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哥哥 [三更合一] (1)

葉凝瑤微微挑眉,松開他的手,“你先出去吧,我和嫂子說會兒話。”

“嗯,我在外面等你。”至于兩人要說什麽難免會好奇,但傅十冬沒有多問。

他把孩子們帶去屋外掃院子,屋裏只留下兩個女人相視一笑。

“冬子他媳婦,我有些東西想給你,你稍等一下。”感謝的話清醒過來時已經說過,莊秀芝翻身下炕,當着葉凝瑤的面從炕沿下方的兩塊土磚裏扒拉出來一個小鐵盒。

這牆裏竟然還藏了東西?

不會是什麽金銀財寶吧?

葉凝瑤眨眨眼,所有的好奇都被勾了起來。

因為年月太久,盒蓋有些發鏽,莊秀芝把它放到炕桌上開了半天,才把那蓋子打開。

映入眼簾的,只是一塊淡粉色的手帕,其它什麽都沒有。

和想象中的差距太大,葉凝瑤不禁有些失望,“這是什麽?”

“這是當年冬子被撿到時帶在身上的手帕,本想等他長大後再交給他,沒成想自己先瘋了……”莊秀芝拿出手帕,自嘲地笑了笑。

這塊手帕質地柔軟、輕薄,看起來應該價格不菲。

在手帕的右下角繡着一個娟秀的“東”字。

葉凝瑤接過她遞來的手帕,端詳半天沒想出“東”字的準确含義。

有可能是姓氏?有可能是名字?也有可能是一種排列順序?

“這手帕關系着冬子的身世,我怕自己哪天又瘋了,你是他媳婦,以後就交給你來保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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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直接交給他本人?”葉凝瑤把手帕放到炕桌上,有點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她為什麽會這麽信任自己,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

“之前咱們婆婆活着的時候想過幫冬子找親人,可冬子對這事反應很大,不想找,所以這麽多年這塊手帕才會偷偷藏着。”

原來是這樣……

葉凝瑤輕皺一下眉心又舒展開來,她把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回鐵盒裏,答應道:“我會好好保管它的。”

如果将來有一天,那男人想找回親生父母,她會盡力幫他實現願望的……

經過一天的紛擾,這天夜裏兩人躺在炕上,傅十冬把葉凝瑤緊緊摟在懷裏,心中出奇得寧靜。

本以為他會像每天那樣給自己一記深吻再睡覺,葉凝瑤等啊等,等了半天也不見男人有下一步動作。

于是仰起頭,含蓄地問:“你不困嗎?”

夜晚靜悄悄的,她的聲音透着幾分慵懶。傅十冬垂眸與她視線相對,“媳婦,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這是我應該做的。”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他幫自己逆天改命,她只是為其做這點小事,葉凝瑤覺得這沒什麽。

可這句話聽在傅十冬的耳朵裏卻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他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指緊了緊,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不如…我們要個孩子吧。”

“!!!”葉凝瑤瞳孔微縮,磕磕絆絆地問:“你怎麽會突然提到這個?”

生孩子豈不是要做小人書上的那些事?

想到那一幅幅辣眼睛的畫面,她的小臉兒瞬間爆紅。

“你不喜歡孩子嗎?”傅十冬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心中設想着任何一種可能性。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你問得有點突然。”她屏住呼吸,不自覺地閃躲他的目光。

緊緊攥在一起的手心已冒出一層薄汗。

見她沒有立刻反對,傅十冬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他傾下身子輕吻她的眉眼,流連于鼻尖,緊接着啄上唇瓣,溫柔又眷戀。

葉凝瑤被他親得身子發燙,本以為男人準備造娃的時候,他卻停下動作,輕撫她的秀發,柔聲說道:“咱們睡覺吧,孩子的事…慢慢來。”

“……”

神志漸漸恢複清明的葉凝瑤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裏輕輕點了點,因為害羞,淡淡的紅暈順着耳根蔓延全身。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已是六月中旬,正是蓮花盛開的季節。

今天是村花孟迎瑩和江淮結婚的大喜日子。

為了彰顯他們孟家的實力,孟迎武請了□□桌的村民來吃喜宴。

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讓他們隔應到不行的葉凝瑤。

現在正是農忙的季節,家裏的主要勞動力可沒空去參加這種喜宴,這以至于來孟家的吃喜的全是一群每天掙不了幾個公分的老弱婦孺。

潘桂芬看着這一院子的人忍不住有些埋怨孟迎武,“你看這都來的什麽人啊?我說秋收之後再結婚,你們偏不聽!”

