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8 心髒在發抖

伸手用食指示意方向, 握拳轉了轉手是“你怎麽在這”的意思。

敲桌,然後示意外面是“要不要跑路”的意思。

點頭是“OK”。

但她沒有想到,他會從桌底踢她。

喬帆瞠目結舌望着孟修, 恰如祝英臺偶遇羅密歐, 道明寺司撞見查美樂, 根本不屬于同一個作品。

然而,舞臺劇開場便值得落幕。

就連久經沙場的主持人也陷入短暫的猶豫,随即才随機應變,鬥志昂揚以非常欠揍的播音腔宣布:“哎?哎?哎?這位先生難道是提出了邀請嗎?”

孟修仍然微笑着,同時卻用只有喬帆能聽見的音量說了一句:“哎個頭啊。”

現場不知道哪來的攝像頭也對準這邊, 試圖将他們對峙的一幕投射到LED屏幕上。只可惜當事人挑選的位置相當優越,花語為“永伴佳人”的桂樹枝葉繁茂,遮擋了全部視野,害得遠處座位着急了解進度的陌路人直罵街。

主持人那讓人血壓飙升的熱場還在繼續:“哎?哎?哎?那麽這位女士的答複呢?”

喬帆青筋直跳,咬緊牙關, 抑制不住地低聲道:“哎你大爺。”

但現在顧及不了那些。還在讀書的時候,她趴在課桌上打盹, 孟修身邊“信徒”們叽叽喳喳。午睡太久身體總是很沉重, 因此沒有餘力去讓她們閉嘴。正如此刻一般。

她醞釀好了閃閃淚光。素昧平生的中老年人和适婚或不适婚的待娶待嫁男女當中, 喬帆說:“以前不信, 直到遇見了你。”

目光交纏,如同激烈的舞蹈, 又像某種僵持不下的格鬥技。

論誰看, 此時此刻,他們都只令人想起相互眷戀與執迷的男人和女人。

主持人表現得比他們親媽還感動:“二位真是天作之合!”

他還想倡議什麽,剛剛才口頭上互通過心意的男女不約而同看向他。喬帆不勝其煩:“請問——”孟修彬彬有禮:“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們終于在所有人的歡送下順利地離開了現場。

假如說要喬帆從自己人生中選出最受人矚目的一天,那麽一定非這一天莫屬。但假如要挑的是最丢人的一天, 那也是這一天沒錯。

坐在車上,喬帆漫長地發着呆,孟修去買了雪糕,咬在嘴裏進來,遞了另一只給她。喬帆搖搖頭,他就留下自己吃。

“也不怕牙疼。”明明有別的事要抱怨,她卻臨時說了這種話。

“你哪裏痛?”他側過身,擡手去按她的臉,依次确認位置,“覺得痛就喊停。”

她并不排斥,只是在他按的時候自顧自繼續說:“剛剛那主持人真是有夠煩的,要是其他人也有這麽好糊弄就好了。那我就不用每天考慮相親了……”

“不是他們好不好糊弄的問題吧。”孟修似笑非笑地說。

“嗯?”她還在繼續抱怨,猝不及防聽到他否定的話。

恰好有人敲響車窗,孟修抽回手,坐直身子地打開。外面是一名穿着制服的女性,向他們索要停車費用。他用的銀行卡,等待票據途中詢問初次見面的工作人員:“您好,打擾了。可以請教一下您覺得我們倆怎麽樣嗎?”

與此同時,他側過身,讓副駕駛座上的喬帆也暴露在視野中。

工作人員看着他們,好一會兒過去,大約是在揣測他問這個的意圖。但最後,這位陌生人還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你們倆……很般配?帥哥美女的,小夫妻挺有夫妻相啊!”

“謝謝。”孟修行雲流水般地接過票據,順理成章遞給喬帆,給對方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微笑。

再關上車窗,駛離停車場時,他對她說:“你看。”

“我們倆看起來有這麽像情侶嗎?”她忍不住皺眉。

行車記錄儀的屏幕上實時放映着車內二人的畫面。喬帆看過去,在那之中,孟修正在開車。實習期間,喬帆做網拍模特兼職的酬勞普遍比同行高。孟修就更不用說了,中學時的信徒像嬉皮士青年崇拜曼森一樣追逐他,大學更是廣受歡迎,每次喬帆去他們學校找他,都能感受到密密麻麻針紮似的異性視線。

人的審美有一定共性,長得好看的人也難免有相似之處。

他們的外貌水平絕對不算低。

孟修說:“我們假裝男女朋友不就行了?”

