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象棋的規則簡單。

紅棋子帥車馬炮相仕兵,黑棋子将車馬炮象士卒,互相克制,各走其線。

誰先将軍吃帥,或者困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誰就贏。

虞衡直接走帥,讓了趙騁懷兩手。

嚣張無比。

棋盤上詭異局面,令趙騁懷笑了笑,伸手動了象。

虞衡退了帥。

趙騁懷再進士。

你來我往,木制棋盤裏的局勢跟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象棋互相過河、走線,較量本身就需要耐心和時間。

棋盤上車九平六、馬八進九幾個回合,趙騁懷仍是游刃有餘。

可是,虞衡越走越慢。

趙騁懷拿起漆黑的士走了一步,吃掉了虞衡赤紅的兵。

棋剛落盤,再擡頭,他的對手已經困頓的撐着下巴,閉目養神。

“虞衡,該你了。”

他溫柔平靜的聲音散在夜色裏,卻沒有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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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衡?”

“嗯?”虞衡睜開睡意朦胧的眼睛,腦子裏都是一團棉花。

幸好,他還記得自己在下棋。

只不過,他皺着眉盯着棋盤,感覺這些黑紅棋子,每一個都長得差不多,什麽走田字、走日字,在思緒裏攪成一團,變為了黑黑紅紅的一片星河。

“如果你困了,我們可以明天再下。”壞弟弟善解人意。

沒有質量的游戲,玩起來也沒意思。

可惜,虞衡醉酒,非一般的固執。

“我不困。”說着,他手指懸空在棋盤上,徘徊于漆黑的馬和紅色的相之間。

猶豫半晌,他忽然低沉一笑。

“有了,吃我這招!”

他拿起帥,輕松走出了九宮格,渾然不覺,還指點江山道:“你看,我的帥,落在這裏,你就沒棋了。”

有理有據,直接違規。

将帥之才,只能在九宮格範圍內活動,他竟然把帥走出了九宮格,換成任何象棋規則,都等同于認輸。

虞衡眼睛微眯,依靠在沙發,很是欣賞自己神來一招。

趙騁懷沉默的看他,聲音無奈的提醒道:“你犯規了。”

“哪有!”他皺着眉,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擡手就要用吃棋子,低聲嘟囔道:“我帥吃相,馬吃卒,你沒了卒,我帥就無敵了。”

說着,他拿起的帥棋準備把相砸出局。

忽然,一雙修長的手指,攔住了他的動作,不由分說的取出他指尖捏着的帥,默默放回了剛才出格的位子。

“帥不能走出九宮。”

孤零零的帥,渾身血紅,落在九宮之外線上,仿佛像個棄子。

趙騁懷嚴格的強調道:“你犯規。”

“犯規?”

虞衡盯着那局棋,喃喃自語,重複着趙騁懷的話。

他疲倦的靠在椅背,擡手撐着太陽穴,“……我再想想。”

如果不是他睫毛一扇一扇,說完沒多久就合上了眼睛。

這麽帥氣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沉思的棋手,考慮剛才那一步算不算犯規。

趙騁懷凝視着他,看着虞衡視線漸漸昏沉,撐着太陽穴的手臂垂了下來,依靠着舒适的沙發睡着了。

房間裏只有中央空調輕微響動,窗戶隔絕了夜色所有喧嚣。

唯獨趙騁懷的視線,由下至上,淩厲如刀,一寸一寸的逡巡于獵物身上。

虞衡衣領敞開的脖頸,顯露出分明的脈絡。

皮膚白皙的掩蓋着血管,不可能看清任何的痕跡,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皮膚之下,鮮血汩汩的響動。

這對他來說,像極了一場引誘。

仿佛輸家毫無保留的敞開一切,等着贏家予取予求。

“你輸了。”聲音淺淡散進夜色,宣判着這場臨時起意的游戲結束。

趙騁懷從沙發站起來,在明亮月色照耀的棋盤,投下一片昏暗的陰影。

他微微俯身,不用多麽費勁,就能撐住沙發扶手,居高臨下的端詳虞衡。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輸了會有什麽下場?”

他冷清的聲音砸在夜色裏,沒有人回答,依舊激蕩出一絲興奮空氣。

趙騁懷手掌蓋住虞衡的大腿,愉快的提醒道:“我會砍掉你兒子的腳趾。”

房間安靜得只有趙騁懷的聲音,趙騁懷的視線,趙騁懷的呼吸。

他說:“當然,現在砍掉你的左腿,好像也很不錯。”

西褲布料遮掩的肌肉,崩起流暢的線條,灼熱的溫度燒得趙騁懷的掌心克制不住的收緊。

他循着溫度,緩緩向上,虛握起虞衡的手臂。

“或者,挑斷你的手筋。”

醉酒的男人,好像哪裏都散發着酒精熱度。

他安然睡着,宛如展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朦胧黑沉的陰影之下,虞衡的脖頸嫣紅一片,一直蔓延到耳根、臉頰,眼角都泛着紅暈,仿佛脆弱得經受不了任何的摧殘。

