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新婚
成婚當日, 天尚在蒙蒙亮,霧氣朦胧,瓊思齋四野便點上了燈火。
喜嬷嬷早早就敲了公主的閨房, 侍女忙裏忙外的,好在昨兒沐錦書睡得早,起來時不用過于困乏。
沐錦書僅吃了點清粥,便被侍女拉着在銅鏡前梳妝,衆人都很忙, 忙着為她點妝打扮, 她也很忙,忙着任由她們梳妝。
這吉時選得很早, 楚王殿下入宮來後,二人還去前去叩拜帝後, 随之趕在辰時之前入楚王府的門。
待一套裝束穿戴下來,都花了一個多時辰, 房裏的侍女手腳還算麻利, 空出時間來。
喜嬷嬷攬沐錦書的長發, 手中精致的桃木梳梳過發間,口中念叨着喜話。
三梳長發, 祈福的是個夫妻恩愛,兒孫滿堂。
銅鏡中的沐錦書, 額間點着花钿,唇紅膚白,明豔且嬌美,發髻上的發冠流蘇随着喜嬷嬷的的動作輕輕搖曳。
喜嬷嬷放下桃木梳後, 侍女将一份飾物拿過來, 是一條紅繩鏈墜着兩只銀色小鈴铛。
喜嬷嬷蹲下身, 将鈴铛系在沐錦書的足踝什麽,她忍不住問這個是什麽。
“這叫一步一響。”喜嬷嬷笑着頓了頓,又繼續道:“公主夜裏便曉得了。”
沐錦書柳眉輕蹙,聽不明白她的意思。
一切梳妝準備好,貼身侍女将沐錦書扶出瓊思齋,門前早備有香辇。
因她與謝明鄞的大婚有所不同,二人需前去奉天殿叩拜帝後,再去往楚王府。
在衆宮人的圍簇下,香辇在殿前的臺階下停駐,喜嬷嬷牽引着沐錦書下辇。
謝明鄞已等候多時,站在臺階之上,一攏绛玄色婚袍,金冠束發,矜貴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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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香辇落下,他便側着身看過來,細長的深眸溫和注視着,靜靜等候。
沐錦書隔着珠簾淡淡望他一眼,便又收斂目光,方才在瓊思齋時還不覺得,此刻心中怦怦直跳起來。
待被嬷嬷便到謝明鄞身旁,一條鑲花紅綢遞到沐錦書的手裏,二人步伐款款入奉天殿走去。
沐錦書呼吸微屏,忍不住側眸偷瞥着皇兄,他側顏俊朗,輪廓分明。
謝明鄞步伐放緩,勾唇輕語道:“小心點腳下。”
沐錦書聽言才收回目光,轉向前方,殿內皇親皆在,父皇母後正坐于高殿上,面含喜色。
緩緩走近之後,二人向帝後跪拜,緊随在身後的禮部官員走上前來,宣念金冊致詞,繼續種種的繁文缛節。
魏皇後見二人身着婚袍跪在眼前,心中便是一陣歡喜,皆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如今總算是成家了。
待敬上喜酒後,禮節算是告了一段落,辭別帝後,二人離了奉天殿。
随之在福安門上了楚王府的喜轎,禮部官員則要緊随二人到王府,主持合卺禮,這才算禮畢。
這大婚浩浩蕩蕩的,待出了宮門,紅妝十裏惹來百姓圍觀,一路吹吹打打從皇宮到王府。
喜轎之中,沐錦書攥着紅手帕,轎一停,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緊張起來。
唢吶聲歡歡喜喜的,随之轎簾被撩開,外頭站着的謝明鄞彎着身形,喜嬷嬷攙着她起身。
沐錦書還在一愣一愣的,便被躬下身的謝明鄞背了起來,面上珠簾輕輕擺動。
她摟緊謝明鄞的肩膀,輕輕低首,楚王府前擁簇着不少人,賓客也皆已至。
今兒她身上的衣裝繁瑣,比平時重了不止一點半點,也不知皇兄嫌不嫌她重。
楚王府內四下喜慶祥和,在正堂內,二人同飲合卺酒,禮部道過禮畢,沐錦書被侍女丫鬟們扶入新房。
房內的飾物皆系着一張紅綢,丫鬟們忙将大紅色的被褥床幔換上,沐錦書坐在一旁的紅椅上,環顧着新房四周。
直到被褥上撒好花生蓮子,丫鬟将沐錦書扶着坐在榻上,這一坐便是要許久。
房外有喜婆看着,不能壞了規矩,沐錦書的衣裝需到晚上的新郎官來脫衣解冠。
楚王府外皆是賓客,這些禮節流程走下來,便已過了大半天。
沐錦書的肩膀已感到酸累,丫鬟端來些羹粥給她填填肚子,這成婚的禮節是最累的。
楚王府的宴席持續到夜幕深沉才散去,沐錦書還是撐不住困累,半靠着榻框小睡。
新房內的花燭靜靜地燃燒着,氛圍大紅大喜,直到房門被推開,燭火搖曳了一下。
夜裏靜悄悄的,白日裏的那些唢吶爆竹聲早已停下,寧靜祥和。
坐在榻上的沐錦書合目輕歇,怕弄亂鳳冠便用手枕着額頭,印得手額一道紅印。
謝明鄞的腳步停下,瞧着榻前偷睡的小娘子,珠簾掩着精致的容顏,紅唇瑩潤,嫁衣襯得她比平日更為嬌豔動人,就是慵懶了些。
天底下哪個新娘子不是端正等着丈夫來,偏她嬌氣,耐不住困累。
謝明鄞揚唇笑了笑,走近床榻,用手指将她的面簾挽在耳後,随後刮了刮她的鼻子。
沐錦書鼻尖動了動,秀眉輕蹙着睜眼,只見眼前的男人笑意淺淺地瞧着她。
沐錦書怔松片刻,才坐直身形,望了望房門,她額頭上枕出的紅印格外明顯,輕聲道:“客散了?”