喬帆打開雪糕包裝袋,咬了一口,邊咀嚼邊看手機。車經過十字路口,途中沒有遇到任何紅燈,順暢地穿越城市。

下車前,她把包裝袋留在了他車裏,順便撂下答複:“回頭再說吧。”

重新進入工作日和周末交替的生活,日子一天一天過。

自從上次和學生家長就孩子的信任問題做過讨論後,那位男性監護人就時不時會親自來幼兒園接送。

他們園的校車經過了嚴格審查,安全又便捷,司機也休息充足,身體各項指标,根本沒什麽好擔心的。

假如這位父親的不信任是來自喬帆,那她內心多少會有些內疚,然而,盡管那天放學時她立馬道了歉,可她并不覺得自己有做錯。對孩子來說,學會适當懷疑也是必要的。溫室裏的花朵對外界的危險感知不及時,将來反而容易釀成大禍。

因此,每次見面,喬帆只是滿面微笑,若無其事地将孩子交到對方手中。

那位父親也單單神情凝重,并沒有向幼兒園的高層反應過什麽。

反而是徒弟即将轉正,歡呼雀躍邀請喬帆吃飯。喬帆本來就對職場聯絡沒興趣,之前帶小姑娘去吃宵夜,也完全是剛好聽說孟修的教授請他吃食堂的緣故。

“其實之前我男朋友那件事,我還挺想跟帆帆姐你道謝的。那天你實在太帥了!”徒弟說,“師父,你能不能推薦點防身術給我呀?最好有靠譜的教練推薦。謝謝你啦。”

“你要學那些嗎?”喬帆用圓珠筆末端抵住頭。

“是呀!技多不壓身嘛!”

“行吧。 ”她重新低下頭。

然而,小姑娘又開始問起別的:“說起來,師父,你是為了健身才變得這麽厲害的嗎?”

提起這個,喬帆倒是有所遲疑。

當初朋友賣力建議她學習一項體術技能的時候,站在一旁意味不明陰陽怪氣的人就是孟修。“萬一遇到什麽,還是優先逃跑吧。反正也不适合。”那時候的他這麽說。

那副招牌的笑臉着實再讓人火大不過。原本還在躊躇不定,一聽這話,喬帆當即答應下來,後來也不自覺沉迷其中,培養了意料外的興趣愛好。她最喜歡的是泰拳。成人禮時送自己的禮物是和國內教練一起去普吉島的老虎拳館學習。當然,這是後話,不提也罷。

正因此,喬帆的答複有點不倫不類:“因為有朋友唱反調,就順勢去了。”

不過小姑娘看問題的角度倒是很刁鑽:“朋友可能是不想你受傷吧?”

“那你就把他想得太好了。他就是看我不順眼啦,可能因為只有我不上他的當吧。”數落起孟修來,喬帆能一口氣罵上三天三夜,“再說了,以前他也沒少排斥我。”

初中時莽莽撞撞向前沖,頭破血流,歇斯底裏。

他卻讓她逃跑。

青少年組成的烏合之衆中,他們仿佛并沒有多餘的關系,卻花了太多時間去注視對方。她只覺得他或許并不将她視為同類。

被男家屬無緣無故罵了一頓,一臺羊水栓塞的搶救,和迷信産婦聯系的通靈人士溝通,諸如此類戲劇□□件,竟然集中發生在二十四小時內。

而且這還是工作常态。

貝麗平拆了一瓶新的免洗洗手液,孟修剛好過來,邊摸邊問:“教授呢?怎麽沒看到。”

“去吃飯了吧。”

“這個點?”他瞄了眼挂鐘,又詳細回想起今天白天的工作量,大致也心中有數,說着去摘工作牌,“他們都還在,那我先走了。晚上再過來。”

“回家吃飯?”貝麗平問。

她看到他随便擺了擺手。

孟修到樓下時,喬帆已經在車裏等着。火急火燎催促他上車,她又抱怨交通堵塞:“醫院的停車位可真搶手。”

“我們院長都只有一個。”他敲着手機說。

“等會兒見了我爸媽,你也不要表現得太好,省得她懷疑,知道嗎?”醫生、公務員和國企員工,這類選手在婚慶市場上難免大熱門。喬帆眼下最擔心的還是僞裝被戳穿,“就說我們是一時起意決定在一起的,未來分手也說得過去。”

自始至終,孟修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嗯,靠右停一下。”

她照做,眼睜睜看着他下了車,摸了一陣車鑰匙,然後從她之前沒見過的車上取了什麽東西出來。

她問:“這是什麽?”

