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放松(11)

和好以後,秦伶忠與蘇實真通宵了好幾天。

他們一刻也不停地喝酒。

幾乎不論什麽時候打開Switch,賀正群都能在在線的好友中找到他們。

他們玩《胡鬧廚房2》。蘇實真趴在那條面料足以令人身心愉悅的地毯上,秦伶忠坐在沙發上,架子上放了養有墨龍睛的魚缸。她從來不适合玩這種需要分配任務,還要腦子和手指同時運轉的游戲,一個勁地出錯。偏偏他又不是玩游戲時會罵人的那類人,所以兩個人只是不斷失敗,不斷爆發出笑聲,喝酒,糾纏成一團。

22點之後,他們才出門去喝酒。

找了一間比較吵鬧的店。坐下之後,蘇實真抵着下颌,望着電子屏幕看了好久,又擡頭看向等候在一旁準備服務的幾個少爺,咯咯咯地笑起來,貼近秦伶忠的耳朵,在嘈雜的音樂聲中擡高聲音:“中間那個好可愛啊!”

聞聲他只微笑,慢條斯理回頭,以同樣的方式回答她:“那給小費吧!”

被叫來的朋友陸陸續續趕到,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他們喝得酩酊大醉。

就連蘇實真也去嘔吐了好幾次,進洗手間時步履蹒跚,在坐便器上神志不清找不着北,然而神奇的是吐完又能恢複戰鬥力,再次把新的喝進胃裏。搞不好喝酒的本質和活着一樣,就是活到活不下去了,卻還非要繼續活着。她在洗手間裏第不知道多少次這樣想。

她想和秦伶忠分享感想,然而音樂聲實在太吵了,加之酒精麻痹,這麽長的句子,怎麽說都聽不清。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鬧個沒完,最後笑到有氣無力癱軟在一起。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怎樣的人都存在,尤其是在醉酒後。

期間有人來問秦伶忠能不能借他的車開開,盡管他根本不認識那個人。也有女生來強吻蘇實真,簡直是莫名其妙。

那天晚上他們換了幾家店,一直熬到早晨。蘇實真回去重新化妝,秦伶忠甚至還有精力把晨練完成,兩個人容光煥發、閃閃發亮,好像通宵三天的不是他們似的,邊聊天邊開着車去吃brunch。

蘇實真不怎麽挑食,向來都是秦伶忠點單。她只需要拍幾張照片,公事公辦地上傳社交網絡。

關于訂婚的事,蘇實真自始至終從未表态,好像他們只是打算在游戲裏建一個新用戶。秦伶忠一點也不過問,大約覺得處理好是她份內的事,就像他這邊也只讓她去吃了個飯而已。雖然過程很不愉快。

蘇實真偶爾會想,假如,她是說假如,秦伶忠成為了父親的話,估計孩子肯定要經歷喪偶式教育。

對此,秦伶忠倒是很坦誠:“我不喜歡孩子。”

“可是我很喜歡啊。”蘇實真在吃面包,果醬滴下來弄髒了桌布,清理一定很麻煩,但沒有任何人在意。

她只不過是随口一說。

可下一秒,他就做了回應。

秦伶忠盯着盤子,極其熟練地使用刀叉:“那你可以自己養一個。”說完,他擡起頭來,她朝他遞出鹽,他沒有接住,只不過注視着她,笑容好看又刻薄。蘇實真假裝沒聽懂。

“我會的。”她笑着回答。

這次輪到秦伶忠裝沒聽懂。其實蘇實真覺得他是真的沒聽懂。

“那你今年過年回家嗎?”

“不了吧,”她握着手機,微微仰着頭,好像在思考,“初五、初六的時候可以回去一下,不過也可能沒必要。你呢?”

他搖搖頭。

“那我們買點東西吧。”蘇實真輕而易舉就确定了細節。

她下午還要上班。

提前出門,恰好遇到秦伶忠工作上聯系的人。盡管被蘇實真打了招呼,對方也絲毫沒理睬她。上次見面的時候,秦伶忠說他是朋友,但蘇實真知道,朋友有很多種,有能借錢那種,也有不能節前那種。而面前這位則是充當跟班的那一種。

蘇實真先去租下來的倉庫打包發貨,最近銷量突然暴漲,粉絲也增加很多,大概是公司運營的效果。她不算太認真,也就只是完成不浪費流量的任務。

然後去找屈湘露。

最近屈湘露氣色好了不是一星半點,手袋也換了新的,進來時花枝招展。蘇實真只瞄了一眼,随即邊按手機邊說:“真為你高興。終于交到了新男友。”

“不用,我知道你很羨慕。”屈湘露滿意地坐下,嬌柔做作地展示自己發飾的LOGO,随即又在炫耀今年去看過的極光,“男友還是算不上啦。不過,這三個月是有着落了。有錢人真是太好了。”

蘇實真很少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看了會兒直播腳本,還是有點猶豫地擡起頭:“你不是在準備結婚了?”