“……”忙前忙後最後還落下個埋怨,孟迎武無奈扶額,“就您那閨女現在的模樣,你不怕夜長夢多?”

“那是你妹,你咋說話呢?”潘桂芬氣得在他後背猛拍一下,可又不得不承認兒子說得是實話。

江淮現在會娶自己閨女是因為還有一點感情在,可如果再隔幾個月呢?

那種假設她不敢細想。

村上的男人都在地裏幹活,女人們絕大多數都去吃喜宴了。

一時之間,每條村路上都靜悄悄的。

一輛軍|牌的吉普車在村口處停下,葉凝遠身穿筆挺的綠色軍裝,手裏拎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行李袋從車上一個健步邁下來。

望向前方黃土滿天的村口,他濃眉緊皺,大步流星地朝村裏走去。

一路上,除了蟲鳴鳥叫,他沒遇到一個村民,疑惑的神情漸濃,直到望見不遠處的農家小院出來一個人,他快步走過去打聽道:“嬸子你好,麻煩問一下知青點怎麽走?”

大窪村很少來外鄉人,周大嬸聞聲看向眼前這位俊朗正氣的軍人先是一愣,随即問道:“你來我們村找誰啊?”

“我想找江淮。”葉凝遠沒提妹妹的名字,在見到葉凝瑤之前他想問問江淮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知青啊?呦!你是來吃喜酒的吧?真是巧了,我正要去孟家呢!我領你去!”見對方是軍人,周大嬸沒想太多,她走在前面為葉凝遠帶路,“你也是從京市來的吧?你們京市的水可真養人!一個兩個都這麽俊!”

葉凝遠大步跟在她身側,表面未動聲色,內心卻震驚無比,“是嗎?江知青今天結婚?和哪家姑娘?”

“你不知道他結婚?”周大嬸抿了抿嘴,不由得猜想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麽話?

“我前幾天出任務,應該是他沒聯系到我。”看出周大嬸面露猶豫之色,葉凝遠淡定地做出解釋。

“原來是這樣啊~”周大嬸偷偷松口氣,語氣恢複如常,“他娶的是我們村的村花,以前挺好看的,不過和葉知青一比,那可就差遠了。”

這句話信息量很大,葉凝遠心頭一滞,同時有一種不好的猜想在腦海中閃過,“嬸子你說的葉知青是葉凝瑤?”

“你認識葉知青?”周大嬸忽然反應過來真想自打嘴巴,她這張嘴呦~太欠了!

“你是葉知青什麽人啊?”

她問得小心翼翼,葉凝遠展開微皺的眉心沒說實話,“我和他們是朋友。”

聊天的這會兒功夫,兩人已到了孟家門前,比起全村的土房子,孟家的磚瓦房要比其它顯眼得多。

木門上貼得喜字,紅得刺眼。

一牆之隔的木門裏,孟迎瑩頭上披着紅色面紗,身穿一件紅色連衣裙,收腰的設計顯得腰肢纖細,身段婀娜。

江淮是白村衫黑褲子,黑得锃亮的皮鞋穿在腳上一看就是個城裏人。

院子裏的酒席上,把孩子也帶來吃喜宴的人居多。

過分嘈雜的聲音使得主婚人的一番賀詞根本無法聽清。

孟迎瑩閉緊嘴唇煩躁得不行,如果不是結婚對象是書中男主,她一定不會這樣随随便便就嫁人,想到離改革開放還有好幾年,這種情緒又向上攀升了一些。

新婚的兩人站在主婚人的旁邊,江淮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更加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新娘。

這時,門口處忽然出現一陣騷動,他聞聲望過去,整個人如被定住一般,呆若木雞。

村子裏難得來個外鄉人還是個軍人,大家都充滿了好奇心。

有人問向站在一旁的孟迎武,“這人誰啊?你家親戚?真了不得,還是個軍官呢!”

孟迎武沒見過對方,但面對疑問卻沒急着否認,而是嘿嘿一樂算是默認。

他快步迎過去滿臉堆笑問:“請問您找誰?”