“你見過空手去女朋友家的嗎?”他嘲笑。

之前從未帶過男朋友回家,自然不知道這種細節,喬帆別過臉,頗有些難為情地搪塞道:“到時候轉錢給你。”

上樓時也動搖過。

她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電梯上行,或許是電路接觸不良,廂梯裏的燈光暗起來,倏忽間陷入黑暗。

同齡人裏有想結婚的,也有不想結婚的。前者多半已經付諸行動,要麽成功與人登記領證,甚至連孩子都能打醬油,要麽也是愛情長跑進行中;後者則多少也謀劃好将來的養老途徑,過上感情自由的生活。

只有喬帆落單。

害怕與人建立親密關系。

無法坦率地表達感情。

談不了戀愛,也結不了婚。

燈再一次亮起時,電梯也抵達了指定樓層。門打開後,喬帆站在原地,孟修側過頭來看她。

電梯裏的燈又閃了閃。

她還是一動不動,他什麽也沒說。

孟修握住喬帆的手,然後才繼續往外走,随口說:“要不要報修啊。”

喬帆被孟修拉着離開電梯,與此同時回答:“我沒有物業的號碼。”

他們牽着對方的手,卻像沒有牽手一般。無聲無息地接觸,又鴉默悄聲地分開,仿佛在湖面栖息的水黾,撥動四肢,滑行時只留下微不可查的痕跡。

爸爸和媽媽已經事先聽說過喬帆的彙報,見證孟修以另一個身份造訪,也只用考察的目光打量了他們一圈。

喬帆家裏家風向來剽悍,從前她沒少聽說過爸媽的羅曼史。第一次去喬媽家時,喬爸被大小舅子當場擒獲,直接押送到岳父岳母面前磕頭。問及誠意,不善表達的喬爸被喬媽一家老小從頭盤問到腳,打仗時的戰俘也不過如此。

萬念俱灰之際,還是喬帆的小舅子吃飽了沒事幹居然投敵。被趕出村之際,喬爸聽從建議,當場抱住了喬媽,義正詞嚴告白,堂而皇之宣布了自己的決心。此舉對于民風粗犷的喬媽一家人而言相當上道,雖然揍了他一頓,但這場愛情故事也因此才由BE轉向HE。

媽媽始終不冷不熱,反倒是爸爸熱絡地催促孟修多吃點:“怎麽這麽瘦?做醫生很忙吧?有什麽喜歡吃的菜嗎?”

孟修的應對理所當然完美無缺。

喬帆在這種事上對他倒是很放心。

吃完飯,孟修甚至主動挽起袖子要洗碗,喬帆在是否應該讓他如此冒頭間搖擺不定,喬帆的媽媽則堅持拒絕。

就在這時候,喬媽終于得空單獨提問:“你們什麽時候确定關系的?”

“就最近。”喬帆盡可能攔截問題。

閱人無數的喬媽絕不放過任何破綻:“可你們怎麽看着不像那種關系啊?”

“我們——”喬帆下意識試圖據理力争,卻在回想起事實的一瞬間底氣盡失,“又、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爸爸那時候一樣。”

眼看主動權馬上要落到媽媽手上,孟修開口,笑容與傍晚浸透的夕陽恰如其分:“謝謝阿姨關心。剛從朋友變成情侶,我們也還在适應。”

說着,他又攬住喬帆的肩膀,冰涼的手指不動聲色摩挲她脖頸。她慌張地回過頭,卻對上孟修毫無破綻的神情。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對他産生自己被喜歡的印象。而就是那一瞬間的錯覺使然,喬帆忽然不知從哪湧上來了豁出去一了百了的決心。

她攥住他的衣袖,迫使孟修傾身。喬帆湊上去,原本想親臉頰,可惜臨陣又害羞,于是只吻了吻的耳朵。關于過去的記憶中,那裏本該鑲嵌着款式單一透頂的耳釘。

心髒在發抖。

再回頭時,身體灼熱得像是填滿了岩漿,喬帆抑制住逐漸混亂的心跳,一字一頓,強裝鎮定地作答:“……我們還在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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