。”
太後原本還在觀看謝郬打什麽主意,怎麽也沒想到她會直接挖牆腳,讓後妃們随她去禦花園,當即不悅道:
“怎麽,哀家宮裏容不下貴妃,還是貴妃要說的話哀家聽不得?”
謝郬回頭看向太後,眨巴兩下眼睛,天真無辜的問:
“臣妾想教諸位妹妹如何伺候陛下,太後……也想學嗎?”
仁壽宮中一陣死寂。
太後當場語塞,面沉如水。
宋婕妤表情管理不行,當場就‘噗嗤’笑了出來,其他妃嫔的表情也是滿臉一言難盡,紛紛低下頭去,要麽整理衣袖,要麽整理衣擺,就是不敢去看太後此刻的臉色。
“臣妾說話直,太後別介意。臣妾這就告退。”
謝郬道歉行禮告退一條龍,誠意幾多看不出來,但嚣張卻是寫在臉上,太後幾近咬碎銀牙,偏生拿她沒有辦法,只能看着她把後宮一應妃嫔全部帶走,太後想把人留下都找不到理由。
待謝郬領着所有妃嫔離開之後,太後氣得砸了兩套汝窯的瓷器。
**
謝郬領着六個嬌滴滴的美人走在禦花園中,一邊賞花一邊與她們說話:
“陛下這人吃軟不吃硬。別看他有時候兇巴巴的,但實際上他也只會對那些真正做錯事的兇。”
謝郬說完,跟在她身後的妃嫔們想了想,好像……是那麽回事。
外面傳陛下弑父殺兄,殘暴不仁,她們進宮以後也确實見到過陛下殺人,可殺的都是犯錯之人,從未聽說過有無緣無故被殺的。
“好像是這樣。”一個大眼睛的妃子如是說。
“對呀對呀,上回胡美人巫蠱案,陛下也只是把胡美人逐出宮去,我聽說前朝也發生過巫蠱案,那一次先帝下令抄了好幾家呢。這麽一比,咱們陛下可謂仁慈。”
“還有雲妃,哦,如今是雲美人,雲美人蓄意陷害貴妃,陛下只是降了她的級,禁足半年而已。”
妃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頓時就推翻了高瑨是暴君的這個傳聞。
“這男人和女人之間,并不是只有男人可以主動,女人也可以啊。”謝郬繼續說:
“你們想要得到陛下的寵愛,完全可以各憑本事去争取。今天送個湯,明天送個糕點,後天給陛下做一身衣裳,大後天在禦花園偶遇一番,是不是?”
“就算一開始陛下沒注意你們,也不要灰心氣餒,日久生情最重要的不是日和情,而是一個‘久’字,貴在堅持啊,妹妹們。”
謝郬一番慷慨陳詞說得衆妃們茅塞頓開,貴妃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她們之所以不如貴妃受寵,可能關鍵就在于她們沒有主動争取過。
“民間有句話,叫做‘烈女怕纏郎’。”謝郬繼續激情演講:“這個道理轉個性同樣适用,你們想想是不是這樣?人心都是肉長的,陛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你們對他的好他肯定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後妃們越聽越覺得貴妃說得很有道理,一個個醍醐灌頂,躍躍欲試。
麗妃還留有些理智,對謝郬質疑道:
“貴妃娘娘為何與我們說這些,就不怕我們分了陛下的寵嗎?”
宮裏的女人把受寵看得比命還重要,多少有點不敢相信有人會願意主動分寵。
謝郬伸手按在麗妃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
“大家同為深宮淪落人,不是我受寵,就是你們受寵,我一個人,總不可能受寵一輩子的,既如此,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呢,我現在拉你們一把,等到将來我不受寵的時候,你們也能拉我一把,好姐妹,互幫互助嘛。”
謝郬的這個理由簡直說到了後妃們的心坎裏。
因為她們平時自己腦子裏就是這麽想的。
她謝苒如今再受寵,可宮裏年年有新人進來,她還能受寵幾年?與其今後孤軍作戰,不如現在與她們打好關系,将來大家聯合起來對付新人,豈不更好!
于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向謝郬行禮道謝:
“多謝貴妃娘娘指點,臣妾們知道該怎麽做了。”
道謝過後,謝郬便讓她們各自回去,衆妃來時還擰成一股繩,衆志成城的對付謝郬一人,沒想到離開的時候,卻是各走各路,連方向都不同。
謝郬又在禦花園中賞了會兒花,最後才在宮婢們的簇擁之下回凝輝宮去。
兩顆腦袋遠遠的從禦花園那頭的灌木叢上探出頭,見所有妃嫔都走了,她們才敢回去回禀太後。
“奴婢們瞧見貴妃娘娘與其他娘娘們說了幾句話,娘娘們就各自回去了。”其中一個探子說。
太後問:“聽見她們說什麽了?”
兩個探子搖頭:“貴妃娘娘挑的是一處周圍無遮掩的地方,奴婢們靠不向前,沒聽見娘娘們說什麽,只知道沒有任何争吵,還其樂融融的。”
太後憤然拍桌,紅英姑姑等趕忙上前勸着。
“這個謝苒真是難纏,哀家倒要看看她打的什麽算盤!”
