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來說(7)
第35章 來說(7)
心像直截了當地從海平面上墜落下去, 跌入深不見底的漩渦。蘇實真怔了片刻,随即伸出手安撫他,一下又一下。她感受到他的痛苦, 這種碎裂的瀕危感沿着皮膚滲透過來,清晰而溫熱。可即便要遭受譴責,她也不得不承認, 自己正因徹徹底底獨享他而感到幸福。
蘇實真牽住秦伶忠,一邊和他講今天工廠發生的瑣事一邊回家。
經過一棵樹下時,她忽然毫無預兆地沖上前去, 轉眼間就有鳥雀像開水沸騰似的飛起來。而始作俑者則哈哈大笑,轉過身跟秦伶忠說:“厲不厲害?”
他點點頭, 然後才不自覺微笑, 字正腔圓認真地說:“厲害。”
家裏有時候是蘇實真做飯, 有時候是蘇飛宇做。秦伶忠殘障就算了,蘇丹青表現出了為母則剛的無所畏懼, 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看電視。
在鄉下,主卧床鋪似乎也充當了沙發的角色。沒有不能上床坐這麽一說。家裏只有一臺電視機, 為了滿足最喜歡看電視機那個人的要求,所以直接擺放在蘇丹青房間。大家平時也都聚在她房間,用電視看形形色色的肥皂劇。
起初, 秦伶忠有點束手束腳。
随随便便坐蘇丹青的床,怎麽想都不太符合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雖說蘇丹青也算長輩,但年齡着實沒差太多。從前他要上誰的床, 肯定不是想上床的字面意思。現在想來,以前蘇實真到誰家都沒心沒肺直接躺床的個性總算追溯到了根源,原來只是習慣養成罷了。
在一幹頭腦簡單的大人中間,未成年人的蘇飛宇表現出了非比尋常的成熟, 很快給秦伶忠搬了張椅子,讓他“湊合一下”。
然而,陋習比病毒的傳染能力還要強。
差不多半個月後,秦伶忠也已經能夠無所顧忌地坐到蘇丹青床上吃着飯對電視點評“這男的送小三的表不錯”了。
周末的時候,蘇實真帶他去醫院做腦部CT複查。
血腫似乎已經不是恢複的主題,她拿去給舅媽解釋給她聽。秦伶忠則百無聊賴在走廊上發呆。兜兜轉轉,他靠到扶手邊向下看。前門頂端挂着老舊到一定程度的石英鐘,醫院外甚至有捐贈者的感謝刻碑。
蘇實真是在這裏出生的。
即便是現在這種情況下的秦伶忠,有時候也會産生一種微妙的難以置信感。曾幾何時,他對她一無所知,她對他也不感興趣,促使他們維持情侶關系的絕不是愛意。他們都是享樂主義者,只關心自己的利益,盡全力回避痛苦與悲傷,将對方視作為自己增加快樂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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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們不需要了解對方。
變量出現,反而導致混亂歸于有序。
既然已經出了村,他們索性又去逛了逛才回家。蘇實真挽着秦伶忠手臂,悠哉悠哉地四處張望。她說:“你沒來過這種地方吧?”
他想了一會兒,小心過頭地反問說:“什麽地方?”
她被他鄭重其事的表情害得有點掃興 ,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轉頭就要加快腳步。
不安猛地注入顱骨,他下意識抓住她。
蘇實真被拉回去,有些錯愕,幾秒鐘後馬上解釋:“……我只是想看清那邊的招牌。”
秦伶忠面色凝重地望着她,有猶豫,但又顯得決絕,咬字清晰地說:“你別離我太遠。”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只認識她,也只能依靠她。即便只是短時間內。
仿佛為了鎮壓他的局促,她緊緊握住他,随即開始口吻平靜地說些趣事,上學時逃過的課啦,暑假早上和朋友去爬過的山啦,諸如此類,都是還不錯的回憶。她說:“以前外校有個混□□的還想包養我呢,結果,你猜他怎麽了?”
“怎麽了?”他順着她的話說。
結果卻被她滿臉驕傲地糊弄過去:“欺負我的,當然沒好下場啦!”
但這反而引發更多好奇心,秦伶忠追問:“到底怎麽了?”