作為軍人的敏銳,葉凝遠對眼前的男人沒有一絲好感,“我找江淮。”

“找他?”看對方的年齡應該只有二十四五歲,來找江淮又是個軍人……

孟迎武不禁多看他兩眼,心中猜到了幾分。

正當他還在琢磨的時候,葉凝遠已經越過他徑直朝新郎新娘的方向走去。

距離漸漸拉近,江淮終于從慌亂中回過神,不顧主婚人還沒有講完話,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撂下身旁的新娘走向葉凝遠。

“你怎麽會來這裏?”

“你結婚?”兩人認識多年,除了是發小,關系更像是兄弟。

葉凝遠定定地看向他,穿得人模狗樣看起來很欠揍。

軍人不怒而威的氣場讓周圍的氣壓變得很低。

主婚人話還沒說完新郎就撂挑子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這兩個男人身上。主婚人被這一突發狀況卡到忘詞,望向孟迎瑩問:“這咋回事?”

孟迎瑩緊咬着嘴唇假裝沒聽見,立刻追過去也想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原本熱鬧的院子此時變得鴉雀無聲,比起當事人,這些旁觀者們對來人更加好奇。

片刻間,江淮垂眼又擡眸,語氣頗為堅定,“對,是我結婚。”

葉家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家,雖說葉凝瑤和他有一紙婚約,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如果江淮真有喜歡的人他們也樂意成全。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兩人沒有真正處對象的情況下。

“你跟我出來。”葉凝遠肅着臉神色冷凝,關于一些疑問似乎已找到答案。

從小到大,江淮都把他當成親哥看待,除了尊敬還有崇拜,比起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格,他更羨慕對方的剛毅果決。

“好。”

但他剛要邁開腳步,就被孟迎瑩伸手拽住了衣袖。

“主婚人還沒講完話,宴席快開始了,你幹什麽去?”

新娘頭上蓋着紅紗巾,葉凝遠冷冷地掃視她一眼,緊抿着嘴沒說話。

江淮神色一頓,他快速拿下孟迎瑩的手輕拍她的肩膀,“我出去和他說幾句話,你先幫我招待大家。”

一種強烈的羞辱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孟迎瑩緊攥拳頭問:“他是誰這麽沒有眼色?喜宴還沒結束你說走就走,江淮你太過分了!”

“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不然去把婚禮舉行完再說?”葉凝遠板着臉目光戲谑,不太喜歡自己成為衆人的焦點。

“他是我朋友,等我十分鐘,回來再跟你解釋。”

江淮的選擇把孟迎瑩氣得心頭一梗,為了不成為全村人的笑柄,她只能強顏歡笑道:“既然是朋友更應該喝杯喜酒。”

“我去外面等你。”葉凝遠從小就是個魔王性格,當兵幾年原來的臭脾氣已經收斂很多,他現在能這麽心平氣和的說話實屬不易,想讓他留下來喝喜酒?

簡直做夢!

第一次見到這麽沒有禮貌的人,孟迎瑩哀怨地望向江淮,“你快去快回。”

如果今天的婚事出現任何狀況,到時候丢人的只會是自己,她拉住想要上前攔人的孟迎武,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

在衆人的小聲議論下,孟迎武把妹妹拽到一邊低聲質問道:“那人應該是葉凝瑤他哥,放江淮和他談,你是不是傻啊?”

“你怎麽知道的?”聽到那個讓人讨厭的名字,孟迎瑩的臉色沉得更深,只是擋在面紗後面別人看不見罷了。

“看年齡看身份,估計着差不多……”

他們究竟會談些什麽,兩人心中皆是摸不着底。

孟家門外,葉凝遠站在柴火垛的邊上與江淮相視而對,“和瑤瑤分手,是你見異思遷吧?”

雖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卻非常篤定,自己妹妹有多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他很清楚。

“對不起。”江淮垂下眼眸,沒有作出否認。

即使心中早就猜出來了,但當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葉凝遠緊握雙拳盡力克制揍人的沖動。

“你應該慶幸我當兵多年性子改變不少,不然以我從前的脾氣你不可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和我說話。”

江淮仍站在那裏沉默不語,他這副窩囊樣子讓葉凝遠恨得牙癢癢,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當年瑤瑤想和他交往的時候,自己說什麽都要反對到底。

“瑤瑤現在在哪兒?我要見她。”

原本毫無反應的人終于擡起眼,江淮動了動薄唇,過了五秒才開口,“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村委辦,你到那兒應該能找到她。”

身為軍人,葉凝遠的觀察力很敏銳,他微不可察地輕蹙眉頭,“你是不是還有事瞞着我?”

