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習箭

齊雲圍場,地大物博,鳥獸衆多,翌日黎明時,上千名官兵便從邊緣将野獸圍合密集上來。

大慶民風開放,多數京中娘子貴女也會騎射,所以這種場合,女子非得只是觀望,不少也參與其中。

沐錦書因為自幼體弱,所以學過一些騎射,正是謝明鄞教的,不過她氣力小,那時學得馬馬虎虎的。

後來謝明鄞離京固守北疆,便無人再教沐錦書射箭,于是便落下了。

一早,沐錦書便換上較為輕便的勁衣,看起來比平時利落許多,但看起來似乎腰肢也纖盈許多。

圍場的駐跸營前不少貴女也都穿着不礙手腳的勁衣,唯沐錦書最出挑,落落大方,氣質有加。

遠處山野中,勳貴子弟正随從皇上出圍,伴其左右,要待皇帝開射行圍的第一箭,狩獵盡了興,衆人才可自行騎射狩獵。

皇後雍容華貴,不會上馬随獵,正在營帳中同舒妃休息,便将沐錦書叫到身旁陪伴。

沐錦書入營帳後,只見魏皇後明裏暗裏多看了兩眼盧國公之女,随後便其喚到帳中來笑談作伴。

李雲汐,其父盧國公為武将,與皇後又是表親關系,說起來李雲汐便是皇後的表侄女了。

年十八,尚未婚配,容貌明豔出衆,亭亭玉立,自幼便熱衷騎馬射箭,舞刀弄槍的。

待到人退下,魏皇後拈茶杯輕抿,神色自若,淡淡道:“明鄞常混跡軍營沙場,同這樣的女子倒是相配。”

一旁的舒妃也笑得應和,“到底是皇後的表侄女,才貌雙全,頗為巾帼須眉之氣。”

沐錦書坐在側面,聽言神色微頓,低下眼眸看着桌上的茶水,思緒萬千。

兩個時辰後,皇帝衆人攜獵物而歸,狩獵不殺幼獸,其中皆是壯獸,雖尚未獵到虎熊,但也算是滿載而歸。

營帳之外,皇子勳貴落馬而下,只見謝明鄞的身姿尤為出衆,舉止帥氣地将身下駿馬拽停,這樣的玄金勁裝也最為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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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錦書目光越過衆子弟望見謝明鄞,随即又收回了目光,擡眸時他已走近營帳,同皇後請安。

待到午時短暫休息後,年輕後輩之間的相争才開始,人人都想在皇帝眼前一展箭法,争得看重。

唯獨謝明鄞仍坐在營帳座位,伴于皇後左右,沉穩平靜。

沐錦書想到,二哥于北疆沙場歷練過,在年輕一輩子弟中,箭法自然是最為出衆的,或許因此便再不同他人搶風頭。

許多娘子都已上馬奔馳,給景色似畫的圍場添了不少靓麗色彩。

沐錦書站于駿馬旁,久久沒有上馬,以前都是二哥引着她騎射,他不在的兩年,便沒在上過馬,現在臨時打起了退堂鼓。

正躊躇不決時,忍不住望了一眼遠處的謝明鄞,他正同皇後交談,只見李雲汐被喚進了營帳裏。

沐錦書握着缰繩的手攥了攥,踩着鞍踏便躍上了馬,馬下的芙岚忙道:“公主小心。”

沐錦書上馬後仍是有些緊張的,深吸一口氣後,穩了穩身姿,然後便攜着弓箭往叢林奔去。

駐跸營帳中,皇後還在笑談,李雲汐之前也回時常入宮,是熟絡面孔了。

謝明鄞坐姿端正,好似在聽二人交談,目光越過營帳,望着那駕于白馬上的倩影漸漸沒入從林之中。

圍場中遍布禁軍,相較比較安全,其他臣子的千金皆結伴而行,只有昭寧獨自。

謝明鄞起身打斷了皇後的笑語,拱手告退,身姿矜貴得體,匆匆離去。

......

秋色濃,叢林楓葉凋落,鳥雀撲棱。

在林木之間,沐錦書正拉着弓弦對向野兔,清風拂面,鬓邊青絲微動。

她還未将箭射出,只聽一抹風聲掠過,一只羽箭射中野兔,蹬腿而亡。

沐錦書愣了愣,回眸只見謝明鄞将手中弓箭收起,神色淡漠如常,旁的侍衛連忙上前去将野兔撿起。

見原本在皇後營帳內的他出現,沐錦書有些發愣,不知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

謝明鄞駕馬行到沐錦書的身旁,侍衛已将野兔提過來,羽箭正插在它喉間。

沐錦書看了那野兔一眼,與此同時,身下馬匹不知是因何而抖動了下馬鬃。

沐錦書沒拉穩馬缰,身形搖晃,似要落馬,幸得她反應夠快,拉緊馬缰,半趴在馬背上。

謝明鄞眉目微蹙,欲伸手助她,見她穩住馬匹,便收回了微擡的手,低聲責備道:“馬都騎不好,還想着騎射。”

沐錦書聽他如此說,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便将面容側過另一邊,方才他不是在陪着國公之女嗎,來此作甚。

謝明鄞輕瞥她的手指,被弓弦勒得有些泛紅,他曾教過她一點箭術,手指也如現在似的,勒紅了手指。

想來方才的語氣有些重了,謝明鄞放輕緩話語,道:“怎麽不在營帳裏歇着。”