**
謝郬想到明天就要去抄經,心情很不好,早早就歇下了。
她躺在床上看書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響動,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謝郬三步兩步就跑到門邊,貼着門縫聽。
只聽見外面傳來姜嬷嬷的聲音:
“陛下,娘娘剛歇,此時應該沒睡,奴婢傳一聲。”
高瑨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扉和門扉後隐隐透出來的半蹲身影,不動聲色扯了扯嘴角,回道:
“不用了。貴妃今日想來心情不好,朕仍睡她隔壁。”
謝郬躲在門後做了個鬼臉:
【算你識相。】
【狗皇帝!你要今晚敢躺我旁邊,我可不能保證晚上不會一個沖動宰了你!】
高瑨不來找謝郬睡覺,謝郬樂得輕松,繼續回床看書,一不小心看得入迷,忘記了時辰,直到後半夜才迷糊入睡。
第二天頂着一張明顯沒睡夠的臉,打着哈欠來到明澤宮外。
“陛下着本宮來抄經,勞煩公公通傳一聲。”謝郬對守在門邊的萬公公說。
萬公公笑着請她進去:“陛下吩咐過了,娘娘來不必通傳,直接進去便是。娘娘請。”
【狗皇帝果然來真的。】
【以後每天我都要保持這個作息來抄經。】
【再也沒有懶覺睡,再也不能曬太陽釣魚,再也不能……總之,啥也不能幹了!】
謝郬還沒走到跟前,高瑨就先聽到她心裏的聲音了。
語調蔫蔫兒的,聽得高瑨滿心舒爽。
謝郬進來後,首先要到高瑨面前請安,一改內心的陰郁,打起精神堆起笑:
“陛下,臣妾來抄經了。”
情緒轉換之快讓高瑨刮目相看,随口應聲:“嗯。”
【嗯個屁!】
【我把經給你倒着抄,我讓你安不到神,定不下心!】
【鬧死你!】
謝郬正要轉身,就聽高瑨頭也不擡的叮囑一句:
“好好抄,朕會逐字檢查的。抄不好,或抄不對,撕了重來。”
謝郬:……
【狗皇帝在我肚子裏養蛔蟲了?】
【溜了溜了。】
謝郬氣呼呼的來到南書房坐下準備開抄。
無上心經昨天晚上謝郬讓姜嬷嬷給她找了一本來看,厚厚的一本。
但放在謝郬面前的無上心經卻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卷紙,一卷手寫的無上心經,字跡工整堪比印刷。
紙張比書要大了十幾倍,長長的像卷軸一樣,在樣本下面鋪着同樣大小的紙,還特別體貼的畫好了格子。
整的花裏胡哨,不還是要抄!
謝郬長嘆一聲,彎下腰開起她悲催的抄經之路。
一邊抄,謝郬的眼睛還一邊往中正殿大門看去,心裏犯着嘀咕:
【怎麽還不來?】
【不會放我鴿子吧?】
高瑨聽到這些,往珠簾後□□似的半趴在桌上抄經的謝郬看去,疑惑不解,她在等誰?
正納悶着,就聽萬公公從外面走入,回禀道:
“陛下,宋婕妤求見。”
高瑨随口問道:“何事?”
萬公公說:“宋婕妤說近來天氣幹燥,怕陛下咽喉不舒服,她特地為陛下做了些秋海棠薄荷膏送來。”
高瑨回想了一下宋婕妤的樣貌,勉強想了個大概輪廓,卻不知她怎會突然前來,說道:
“東西收下,讓她回去吧。”
萬公公領命下去,不一會兒便端進來兩盒包裝精美的海棠薄荷膏。
高瑨對入口的食物很謹慎,就算收了也大概率是不會吃的,便叫萬公公把東西存放到一邊去。
宋婕妤走了沒多久,萬公公又來求見:
“陛下,麗妃娘娘求見。娘娘說近日與尚衣局的人學了一套刺繡針法,她親自為陛下做了一身春日衫,想請陛下試試尺寸大小,看是否合身,若不合身,麗妃娘娘好拿回去改。”
高瑨将一封奏折批好,放置的時候,往等着回話的萬公公看去:
“春日衫?”
今天是怎麽了?這些平日裏安靜得毫無存在感的後妃怎麽突然全都來了。
高瑨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珠簾後面的人看去,如果她那兩只瑩潤潔白的耳朵沒有動來動去的話,看起來還真挺用心的。
高瑨壓下心中猜測,對萬公公回道:
“她剛學就敢給朕做?合不合身的,朕還得給她量來量去不成?讓她回去把手藝練好再說吧。”
萬公公領了話出去回,謝郬聽得直搖頭:
【不解風情的死直男!】
【人家給你做衣服為的是跟你有點肢體接觸,你丫真以為人家要給你做衣服啊。】
【啧,得虧你做了皇帝,生在帝王家,不愁沒老婆,就你這情商擱在普通老百姓身上,能不能娶到老婆還兩說呢。】
高瑨漫不經心的聽着謝郬數落他,心中冷笑不已。
又過了一會兒,萬公公再次進殿通禀:
“陛下,安美人來給陛下送……”
不等萬公公說完,高瑨就忍無可忍道:
“送什麽送?朕這裏是缺衣少食還是怎麽的?一個個的有完沒完?讓她滾——”
高瑨的聲音很大,大到都不用萬公公出去通傳門外就能聽得一清二楚,安美人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親自熬了兩個時辰的湯盅。
【哎呀,這些美人怎麽回事?】
【來之前都不商量一下的嗎?】
【今天你來,明天她來,後天再換個人來,這種事情要循序漸進的呀。】
【要麽一個都不來,要麽集中在半個時辰之內來。】
【這麽着急,你們是等着回去上菜嗎?】
【不行不行,看來還是要想個辦法提醒提醒她們,給她們制定個‘邀寵計劃書’,讓她們按計劃來才行。】
高瑨聽到這裏總算明白,今兒這些事情原來都是她搞出來的。
哈,邀寵計劃書?真虧她想得出來!
罰她抄經看來還是罰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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