“其它事還是讓瑤瑤親自告訴你吧。”想到葉凝瑤現在只把自己當作陌生人對待,江淮的心像被什麽紮了一下。

有些感情只要不去面對,他仍會繼續裝聾作啞,騙別人也騙自己。

見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葉凝遠僅存不多的耐心漸漸消失殆盡,“最後兩個問題,瑤瑤是不是因為你要分手才下鄉的?她下鄉之前知道你變心了嗎?”

該來的,還是來了……

江淮這次回答的倒是挺痛快,他那微微蜷起的手指放松又收緊,“我給她寫過分手信,但沒說什麽原因。”

“江淮,你就是個雜碎!”得到這樣的答案,葉凝遠緊咬着後牙槽,目光中裹着一層冰。

被家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妹妹因為這個窩囊男人來到鄉下吃苦,

他以前真是看錯他了!

“這件事我不會輕易就這麽算了,如果将來你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那也是你自找的!”

“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還能解釋什麽。

葉凝遠厭惡地看向他,以往的交情在這一刻恩斷義絕。

“從今以後你和我們葉家沒有任何關系,如果要點臉就別再和我父母聯系。還有,把你身上的皮帶和鞋脫下來,那是我父母送你的吧?穿着它們結婚我看着礙眼!”

“……”

時間過去十分鐘後,孟迎瑩這才把人盼回來,見他身後沒有跟着葉凝遠,偷偷松口氣的同時還要裝作不經意地問:“怎麽只有你回來?你朋友呢?”

這時她才發現男人光着腳,手拎着褲腰樣子十分狼狽,“怎麽回事?褲帶和鞋呢?”

“繼續婚禮吧。”望着一院子竊竊私語的賓客和身旁的新娘,江淮漠然地看着這一切,悵然若失……

大窪村的村路正南正北只有那麽幾條,葉凝遠不需要怎麽打聽,非常輕松便找到了村委辦。

那條晦氣的褲帶和皮鞋讓他随手送了路人。

此時,葉凝瑤正在辦公室裏整理賬目,聽見有人敲門擡眼望去愣怔一瞬。

大敞四開的門外站着一位軍人,面相眼熟,應該是她認識的人。

見她愣在那裏不說話,葉凝遠只當是許久未看見自己,對方太吃驚了。

“看見我,傻了?”他嘴邊噙着笑,大步走過去很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從原身的記憶中快速找到這人的信息,葉凝瑤躲開他的碰觸,從旁邊搬來凳子,扯出一抹淺笑,“哥,你怎麽會來這裏?”

劉迎春去了縣裏開會,辦公室裏只有她一個人在,葉凝遠把行李袋放到腳邊,坐姿筆挺地凝視着她。

這眼神把葉凝瑤看得直發毛,心中不斷猜想是不是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

“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我?”她雙手捂臉,掩去心虛。

“你和江淮的事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往家裏發電報,讓父母找機會把你調回城。”他妹從小沒什麽主見,葉凝遠習慣了幫其做決定。

可現在的葉凝瑤不是原身,這裏未解決的事情太多,她不可能離開。

“哥,我不走,我在這裏結婚了。”

她的這句話猶如平地一聲雷,把葉凝遠從凳子上火乍了起來,“什麽?你再說一遍?!”

原本剛毅冷峻的人被自己弄到失态,葉凝瑤忍不住輕笑,“我說我結婚了,不能回城。”

“是誰?你和江淮到底怎麽回事?”原本以為自己知道的是全部真相,此刻,葉凝遠卻不再那麽确定。

“我來這裏之後發現他背着我出軌就和他分手了,其實我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喜歡他。”

提及過往,她語氣輕松不像是說假話,葉凝遠聚攏眉心忍不住又問:“真的不喜歡他了?”

“真的。”她淡定地點頭。

不管是真是假,此時,葉凝遠最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和你結婚那男人是誰?為什麽沒和家裏說?”