謝明鄞的容顏因酒水,染着些許淡紅,兄長不是個容易喝酒紅臉的人,可見今兒他喝得不少。
他颌首應一聲是,知她鳳冠沉重,便輕攬着她的身子靠近,動作輕緩地卸着鳳冠。
沐錦書低着首,輕語道:“今日書兒好看嗎。”
謝明鄞淡笑回道:“好看。”
沐錦書揚唇淺笑,随之又問道:“二哥背書兒時重不重。”
謝明鄞手間微頓,故作思索片刻,戲谑着回道:“挺重的。”
沐錦書聽言,瞧他的眼裏有些不高興,但也沒開口說話。
謝明鄞繼續道:“待會讓二哥抱抱,再看看重不重。”
沐錦書抿唇嬌哼了一聲,謝明鄞則将繁貴的鳳冠脫下,她的長發披搭下來,垂至腰際,
沐錦書的肩膀頓時感到輕松不少,在房內端坐這麽久,她也還沒吃上幾口東西。
謝明鄞像是懂她似的,将鳳冠放在梳妝臺處,順道便召人呈來一碗燕窩粥。
喜紅的新房裏,見燕窩端上來,沐錦書雙眸微亮,一整天都餓着肚子,可算是能好好吃點東西,還是二哥最疼她。
八仙桌旁,謝明鄞神色溫和地看着她,楚王府來的賓客較多,今日酒是喝多了點,但不至于酒醉。
沐錦書端着手中的金紋碗,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便停了停手中羹匙,試問道:“要不二哥也吃點東西?”
“我不吃。”謝明鄞笑了笑,擡首拭去她唇邊的粥汁,“等着你。”
沐錦書輕輕抿唇,将心緒收斂,認真地将燕窩粥小口小口吃完。
待到吃完夜食,婢女端着妝匣,躬身在一旁候着,妝匣中有兩把紅綢纏系的剪子,還有一個繡有雙喜的金線福袋。
沐錦書瞧着妝匣內的物飾,婢女将剪子交與她,回眸再看謝明鄞,他神色溫和,一縷長發從頸後垂在身前。
沐錦書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将他的發梢剪下來,這是大慶的風俗,結發是新人相互剪的
謝明鄞的手指也攬起她的一縷長發,剪下柔順的發,他低語道:“往後書兒便是我的結發妻子,是昭寧公主,也是楚王妃。”
他的嗓音沉着,帶着幾分肅正,像是在囑咐她。
沐錦書望着他将兩人的墨發系在一起,放入金線福袋中,心間泛起一波漣漪。
旁邊還有婢女,說這樣的話,難免心中有些羞赧。
她将情緒都寫在臉上,謝明鄞看得出來,淡淡地笑了笑,指間夾着金線福袋遞給她。
沐錦書看着手裏的金線福袋,有種莫名的實質感,現在她和兄長已是結發夫妻。
謝明鄞将紅剪子放入妝匣,婢女見眼色便将東西給端下去了。
候在門口的幾個婢女也緩緩離去,整個充滿喜色的庭院不再有人逗留。
沐錦書攥着金線福袋,只聽謝明鄞道:“要放好哦。”
于是沐錦書便颌首起身,往紅帳床榻走去,因為夜裏不似白日那般吵鬧,腳踝上的玲珑作響,清脆悅耳。
謝明鄞頓了頓,低眸看她的绛色馬面裙,裙擺長看不到鈴铛,不過聲音從她裙下出來的。
沐錦書自然也聽到了清脆聲,站在床榻旁也是微微一頓,然後将金線福袋放在床頭。
她轉過身來解釋道:“腳踝上有鈴铛紅鏈。”
謝明鄞瞧着沐錦書須臾,薄唇掠過一抹似笑非笑,提步走到她身旁,“京中成婚有個不成文的習俗,說是新娘為了得到未來夫君喜愛,便會在洞房夜時,在腳踝或者手腕上系着鈴铛。”
說到此,謝明鄞言語微緩,一字一頓道:“正所謂一步一響,一搖一響。”
“啊?”沐錦書輕聲啓唇,望着他的俊顏,随着他的逼近,一下子坐在床榻上。
緊接着她面頰一紅,算是明了這話,別過面容,亦不知如何解釋了。
什麽一搖一響嘛,又不是她要戴的。
沐錦書喃喃道:“這些東西我都沒聽過,為何二哥都這般清楚。”
謝明鄞高大的身軀俯下來,氣息逐漸逼近,修長的雙手握住她的盈腰。
他低眸淺笑,糾正她道:“如今該改口喊夫君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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