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番外：攻略少女的正确方式（上）

肖遠遙翻出自己曾經和昆侖同學的合影時，才回想起自己曾有過一段胖成球的歲月。

大部分修士就算不是體态窈窕，也是稱得上勻稱。像他這樣的胖子，在修真圈子也是難得一見，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

他常想，自己除了胖一些，和別人有什麽區別呢？沒有人能回答他，但所有的經歷都告訴他，胖是不一樣的，胖是被嫌棄的。他曾以為築基之後就會瘦下去，但沒有。即使什麽都不吃，他的體型也是一如既往。

小時候還能被人勉強稱為可愛，長大之後，體重所能帶來的，就只有尴尬了。

無處揮灑的青春最後都變成了勤學苦讀的動力，他埋首卷宗之間拼命演算和推倒，一點點改進劍陣。那些他親手改進的劍陣被門派的重點修士們演練出來的時候，他就縮在觀衆席的角落裏，近乎貪婪地看着每一個細節。

這裏改用錯雲步，整體機動性可以提高三個百分點；這裏的輸出根據螺祖第三定律進行調整後，效率能提高四個百分點……比賽結束的時候全場觀衆都會歡呼，肖遠遙也會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久久不能自拔，他只是覺得滿足罷了，即使沒有人提起他的付出，即使沒有人念叨他的名字，他也還是會高興。至少那些日日夜夜，都沒有白費。

那時其他人都不太看好他。

會改進劍陣又怎樣？肖遠遙的根骨注定他不能成為一個強大的劍修。他的修行之路很可能因壽命不足而早早終結，沒有人願意在一個缺乏長久價值的人身上浪費資源。

唯一對他有些不同的是掌門沉檀，對沉檀來說，研究就是一切。

奈何天三期開發計劃，有沉檀的推薦他才能參加。之前六爻的占蔔說奈何天可能有某位隕落前輩的佩劍遺留，這消息讓劍修們很是激動。

對此，肖遠遙并不抱什麽期望。

他的人生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被預判的結局，撐死結個金丹，趕上太平年代或許能自然老死。胖成這個慫樣，又不是什麽仙二代，也沒有天賦異禀的命，道侶也是不用指望了，安安心心過日子，老了養點花花草草下下棋，這輩子也就這麽完了。

要說不羨慕其他人，那是虛的。剛進研究所的學弟前年找了道侶，今年生了個伶俐可愛的女兒，一家人和和美美；和自己一屆的朋友去年到了元嬰，連着往上升了兩級不說，還分配到了一套洞府。

在單身公寓裏，肖遠遙打發時間的方式是做菜。許多修士在辟谷之後對食物的興趣就逐漸減淡，但對他而言，真正的饑餓不在腸胃，而是舌尖。他熱愛唇齒間每一口滋味：或甜蜜或辛辣或鹹香，當那些味道在味蕾間綻放的時候，他會産生在旁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幸福感。

中學生或許還擺脫不了口腹之欲的誘惑，而到他這個階段，大部分修士即使還是會吃些什麽，也更多是考慮功效而非口味，所以他的愛好在周圍人看來實在難以理解。好在他本身就被當作怪人，也不在乎多一個标簽。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曾讓所有人嘲笑的特質也許會變成救命的關鍵，曾被所有人不屑的技能也許會成為改變人生的籌碼。在此之前，即使神機妙算如六爻，也難以預料到他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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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饕餮攻擊和大部隊走散的他曾一度陷入絕望。

以至于當他再次遭遇這種神秘的上古兇獸時，連反抗的意願都沒有。

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兩次見到的，并不是同一只饕餮。

他被臭名昭著的上古兇獸當做儲備糧放在洞府裏。

饕餮巨大的頭拱了拱他的身子，似乎是在計算能吃多少時間，又大概是在考慮從哪個部位下口，最後饕餮只是把他放在原處，就搖搖頭到一邊趴下歇息。

肖遠遙一直處在随時可能被吃掉的恐慌中，他拼了命思考該怎麽逃跑，卻無計可施。他的佩劍被饕餮叼走，不知道放在了哪裏，沒有劍的劍修能做些什麽呢？他不知道。他只是突然開始後悔，後悔沒有多一點努力去反抗。如果當初奮力一搏，是不是還有逃生的希望？