如果父母知道了,估計會被氣死。

“他叫傅十冬,是當地人。”提到那男人,葉凝瑤的眉眼間是她未曾察覺到的溫柔。

這副小女人的嬌态讓葉凝遠有些相信了那句話:她真的不再喜歡江淮。

他神色複雜地看向葉凝瑤,一時猜不準她是因為受了情傷才魯莽嫁人,還是被人忽悠的意氣用事。

“帶我去見見他。”

“好啊,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葉凝遠見她笑得一臉傻氣,心裏更氣:喜歡個屁!

……

只是一下午的功夫,葉凝遠的身份便在村子裏傳開了。

原來這位長相俊朗的軍人根本不是江知青的什麽朋友,而是葉知青她哥。

想到婚宴上的那段小插曲,大家心中滿是各種猜想。

傅十冬從縣裏回來時正巧碰到了周大嬸,周大嬸見到他尴尬一笑,随即走上前打招呼。

那葉知青的哥哥是她帶去見江淮的,早知道是這身份,說啥她都不會摻合這事。

“那個…冬子啊,今天你家來客人,要是缺啥少啥就去嬸子家拿。”

“?”傅十冬挑起眉,眼底劃過一絲疑惑,“好,謝謝嬸子。”

帶着這絲疑惑回到家,剛進家門就看到平時跟陌生人兇巴巴的傅媛坐在一張小板凳上,雙手托腮仰頭望向一個身材高大的軍人,一雙水汪汪的眸子裏盡是崇拜的小星星。

軍人聞聲朝他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犀利。

聽到門外的動靜,葉凝瑤從屋子裏走出來,笑吟吟地奔向傅十冬,“你回來了?快過來給你介紹個人。”

說着,她拉着男人的手腕朝葉凝遠走去。

“哥,這是我丈夫傅十冬。”

“他是我哥,葉凝遠。”

簡短的介紹之後,兩個男人的神色不一。

傅十冬伸出布滿薄繭的右手,主動示好,“大哥,你好。”

如果說之前來到這處小土房,已經讓葉凝遠心生怒意,如今再看到自己這個妹夫,他心中的怒火達到了頂峰。

兩個人除了相貌算是般配一點以外,其它任何方面都不般配。

自家妹子從小被嬌養長大,下鄉沒幾天把自己嫁給這麽一個糙漢子,換作任何人都不可能像他此時這樣冷靜。

面對男人的示好,葉凝遠重重握上傅十冬的手掌,用足了力道。

“我是瑤瑤的親哥,沒我父母同意,你這聲大哥叫得有點早。”

言外之意就是:即使你倆結婚了,只要葉家人不同意,這門婚事也可以不作數。

手掌被人死死攥着,傅十冬的臉上沒露出半分痛苦之色,對方的敵意實在過于明顯,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他的來者不善。

“瑤瑤的大哥就是我大哥,咱們進去坐吧。”

他的臨危不亂讓葉凝遠頗感意外,見葉凝瑤盯着他們的手看,他只能松開手,不敢做得太過分。

兩個男人之間的波濤暗湧,葉凝瑤也有察覺到,自家男人受了欺負,她立刻肅起小臉兒心裏頗不舒服,如果不是看在對方是原身的大哥,換作另外一個人她早就怒了。

“對呀,院子裏風大,咱們進去吧。”

對于葉凝瑤來說,一個是只見過一面的便宜大哥,另一個是朝夕相處又對自己有恩的丈夫,她當然毫不猶豫地偏心于傅十冬。

幾個人回到屋裏,不顧葉凝遠在場,葉凝瑤拉起傅十冬的手一臉心疼,“你手疼不疼?都紅了。”

“沒事,不疼。”傅十冬眉眼溫柔地看向媳婦,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弧度,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這副你侬我侬的畫面看在葉凝遠的眼裏只覺得過于辣眼睛。

如果之前還懷疑妹妹對江淮放不下,此時他算是徹底相信了她的話。

“我根本沒用力,你至于嗎?”

“用沒用力你自己知道,如果你再挑事就趕緊回京去。”葉凝瑤不是原身,她可不會為了那所謂的親情隐忍一切。

“……”葉凝遠眨了下眼,不敢置信自己的妹妹變得這麽潑辣還會怼人了。

難道是女大十八變,性格也跟着變了?