“哈哈哈,其實沒怎麽啦。”蘇實真細碎地笑着,輕輕搖晃與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就是被他上一級的老大知道,也想和我好,結果我吓得不行,聽黎旭的話報了警,又把自己剃成了猴子頭,每天戴帽子、圍圍巾上學,熬過那個學期才沒事。”
這種狼狽的處境令秦伶忠有些意外。
他說:“怎麽會——”
“你以為呢 ,”她像是世界上最愛他的人,也似乎是最被他所愛的人,就這麽無憂無慮、爽朗地笑着說,“長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對弱者來說,很容易被欺負的。”
在這個憑借食物鏈運轉的世界上,最容易受到殘害的是哪類群體?除了弱小的,那就是美味的。
她是弱小又美味的。
“你不也是欺負我的那一個嗎?”蘇實真倏然看過來,從斜上方打量,臉被垂落的前發遮擋,語氣也喜怒莫辨。
飛快得出正确答案的能力已經和狡辯一起失去,他想來想去,末了開口:“來這裏之後,我媽媽一次電話都沒給我打過。我去英國後也是。在我十一歲前,爸爸沒找到她。那段時間,我媽媽四處寫生,不停作畫,交沒有錢但很愛她、對我也很好的男朋友。我認為她很快樂,她也不否認自己快樂。但其實根本沒有。不然的話,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有時候我很矛盾。我很怕你像她,”秦伶忠不疾不徐地說,“但是,我又希望你也像她。”
這樣卑鄙的心願,這樣醜惡的實話。
他說:“對不起。”
她回答:“沒關系。”
他們原本就是不适合追究誰對誰錯的兩個人。
只因為都是錯的。
蘇飛宇做了值日生,和同班同學道別,放學回到家,推開門,就看到蘇丹青在吃鹹菜,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男女主角在車站的暴雨中深情擁吻,蘇實真在大熱天裏織毛衣,對着電視裏令蘇丹青感動得眼淚汪汪的橋段發聲嘲笑。
走出去,反倒是秦伶忠在下面條。
“怎麽是你在做飯?”他說。
“嗯,”秦伶忠說,“你們燒蜂窩煤嘛,反正也沒火焰。而且菜是蘇實真切的,我沒用刀。”
蘇飛宇對那兩個把傷殘人士活活逼出家務能力的女人感到無語,但也無能為力。他去幫忙,兩個男人在忙活,秦伶忠随口道:“秀秀你把狗叫出去一下。”他對蘇丹青家養來看門的狗向來不太對付。
照辦後再回來,蘇飛宇忽然想起什麽,主動問:“你的小名叫什麽啊?”
“什麽?”
“我媽媽說,很熟的人可以叫小名。蘇實真沒有小名,所以只能叫大名,那你呢?”蘇飛宇無比專注地盯着鍋。
工作時,他遇到過很多懷有偏見的人。他們的刁難往往都是早有準備,但就算是這樣,秦伶忠也從不怯場。只可惜,善意似乎總比惡意更難應對。他破天荒地支吾起來,好一陣,他才像青春期的高中生般吞吞吐吐地說:“我爸爸的夫人有時候叫我Tommy……”
秀秀回答:“沒有中文嗎?”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仿佛從天而降的是自己出生二十多年所遇到過最大的難題。以前,身邊人有在意過他的昵稱嗎?搜刮腦海找不到類似的記憶。秦伶忠是一個符號,只要有錢就可以了,只要是他父親的兒子就可以。
“沒有就算了,以後我還是叫你的大名吧。”秀秀的目光坦誠到令人顫抖,他望着他,毫無保留,真摯而純淨,“秦伶忠,你可以去參加我的家長會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迷迷糊糊地答應了。
只知道在那一刻,心裏充盈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他好像被當成了很重要的人,而且,這種認可似乎變成了無法拒絕的條件。
得知他要去蘇飛宇的家長會,第一個提出異議的就是蘇實真。
她先是帶着笑确認了一遍,當明白事情已經決定後,她就收斂了笑容,緩慢地說:“我也要去。”
“哪有人家長會去兩個人的……”蘇飛宇不高興。
蘇實真低下頭,聲音輕輕的,但一點沒打算讓步:“反正我要陪他去。”
走在鄉間平坦的道路上,蘇實真給秦伶忠扣好最頂端的紐扣。雖然他感覺這樣自己會顯得有點傻,但還是随她擺弄,只要她開心就好。
“到時候我們就說是秀秀的爸爸媽媽吧。”她喜滋滋地提議。
他也笑,不由自主把手伸到背後:“年齡對不上吧。”