屈湘露說:“太難了。”

一聽這話,蘇實真眼睛轉了轉,索性不插嘴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無關人士也沒資格幹涉。她吐出美白牙貼,折疊好以後放進煙灰缸。

然而,屈湘露卻主動向她傾訴:“我實在是不想坐吃山空啊,但是這樣一天天老下去,年輕人一個個沖上來。想找個有錢的結婚實在太難了。”

這些話大概會被許多人評價三觀不正。致富的确要靠自己,但世界千奇百怪,也有不少人每天想着不勞而獲。蘇實真僅僅只是放下紙張,耐心地看過來,似是而非地說:“唔,嗯。”

“我懷疑他們有錢人根本就沒有感情。”

屈湘露臉上仿佛落了灰,髒兮兮的,摻雜着些許無可奈何的怨念。

蘇實真終于破天荒地開口,好像幽靈在說話:“……不至于吧?”

“但他們有錢。有了很多很多的錢,所以不需要很多很多的愛。”百年難得一見,高中文憑都存疑的屈湘露竟然引用亦舒小說裏的語句,“他出錢買了我的自由。就這麽回事。可惜了,今天我還想去蹦迪的。小秦什麽時候再搞轟趴?記得通知我。”

屈湘露是各大俱樂部VIP,幾乎在每一間本地人說得出名字的夜店都有辦卡。喝醉了還執行過躺在地上騙撿屍專業戶的正義之行,等有人靠近就跳起來破口大罵,實打實的醉酒瘋女人。

蘇實真漫不經心,依次回答:“不知道。好的。”

她沒有回自己的住處,直接去秦伶忠家,進門,上樓。他正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與此同時和工作上認識的人打電話。他們都是很早就計劃過畢業後的類型。

蘇實真随便洗了些食材,放進鍋裏煮粥。秦伶忠走出去,繞到她身後,單手環住她的腰。

電話那端是女性,嗓音很有穿透力,即便不外放,嬌滴滴的聲音也相當清晰。他不以為然,帶着笑,不可以又說可以,來卻說不來。這筆錢有多少,項目到底最後會歸誰,探着誰會升職誰會調任的口風。那邊在嬌嗔什麽,模模糊糊,沒能入耳。明明是商讨,聽起來卻像調情。

容器裏的水已經在沸騰。

蘇實真想要走過去,但腰間的手臂卻牢牢束縛,不論怎麽掙紮都紋絲不動。電話打完了,她聽完了全程。最後他們還要互道晚安,他用很耐心的口吻說“知道了,聽話”。

可以吃晚餐了。

蘇實真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秦伶忠也什麽都不說。兩個人各自喂飽自己。

他問她:“你開學的時候要去學校嗎?”

“不去。”她拿紙巾擦着下巴。

“那我們去珀斯玩幾天嗎?很久沒玩帆船了。”秦伶忠随口問,“感覺之後會很忙,再要休息,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而且剛好賺了一點錢。”

蘇實真慢吞吞地收起餐具,想到什麽,她笑出聲來,突兀又突然。他看過來時,她說:“今天遇到屈湘露,她抱怨你們有錢人沒感情來着。我說——”

她沒說完,卻被別的東西奪去了注意力。

蘇實真看到秦伶忠的笑。

他的笑像是海鳥的翅膀掠過水面,不會打濕的羽毛微微發黑,水珠落下來,悄無聲息。一瞬間的安靜裏,蘇實真呆滞地站立着。聽力重新回來時,秦伶忠說:“我也覺得。”

他在笑,所以不知不覺她也笑了。

蘇實真笑着背過身去,再也不提剩餘的話。

把盤子放進洗碗機的時候,賀正群來了。男孩子的友情好到女朋友都懷疑是gay的程度。他是被臨時火急火燎差遣過來的,剛下的的士,滿臉不情願,罵罵咧咧抱怨着論文被打回來。

“你的論文選題是什麽?”秦伶忠說,“我幫你寫。”

“這不合适吧。”話是這麽說,賀正群已經接過他遞來的新3DS和香煙,臉上露出難以遮擋的燦爛笑容。

蘇實真走過來坐下。

有差不多半秒鐘,賀正群像見了鬼似的,但轉眼就自然地吐起煙圈,開玩笑說:“你倆和好啦?我就知道,蘇實真,你不毀了秦伶忠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她笑着推搡他:“你知道的太多了。”

其樂融融,一點尴尬和懷疑都沒有。秦伶忠大概描述了一下:“本來還以為會被掐死。”

“那我怎麽舍得。”蘇實真懶洋洋地躺着。

“等我賺點錢再殺吧,”他也笑,“分到的遺産會多點。”

手機又在響,最近來電多到讓人懷疑秦伶忠究竟能不能出國。他起身去露臺上接聽。蘇實真抽出電腦,也準備給新修改的論文收尾。賀正群坐在一旁玩游戲。

忽然間,他問她:“其實你是認真的吧?”

錯愕與茫然中,蘇實真擡起頭,看到賀正群仍然在專心致志地操作游戲機。剛剛的質詢仿佛只是幻覺。

然而,下一秒,他飛快地掃了她一眼。

“你是真的想掐死他吧?”賀正群說,“我知道你們談戀愛像玩游戲,但是,那時候,你是真的生氣了吧?”

漫長的沉默中,蘇實真微笑起來:“怎麽會呢?”

她側過臉去,伸手撫平座椅上的褶皺。好一會兒,她又回過頭來,慢慢加深了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适當加更一下(

晚上還有

謝謝歸歧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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