沐錦書輕輕道:“既然是秋狩,昭寧自然也想上馬射箭。”

謝明鄞停頓着,瞧着她的模樣,雖換了一襲輕便的勁衣,但仍舊嬌貴可人。

他回道:“先回去吧,我教你箭術。”

言罷,便示意一旁的侍衛們上來牽她的馬,沐錦書看上去有些猶豫。

謝明鄞補充道:“你獨自在此,我不放心。”

沐錦書微微抿唇,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了,任由侍衛牽着她的馬。

謝明鄞則駕馬緊随她身旁,二人就此離了這片樹林,鳥雀輕鳴,落葉紛紛。

二人越過寬闊的草地,回到營地裏,此時四野除了随行的侍衛,便鮮少有他人。

謝明鄞落下馬後,行徑自然地走到沐錦書的馬旁,是要攙扶她。

沐錦書本是有些躊躇,但還是會将手伸向他,謝明鄞雙手輕輕接住她的手臂。

或許是下得有些快,沐錦書小巧的鼻尖輕微地蹭到他的肩膀,有一瞬間格外貼近。

沐錦書心間一熱,纖手攥住他的衣襟,落穩之後,她擡眸看他。

謝明鄞面色如常,只是睨見她的發髻上落了一小片楓葉,他說是将其取下來。

謝明鄞随之拉開距離,從容地收回手掌,溫和道:“走吧。”移花

......

齊雲圍場自有箭靶場地,趁着衆人皆在游玩狩獵,沐錦書跟着謝明鄞來到箭靶場。

雖然不是皇家武場,但曾經随二哥習箭的經歷再度想起,京中的貴女會那麽些騎馬射箭的技藝并不奇怪,在大慶朝,這自古都是男女倡導的。

那時沐錦書容易着病,正好她喜愛粘着二皇兄,便在得到皇後的同意後,跟着二皇兄習過箭術。

只不過也就學了區區半年時日,謝明鄞便去了北疆,沐錦書更是沒學好。

在靶場裏僅有一些侍衛和秋風吹落的楓葉,謝明鄞則立在邊緣處。

沐錦書在弓架前取出一副弓箭,先是射出幾箭,可中靶的箭卻寥寥無幾。

直到身後的人走上前來,輕輕擡高她的手,扶着她的手臂拉弓。

他的觸碰會讓沐錦書無法專心,雖然只是扶着她的手臂而已。

謝明鄞似乎知曉她心思不在弓箭上,于是淡淡道:“昭寧的手指是用來作畫的,拉弓射箭不夠好,也沒關系。”

他語态清沉溫和,不參雜質,幹淨得就像沒有任何情緒。

沐錦書不知怎的,指尖有點拉不住弓弦,這種似近非近的感覺讓她不□□定。

謝明鄞只好握住她捏弦的手,二人指尖相觸,溫熱的感覺清晰明了。

“左右搖擺又怎能射中靶心。”

言罷,他松開弓弦,羽箭飛馳而出,直中靶心,紋絲不差。

見箭中了靶,謝明鄞往後退半步,沐錦書似有松氣,她果然還是會緊張意亂。

謝明鄞側目看她,是有察覺她的反應,只當她是暗自不喜,開口道:“實在為難,我們便回去吧。”

沐錦書有些啞言,與他深邃的眼目對上。

謝明鄞眼中情緒很淡,沉聲道:“你說的,我想過了。”

他的是說之前那次午休時的話。

“既然你全盤否定過去,那我便不再是你兄長,我也不必再對你有半分掩飾。”

沐錦書握着弓的手指緊了些許,這樣的氣氛,她很不喜歡。

謝明鄞道:“那天夜裏,你并非是什麽感覺都沒有吧,雖然我神智不清,但能感受到你的回應。”

沐錦書有種被戳穿的感覺,登時紅了臉,慌亂道:“我沒有......”

謝明鄞略作停頓,不繼續話語,佯肅提步走近,本是想俯身去取她手裏的弓箭。

沐錦書下意識避着身子,卻靠到他肩側,謝明鄞側眸淡淡一瞥,她耳尖是淡淡的粉色,有時候越回避什麽,便越有什麽。

伸手去輕攬她的身子,突如其來的攬懷使得沐錦書心尖一顫。

謝明鄞像是得到了心中證實,心緒安定下來,低首靠在她耳畔處,道:“其實你不會推開我對嗎。”

他嗓音低沉卻不是溫柔,溫熱的氣息像是落進心間的一片落葉,泛起陣陣漣漪。

沐錦書的手間一松,拿不住弓箭,啪嗒地掉落在地上,兩年前的緊緊相擁湧入腦海中,皆是面紅耳赤的記憶。

她不禁退步,腰肢卻遭他輕輕一按,沐錦書雙手扶上他的臂彎,額頭抵到寬肩。

秋色濃重的靶場裏,之前的候在四周的幾名侍衛不知從何時起不見了蹤影,只有山野鳥雀點點。

謝明鄞輕輕将她放開,直言不諱地試問道:“若夜幕時來尋你,你見我嗎。”

沐錦書喉間微哽,側過身子,話語有些磕巴,羞惱道:“你...你滿口渾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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