趙騁懷掌心所到之處,燒起一片野火,刺激得心跳劇烈。

然而,趙騁懷的視線始終落在虞衡的咽喉。

他的脖子很細,喉結突出,有着漂亮的弧度。

趙騁懷伸出手掌,不怎麽費心,就能虛虛圈住。

咽喉的微微顫抖,虞衡的脈搏,随着手掌一點一點撥弄着趙騁懷心跳。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僅僅需要收緊指尖,那雙染滿醉意輕輕合上的眼睛,在此生最後一刻,一定會溢滿惶恐驚訝的看着他。

也只能看着他。

這樣的念頭越發清晰,令趙騁懷心緒激蕩。

虞衡犯規了,就是輸家。

他無論是殺了虞衡、砍掉手腳,還是徒手劃破脆弱皮膚抓扯出鮮血淋漓的血管經脈,都是他應得的獎勵。

是他贏來的。

趙騁懷屏住呼吸,視線低垂,能見到虞衡寬闊的額頭,俊朗的眉眼,凝練了成年人獨特的魅力。

他笑着捉弄小崽子的時候,眼睛裏總是穩操勝券的了然,不在乎任何拙劣的小把戲,卻又總是暗藏着趙騁懷看不透的寂寞和憂慮。

此時,虞衡像陷入了一場安詳的美夢。

渾身散發着靜谧舒适的氣息。

趙騁懷在他平靜溫柔的呼吸中,忽然想看,當他驟然從睡夢驚醒,掙紮着想要活下去的時候,會怎麽樣求自己放過他。

寬大的掌心貼緊脖頸的皮膚,溫度燒灼得趙騁懷甚至興奮得指尖顫抖。

可沒等他用力,心裏竟然升起了強烈的不舍。

他不舍得那雙狡黠的眼睛最後情緒是死前恐懼。

更不舍得虞衡這麽死了,留他一個人面對如此寂寞無趣的世界。

漆黑沉寂的夜晚,趙騁懷慢慢松開扼住虞衡脖頸的手。

他修長的指尖,點在虞衡微微張開的薄唇,想到了兩全其美的辦法。

“幹脆割掉你的舌頭。”

趙騁懷的聲音清淺,帶着笑意。

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亮如星辰,超級記仇,“你就再也說不出挑釁我的話了。”

“叮咚叮咚”的門鈴,打碎了一室寧靜。

虞衡被驚擾了似的,往旁邊靠了靠,唇角劃過堅硬指尖,勾起一陣不适。

他煩惱的在睡夢中皺起眉頭,伸手抓了抓癢。

而趙騁懷站直身軀,視線緩緩從虞衡臉上,轉向吵鬧的房門,銳利如刀。

門鈴執着的發出噪聲。

熟悉的聲音緊随門鈴,“虞衡,你睡了嗎?”

葉少揚安頓好醉酒的林總,不放心的來看看虞衡情況。

虞衡說自己不會喝酒,卻硬生生喝了兩瓶。

臉頰通紅,整個人說話都有點神志不清,如果不是林總已經喝到暈過去了,他必然會親自送虞衡回房休息。

門鈴響了兩遍,依舊沒有動靜。

葉少揚出聲喊了喊,心裏有些發慌。

他不是沒出過酒後窒息死亡的事情,見不到虞衡安然無恙,他怎麽都不可能——

門忽然開了。

虞衡的年輕助理,露出漂亮的眉眼,臉色沉靜的開了一條縫隙。

葉少揚想起來了,他叫小趙送的虞衡。

“虞衡沒什麽事吧?”

“嗯。”

“他睡了?”

“嗯。”

趙騁懷平時看起來溫柔親切,此刻卻回答得相當敷衍。

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甚至升起明顯的煩躁,冷厲的眼神,毫不遮掩的希望葉少揚快滾。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尴尬,葉少揚感受到了年輕人的敵意,在寒風瑟瑟的夜晚,盯得他後背發毛。

他和趙騁懷不熟,但他知道虞衡特別信任這位年輕弟弟。

孩子給弟弟帶,去哪兒都帶弟弟。

哪怕是慶功宴這樣不适合小弟弟到處奔走的地方,虞衡都認真的告訴葉少揚。

他要少喝酒,少應酬,因為跟趙騁懷晚上約好了。

不能失約。

葉少揚腦海裏忽然想起那句“不能失約”,臉色一時之間十分好看。

心情在“卧槽、我的天、不是吧”來回徘徊。

“你們兩個人……”他試探性問道,“裏面只有一張床,要不要給你們換換标間?”

趙騁懷撐着門框,臉上寫滿被人打擾的邪肆兇狠。

他揶揄笑道:“有必要嗎?”

這話聽得葉少揚一愣。

見多識廣的葉總,哪怕酒意上頭也保持着成年人的清晰。

他視線瞟過黑暗暧昧的房間,不好意思的笑着推了推眼鏡。

“哦,晚安好夢。”

作者有話要說:  虞衡:還“哦,晚安好夢”,我要是被人鯊咯,都沒人知道啊!

趙騁懷:誰叫你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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