“你看我幹嘛?我可沒吓唬你。”葉凝瑤以為他看出了什麽,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原身的性格很溫柔,她這麽說話有點崩人設。

葉凝遠定定地看她五秒鐘後忽然笑了,“如果咱媽知道你的變化一定會老懷安慰的。”

他家錢淑華同志這輩子最愁的事就是自家閨女的性格太綿軟,容易挨欺負,天天盼着她能硬氣一些,多有點主見。

憶起原身母親的樣子,葉凝瑤對他的話半知半解,憑着少說少錯的原則她沒有接話。

晚飯是傅十冬做的,莊秀芝作為男方長輩在面對葉凝遠時多少有些緊張。

她暗自告誡自己不能在親家面前掉鏈子,于是臉上一直保持微笑。

“親家大哥,我家冬子是個好人,這幾年如果不是有他,我們娘仨能不能好好活着都不一定。他對凝瑤是真心的,還望親家能多了解他的為人。”

傅家的事,葉凝遠聽妹妹說了,這也是為什麽他對葉凝瑤的婚事沒有強烈反對的原因。

一個對家人溫柔以待的男人,他的為人不會差到哪裏去。

只是他們的身份實在不般配,婚姻不是兒戲,光有感情沒有共同語言不會長久,至于傅十冬到底是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還有待觀察。

“我妹從小沒吃過苦,她這次的任性家裏暫時還不知道,如果我母親知道,估計明天就會殺上來把人帶走。”

他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以他媽的性格真能做得出來。

“要不我給親家母寫封信好好解釋一下?”莊秀芝小學畢業多年,有些生僻字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不過寫封信應該還是可以的。

京市那麽遠,她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個。

“軍人叔叔,我小叔真的是好人,你千萬不要帶我小嬸走!”傅媛很聰明,大人說的話她都能聽得懂,想到小嬸有可能離開這個家,她眼裏急出了淚花。

這一大一小都巴巴地看着自己,葉凝遠就算再冷硬的心也架不住這番攻勢,他盡量維持着柔和的态度不想吓到他們。

晚飯是兩菜一湯,再加上一鍋雪白宣軟的饅頭。

幾個人落座之後,葉凝瑤拿起一個饅頭猶如獻寶似的遞給葉凝遠,“你嘗嘗,這是我男人做的。”

在京市,葉凝遠也算是嘗過不少美食,他接過饅頭随意咬了一口,柔軟香甜的口感讓他微微一怔。

随即忍不住吃上一口,這和國營飯店賣的饅頭完全不一樣!

“這饅頭是用什麽做的?”怎麽這麽好吃?

“保密,我不告訴你。”葉凝瑤笑吟吟地故作神秘,靈動清澈的眸子裏透着一抹狡黠。

她男人在饅頭裏面摻了蜂蜜,口感當然好!

看來還在氣自己之前欺負了傅十冬?葉凝遠舔了下嘴唇欲言又止,這次他深刻意識到他妹妹的确是變了。

“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葉凝瑤一邊揪着饅頭一邊問他,坦坦蕩蕩的樣子讓葉凝遠有些拿不準這丫頭是在趕自己走還是單純的詢問。

“部隊準我一個月假,我打算在這裏住段時間。”

其實部隊只給了他一個星期的假,為了不助長對方的嚣張氣焰,他決定不說實話。

“一個月?”葉凝瑤擡起眼驚訝出聲。

這人也太閑了吧?部隊不是應該很忙嗎?

想到這段時間自己吃了人家不少好東西,她也不好意思出聲趕人。

“對啊,今後我和傅十冬住一個屋就行,不用再幫我另安排地方。”

他的話成功引起傅十冬的注意,男人放下手裏的筷子很不贊同,“家裏還有一間空屋子,吃完飯我去把它收拾出來。”

“那樣多麻煩,在部隊集訓時無論什麽樣的環境我都能夠适應良好。”

“不麻煩,我這人睡覺磨牙、打呼嚕聲音太大,你來者是客不能受委屈。”

葉凝瑤在一旁聽得很茫然,他什麽時候磨牙打呼嚕?她怎麽不知道?

一頓飯吃下來,桌上的幾個人心思各異。

葉凝遠跟着傅十冬走向對方為自己準備的小屋,準備和他來個秉燭夜談。

不大的屋子裏只有一張木制單人床,其它空間只夠放一把凳子。

望向四周牆面上的黃土,葉凝遠冷着臉語氣淡淡地問:“瑤瑤從小沒吃過苦,你覺得自己能給她幸福嗎?”

