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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如果要按大多數人規定的“人生”為參照，周孟餘已經是一個很少留遺憾的人。

他從高二開始留長發，學美術，活得還算恣意潇灑。走得算是自己理想中的一條路，到了大學更是如願學了服裝設計專業。

社交能力出色，成績優秀，性格和善。競選班長，社團活動，參加學生會，參加大小各種比賽。

在大多數人看來，當然也包括周孟餘自己，都覺得他目前為止的人生軌跡稱得上“成功”、“順利”二字。

周孟餘自己滿足，旁人個個羨慕。

只有梁沛覺得還不夠，覺得他受委屈，覺得還得對他更好一點。

覺得即使兩個人明明已經确定關系，還是得需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問他一句，學長，你願意當我男朋友嗎。

周孟餘第一次談戀愛談得像純情少女，會去幻想兩個人以後的生活，會擔心他馬上就快畢業了研究生會去哪所學校哪個城市，會早早想到以後兩個人的工作會不會在同一座城市。

會想象他們的關系有沒有公開的那一天，是他公開的還是梁沛公開的，什麽樣的場景什麽樣的時機。

他的生活突然多了很多的律動，想見一個人，期待和一個人說話、見面，接吻、擁抱。

籃球館已經壓不住聲音，七嘴八舌的聲音周孟餘聽不清晰。但這個場景太夢幻了，像在拍偶像劇，或者是青春熱血的中二漫畫，而他是主角。

周孟餘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子往前探，似乎想看一眼有沒有可能性從這裏直接跳下去。

吓得薛焦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哥！冷靜點！！活着才能談戀愛！！！”

挺高的，跳下去最少也得犧牲一條腿，到時候506就有兩個瘸子了。周孟餘稍微冷靜了一點，撐着欄杆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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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沛就那麽站着，從上往下看他的時候看不出來他的身高優勢，但仍舊能從他周身嗅到不少強大而獨立的氣息。

任誰都很難想象這麽一個人會在這種場合用這種可以說有點羞恥有點幼稚的方式當衆表白。

兩人視線相接，梁沛唇邊笑意更甚，“願不願意？”他的聲音經由喇叭傳出來被放大許多遍，不可避免有點失真。滋滋啦啦，模模糊糊，低沉又沙啞。

周孟餘清嗓子，“你陣仗搞這麽大，輕飄飄就說出來願意兩個字我覺得不太夠。”

梁沛眉毛挑起來，看着周孟餘從旁邊的樓梯拐下來，腳步快，腦袋後面的小辮子跟着晃。

他皮膚白，被場館裏的頂燈照得發亮。

薛焦撐着腦袋往下看，有點無奈地嘆氣，“這兩個人為什麽一把年紀了談個戀愛這麽純情這麽高中生。”

孟一往他身邊湊了湊，“學長喜歡梁沛那種嗎？”

薛焦下意識搖頭，“那不是的，雖然以前确實很饞梁沛，但也僅限于欣賞吧。我哥和梁沛那屬于神仙內銷，都是凡人不敢随便肖想的。”

“那你喜歡哪一款？”孟一問。

“我喜歡……”薛焦猛地頓住，“幹嘛？”

“喜歡我嗎？”孟一厚着臉皮。

薛焦詭異地沉默一下，伸手推開他的臉，“不喜歡，別湊我這麽近。”

孟一偏開臉，也沒因為薛焦的話氣餒，神情自然，“那我明天換個人設，霸道總裁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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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孟餘幾步走到梁沛身前站定，先伸手拿過來梁沛手上的話筒。

“我靠，到底是誰這麽有想法，還拿着喇叭過來了。”他說完把喇叭放在嘴邊，“喂？喂？”

然後再度清了清嗓子，喇叭舉到嘴邊有點卡殼，他什麽做過這種事情啊！兩個人明明都确定關系還搞什麽公開追求現場，他剛剛被甜蜜沖昏了頭腦從觀衆席上沖下來，現在後知後覺相當羞恥。

便用手捂了一下喇叭，“靠……我說什麽啊！”