“你是真的不喜歡孩子吧,”她低下頭,忽然間自言自語說,“沒關系。我會自己養一個的。”
事實上,秦伶忠已經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不喜歡,他望着她,下意識就脫口而出:“我們可以一起——”
“一起?”她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他還沒來得及補充,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有人大喊:“蘇實真!”三步并作兩步跑來時,蘇實真也轉過身,睜大眼睛微笑,和那名女性握住彼此的手,打鬧似的轉了一圈。
蘇飛宇的班主任是蘇實真以前高中時的同學,考上師範大學,畢業後就回老家當了老師。兩個人老同學重逢,打過招呼,對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秦伶忠,一臉“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用手肘推蘇實真:“聽人說你找了個傻子,沒想到這麽帥。但是帥也不能當飯吃吧——”
蘇實真微微一笑,故意開玩笑:“我偷電動車養他。”
她們笑了一通,秦伶忠本人卻渾然不覺。他穿着蘇實真随便從附近商場買來的衣服,卻一點也不掉價,乍一眼看,至多是來鄉下錄《變形記》的有錢人家少爺,令人感慨貴氣還是得從小培養。他專心致志在看秀秀的成績單,等進了教室,甚至還湊到她耳邊評論:“有點偏科啊。”
座位只有一個,又是小學生尺寸的桌椅。他們是最後一排,秦伶忠示意蘇實真坐,自己則站在後邊。放眼望去,他倆可以說是相當顯眼,加上蘇飛宇成績是全班第一,被老師點名,又不得已多經受了幾次注目禮。
到了最後,老同學還想叫蘇實真去她家吃飯:“我老公一聽說你在,高興得多買了好幾道菜!”
面對給自己戴綠帽子還十分興高采烈的舊友,蘇實真笑得有點尴尬:“那他太客氣了。”
“沒辦法嘛,”過去的同學叉着腰,坦坦蕩蕩道,“那時候哪個男同學沒喜歡過你啊。”
在一旁等了一陣,秦伶忠一了百了地伸出手,不容分說把蘇實真拽到身旁,摟着她主動賠笑:“不好意思,家裏豬才斷奶。這幾天趕着做疫苗。”
而對方當即一臉恍然大悟,拍着他的肩表示理解,當即放行。
一直到走出校門外,蘇實真才模模糊糊反應過來,又好氣又好笑:“你适應得挺快嘛。”
“嗯,”秦伶忠也不謙虛,“每天閑得慌,翻了翻家裏那些養殖書。”
中午之前,他們步行回去。
行至中途,一輛巴士停到路旁。車門打開,有人匆匆忙忙地跳下,直奔他們而來。蘇實真擡頭,笑容上泛,先打招呼:“黎旭!”
秦伶忠也認出他來,即便沒直接見過面,但他曾經試圖插手過這個陌生人的職業生涯。
蘇黎旭還是那副習慣性板着臉的模樣,只朝蘇實真點點頭,好像沒看到秦伶忠似的:“丹青姐呢?”
後頭的巴士還沒走,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又下來一個人。
這是什麽鬼地方?
周語詩在心裏罵了成千上萬遍,卻還是難以抑制住內心的崩潰噴湧而出。
田園裏的紫雲英悉數消失,如今已經是結果的季節。田壟上偶爾有忙活的影子,犬吠聲聽起來很遙遠。周語詩頭昏眼花地回過頭,巴士揚長而去,留下一片尾氣。
路邊有三個人在看這邊。
她心裏沒好氣,悶聲不響暗罵“看什麽看,沒看過明星啊”。雖然說現在她已經完全和明星沾不上邊,早就沒戲可演,經紀人早就去負責更年輕、更漂亮的後起之秀。經濟上也捉襟見肘,人際關系更是一團亂麻,連想找輛接送的車都辦不到。
長途巴士的颠簸還揮之不去,她有點作嘔。剛彎下腰,路邊草叢就一陣顫抖,一只長着腳的蛇擰動身子,吓得周語詩尖叫一聲,跌倒在地。
而剛剛在看她的人也圍了上來。
其中一個男聲在說:“你沒事吧?”另一個女聲說:“四腳蛇不用怕的。”一整天的不滿蜂擁而至,周語詩剛要大發雷霆,突然之間,目光瞥到自始至終沒說話的第三個人身上。
秦伶忠略微蹙眉,正低着頭看她。
狂喜,悲哀,五味雜陳的情緒一瞬間湧上來。
周語詩奮不顧身,伸出手臂像找到救命稻草般去抱他的腰:“秦伶忠!可算找到你了!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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