不，也許不會。

外面的世界是另一個地獄，被吃掉至少不會被占據身軀。光是想到可能會有什麽人頂着自己的皮囊和其他人談笑，他就已經覺得毛骨悚然了。

這個饕餮非常懶。

大部分時候都是趴着睡，什麽也不幹。這次，它一睡就睡了三天。醒來之後的饕餮有些餓了，它聞了聞肖遠遙，可怖的頭顱上顯出失望的表情。

“我不想吃肥肉啊……油膩膩的感覺有點惡心。”饕餮如此評價。

肖遠遙難堪地垂着頭：“我也不是故意的。”

饕餮歪着頭：“很少有你這麽胖的修士吧？”

“嗯……”肖遠遙的聲音低不可聞，他的臉因為窘迫而發紅。

“那你想活下去嗎？”

肖遠遙愣住了，他沒想到饕餮在進食前竟然還會詢問食物的想法，難道它們不都是把獵物一口吞下的嗎？

“我問你話呢？”饕餮不耐煩地拱了拱。

肖遠遙這才注意到，饕餮的聲音聽起來意外的還挺清脆，有點雌雄莫辯的感覺。

“想。”他老老實實地回答。

饕餮愉快地眯起眼睛：“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你幫我弄吃的，我就先不吃你，怎麽樣？”

“要不你還是給我個痛快算了。”

饕餮有些生氣：“你怎麽說一出是一出？再這樣我就把你留給我弟弟吃。”

“你還有個弟弟？”

“是的，他是個別扭的小鬼，但是他不挑食，他大概不會嫌棄你吃起來肥膩。”

肖遠遙嘆了口氣：“就算你不吃我，我在外面大概也活不下去，就算這次僥幸逃出去了，我的修為已經到了瓶頸，再過些年也是會死的。”

“可那是以後的事。”

“就算我活着，也沒有什麽意思。”肖遠遙撓了撓頭，“我劍術不行，長得也胖，大家都不喜歡我，只有掌門對我還不錯，但現在的日子真是太苦了。”

說到這裏他鼻子一酸，眼眶裏幾乎要落下淚來：“最重要的是——他們都說我一輩子都是單身狗，可是單身狗怎麽了？單身狗就不是人嗎？”

“狗當然不是人了，等等……你是妖修嗎？我不吃狗肉的。”

肖遠遙只能給它解釋，單身狗是個特定說法。

饕餮聽完他的解釋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人類對伴侶居然這麽執着。”

“每個人都會想要和自己愛的人共度一生，你們這種兇獸這麽會懂人類的感情！”

饕餮嫌棄地踹了他一腳，肖遠遙咕嚕咕嚕順着坡度滾進了水塘。

“伴侶什麽的太麻煩了，一個人過比較——等等你在幹什麽？那是我養的魚！快住手啊你！”饕餮咆哮着沖向肖遠遙。

一刻鐘後，饕餮懶懶地躺在地上。旁邊肖遠遙正在給烤架上的魚灑調料，魚皮已經烤得酥脆，內裏的肉質還很細嫩，純正自然的肉香在濃厚的香辛料中若隐若現，更加勾人。

“再來一條。”饕餮說。

“稍微再等一等，這條還沒好。”肖遠遙說。

饕餮在地上打了個滾：“可是我餓了。”

“你剛剛已經吃了十二條，還不夠嗎？”

“不夠。”饕餮理直氣壯地回答。

“你們以前難道沒吃過這個嗎？那為什麽要養？”

饕餮想了想：“以前吃過，覺得不好吃，太腥了。但是我弟弟喜歡，爸就捉了些養在這裏。”

肖遠遙手一抖：“你們家到底幾口人？”

“記不清了。反正現在就剩我和我弟。”饕餮輕描淡寫地說。

一些曾讀到的記載浮現于腦海，肖遠遙打了個寒戰。但思考這些毫無意義，沒有什麽比食物更重要，那些可怕的聯想很快被烤魚的氣味驅逐，他專心投入到偉大的料理事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