但其實聲音全都被喇叭收進去了。

梁沛挑眉，“讓你說願意你不說，現在如果不對我深情告白五分鐘以上很難收場了，哥。”

周孟餘又被他恰到好處的一聲“哥”再次沖昏了頭腦。

跟這個人談戀愛也太上頭了。

周孟餘認命地把捂着喇叭的手放開。

“喂，喂。呃……昨晚我刷過論壇了，看見你們在論壇裏為我說話，真的很感動。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其實我真的不怪他，一時口快說出來的話如果真的因為我而讓他的大學生活就此發生這麽大的變化，那我也會于心不安。”

“當然，我沒有認為你們幫我說話是錯的，我很感謝大家，很感謝你們所有人。當然最感謝的還是籃球隊的大家和梁……”

周孟餘突然放下喇叭，又扯了梁沛一下，“不對啊，梁沛。你們贏球了我在這說這麽多幹嘛，我靠好中二啊我不說了。”

“別啊！你說！！我們想聽！”

“對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梁沛贏球了就是你的主場，嫂子您想說什麽想說多久都行！”

“我給錄着呢，你說就行！”

籃球隊的人在旁邊嘻嘻哈哈地搭話，觀衆席的人也都跟着附和。

周孟餘臉都紅了，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老師還在這呢！”

一旁一直吃瓜的老師突然被cue，愣了一秒突然掏出手機，直接對着耳朵開始“喂？啊？哦哦哦，好的我馬上就過去。”

然後放下手機對周孟餘招了招手，“你們繼續，我那邊還有事，先回去了。觀衆席的垃圾記得組織人清理了，別搞得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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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沛笑出來，想伸手拿喇叭幫周孟餘解圍。

他了解周孟餘，一般情況周孟餘都不會怯場，無論讓他競選還是演講還是什麽獲獎感言他都能做得很好。但是唯獨不能讓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他自己的私事。

就是這麽一個人，總覺得他自己不重要。

沒想到周孟餘擋了一下，“你幹嘛。”

梁沛壓低聲音，湊到周孟餘耳邊，“別說了，回去單獨對我表白十分鐘，帶你走。”

“幹嘛不說，我就要說。就你體貼，你還說我，你不是一樣事事只想着為我好，自己受委屈也不在乎。”周孟餘撇嘴，擡手捏了捏自己發熱通紅的耳垂。

他重新把喇叭擡起來。

“既然今天有當着大家的面說話的機會，那我就辟個謠。……我都說了我是直男你們非不信，我之前真的以為自己是直男，不是我追了梁沛很久，是梁沛追了我很久。”

“你們以為的那些很虐的劇情虐的都不是我，是他。”

“是我反應慢，又遲鈍。沒什麽戀愛經歷，追我這個過程讓他受了很多委屈，你們也別再心疼我了，是他受委屈了。所以今天也不該是他問我願不願意，是我問他願不願意才對。”

籃球館今天承受了太多，薛焦和孟一耳朵都麻了，身後全都是三觀碎一地發出來的噼裏啪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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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沛有點無奈，“這你也說？不是不說嗎。”

周孟餘點頭，“肯定要說的，不能讓她們一直以為是你讓我受了那麽多委屈吧？那肯定不行的。”

周孟餘又把喇叭對着梁沛，“所以梁沛同學，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梁沛把喇叭拿過來，開關關掉。

“當然願意。”

然後牽過來周孟餘的手，把人往自己面前拉了一下，“比賽開始之前送了你一個飛吻，還給我？”

雖然喇叭關了，但周孟餘還是睜大了眼睛，“現在？”

梁沛瞟了一眼觀衆席，“現在。”

“不要啊，大俠！我都在人民群衆面前自我忏悔了，你就饒了我吧。”周孟餘低着頭。

“不是不行，但離開這兒就得收利息了。”梁沛說。

我靠，得寸進尺。

周孟餘猛地拽下來他籃球衣的領子，飛速往他下巴上親了一下。然後拽着梁沛飛速往籃球館的出口走，聲音又輕又快。

“我一個周都不想出門見人了！走了，回宿舍！”

作者有話說：

在現場，我是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