傅十冬收拾被褥的手一頓,直起身對上他審視的目光。

“我可以。”

“說得真輕巧,将來你用什麽養活她?養活将來的孩子?如果沒猜錯,你可能連初中都沒讀過吧?以後你們會有共同語言嗎?”

葉凝遠的話字字珠玑敲打在傅十冬的心上,他神色一凜,停頓幾秒後說道:“我會努力的。”

這天夜裏,葉凝瑤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都不見男人回來,最後實在熬不住就先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醒來,她習慣性地往旁邊的位置看了一眼,平整的枕頭和被褥說明那男人一宿沒回來。

竟然敢夜不歸宿?他膽子挺大!

快速收拾利落走出屋,葉凝瑤看見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正和葉凝遠坐在桃花樹下,不知道在用鉛筆寫着什麽。

見妹妹過來了,葉凝遠快速把紙張收進挎兜,随即神色自然地揚起嘴角,“看來下鄉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你這愛睡懶覺的臭毛病改了不少。”

“我一直都這樣,怕是你之前對我有什麽誤解吧?”葉凝瑤盯着他的挎兜,很想知道這兩個人背着她是不是做了什麽約定?

她在傅十冬的旁邊坐下來,然後側過頭用旁人聽不清的聲音小聲質問道:“你昨晚幹嘛去了?”

“和你哥打了一夜的花牌。”剛說完,他打了一個哈欠,神情有些倦怠。

“打牌?耍錢那種?”如果這男人敢說是,一個月內她絕對不會再讓他進屋睡。

到時候去跟葉凝遠打牌打個夠!

“當然不是,我全部家當都在你那裏,怎麽可能和他耍錢?”

這麽說好像也對?葉凝瑤暫時忽略心底的疑問,把他們領去傅家大嫂那邊做早飯。

傅家院子的屋頂上冒着縷縷青煙,傅媛搬着小板凳坐在煙臺前,樣子非常乖巧。

“大嫂呢?怎麽只有你在這裏?”葉凝瑤走過去幫忙添柴火,一大清早沒有見到莊秀芝,反倒有些不太習慣。

“我娘去河邊打水了,她讓我留在這等你們過來。”

自從莊秀芝病好之後,每天都會搶着幹活,這讓葉凝瑤多少有點無所适從。

之前家裏家外的活都是傅十冬幹,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如今很多活都被莊秀芝搶去幹,這倒是讓葉凝瑤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懶惰。

後來還是傅十冬出面勸說,莊秀芝才沒再什麽活都搶着幹。

“你去河邊接她吧,兩個水桶怪沉的。”

“嗯,我這就去。”傅十冬把剛從園子裏摘下來的黃瓜放到桌上,轉身出了屋。

清淩淩的月牙河邊,莊秀芝彎下身把水桶放進河中蕩了兩下裝滿水再拎上岸。

由于常年不幹體力活的原因,兩桶水拎上來,她的額頭上已沁出一層薄汗。

用扁擔吃力地挑起水,她剛想離開就被人摁住了肩膀。

“秀芝,這是男人幹的活,我來幫你吧。”孟迎武臉上堆笑,撫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兩下。

莊秀芝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了一跳,水桶裏的水因此晃晃蕩蕩撒出去不少。

她忙掙開男人的手,眼底充滿戒備,“謝謝孟隊長,我自己能行。”

“你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力氣,還是我來吧。”孟迎武讪讪收回手,又去拿她肩上的扁擔。

“唉~如果當初你肯嫁給我,也不至于吃這麽多苦。”

想當年,莊秀芝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孟迎武一直默默喜歡着人家,可惜當時家裏太窮,而莊秀芝又不喜歡他,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心上人嫁給別人。

知道她病好的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高興。

這個男人的心思,在沒嫁人之前莊秀芝是知道的,如今聽到這種不知廉恥的話,她臉色氣到泛紅,“請你說話自重!”

“秀芝,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會娶家裏那女人就是因為她跟你長得像。如果你肯跟我,我立馬就和她離婚。”在白月光面前,孟迎武心潮澎湃,尤其是看到她那婀娜的身段還和當初一樣勾人,他變得更加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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