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林院長知道虞衡要來,特地叫員工整理了當初南宮猙留下來的各種照片、資料。
小朋友離開福利院不到一年,又遇到了慷慨善良的養父,林院長也願意陪着多聊幾句。
虞衡翻看着相冊裏笑容燦爛的南宮猙,聽着林院長回憶撿到孩子的事情。
“當時天氣不冷,院裏的阿姨早上起來開門就見到了南宮猙。”
八年前的事情,林院長回憶起來清清楚楚。
“孩子不哭不鬧,裹在襁褓裏睡着了,我們還以為凍死了。”
福利院門外撿孩子不算稀奇事情。
但是,南宮猙比較特殊。
“他沒病沒殘,長得可愛,還是個男孩。父母遺棄得全無道理,唯獨留了個名字在。”
“雖然‘南宮猙’這個名字怪怪的,但是考慮到未來父母也許會憑着名字找回孩子,所以我們還是将它保留了下來。”
虞衡不好奇南宮猙的父母,他只好奇孩子在福利院過的什麽樣的生活。
他手中的相冊,每一張南宮猙,都會睜着一雙湛藍澄澈的大眼睛,可愛的看向鏡頭。
“南宮猙從小就沒有哭臉。”林院長笑着說,“有他在身邊,是不是覺得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殘酷無情的虞衡,哈哈的賠笑,“确實很開心。”
特別是小崽子陰謀敗露,羞憤欲死,哭哭啼啼的時候。
那可真是太開心了。
看起來,小崽子待在自己身邊,哭出了一輩子的淚水。
還穿盡了這輩子都沒想過的女裝。
虞衡翻看着照片,那些穿着不合身的舊衣服的小崽子,留下來的影像宛如不知疲倦的小太陽。
然而,他見到了五年前的南宮猙。
那時候南宮猙三歲了。
藍藍的眼睛,好奇的端詳着攝像頭,時隔多年仍能感受到他的靈動可愛。
“南宮猙,你的生日願望是什麽?”
三歲的小朋友眼睛眨了眨,笑着說道:“我希望世界沒有戰争,人人幸福。”
虞衡聽到了錄像師的笑聲,陌生的大人笑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南宮猙笑出漂亮的酒窩,好似小大人。
他說:“因為每次生日,阿姨都會給我發蘋果。”
“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願望。”
虞衡看出來了。
南宮先生哪怕只有三歲,眼眸裏就能閃過算計的光芒。
他嘴上說着幸福和平,妄圖在一群天真得蠢笨的孩子裏,脫穎而出。
事實上,他做得極好。
林院長給虞衡看的全部錄像,南宮猙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聰明、成熟,近似于天才。
即使手握的蠟筆,都能站出一副藝術家的氣質。
除了演技一如既往的拙劣,他成功依靠着出類拔萃的成熟,變為了福利院最受歡迎的孩子。
可愛又可憐。
虞衡将福利院的錄像拷貝到了電腦,一趟外出收獲頗豐。
南宮先生如他所想,從小就是個人精。
雖然虞衡沒能找出南宮先生三歲編程、七歲黑市的奧秘,但是看他在錄像裏聰明的回答,都能想象到無知愚昧的大人們,怎麽慘遭忽悠。
全世界唯一一位掌握真相的爸爸,坐在車上為崽落淚。
在福利院這麽艱苦的地方,南宮猙竟然可以憑借自身努力,找到電腦、看懂代碼、打入黑市。
這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吧!
虞衡都要自慚形穢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少揚?”
“我已經聯系了《覺醒》各部門,不出意外,本周就能結束內測,開始後續研發。”
葉少揚公事公辦,話鋒一轉,“你今晚能回來嗎?”
“能。”虞衡作為一個敬業的游戲制作人,看了看車內導航,“我大概八點就能到公司。”
《覺醒》內測以來,項目組各部門成員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虞衡把孩子丢進夏令營,更是瘋狂的撲在游戲上,解決玩家們測試出來的各項問題。
準備早日完成游戲內測,陪南宮猙過一個生日。
忽然,他想到了什麽,笑着說道:“對了,夏令營結束,你能不能單獨去接一下葉振南,別讓兩個孩子一起回來。”
“怎麽?”葉少揚好奇問道。
虞衡笑着說:“我想給猙猙一個驚喜。”
從小就聰明的孩子,很難得到驚喜。
虞衡看完了錄像、照片,就一直在思考怎麽讓驚喜埋得更深。
至少……
藏到小朋友打開門的瞬間,錄下他詫異驚訝的表情。
才算是驚喜。
荒郊野嶺,夏令營。
趙騁懷悠閑的躺在折疊椅裏,不斷的刷新着手機。
他難得沒有玩游戲,而是在等虞衡的回複。
可惜,聊天框一片沉默,只剩下他上午發出去的“我可以教你”。
前一刻還在和他聊天的虞衡,直到現在都沒有回答他只言片語。
仿佛對方說的“想去”,不過是随口客套。
只有他在當真。
趙騁懷很難說清自己的情緒,他覺得自己應該憤怒,卻平靜得擡手又給沉默的對話框,發送了南宮猙學習弓箭的視頻。
兢兢業業帶崽,好像刻寫進了他的基因。
哪怕無聊得沒有一絲趣味,他也在期待着虞衡收到視頻後的反應。
畢竟,為了請到西伯利亞的君主親自教導,他還折斷了安德烈一條腿。
那種感覺說不上多美妙。
可能因為腳踝骨頭錯位的聲響,不是來自于虞衡,趙騁懷只感受到咯手的粗糙,連期待已久的興奮都索然無味。
唯一值得他慶幸的是——
安德烈為了君主的尊嚴,沒有發出吵鬧的叫聲。
現在,還可以維持着貴族的體面,強撐着指導小崽子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西伯利亞的狩獵場,遵守着自古以來的游戲規則。
弓箭、刀劍、赤手空拳,都算那片廣袤冰雪之地能夠使用的武器。
雖然南宮猙蠢了一些,但是現在開始學,應該不晚。
荒郊野嶺的夏令營,訓練有素的少年士兵們,正在學習持槍打靶。
唯獨南宮猙和葉振南,單獨被提拎到了隔壁,在安德烈.格魯斯的親自指導下,學習弓箭。
長長的弓,拉開弧度,繃直了小朋友們的身軀。
葉振南羨慕的看着隔壁,低聲抱怨道:“我們為什麽要單獨學這麽複古的東西……”
“閉嘴!”南宮猙呼吸與弓同調,視線目不轉睛盯着前方的靶子。
圓靶,一百米。
僅僅是狩獵最基礎、最簡單的靜止标的物。
他眼裏看到的,卻是西伯利亞冰天雪地,迅速奔跑的獵物。
南宮猙快速松手。
箭中靶子!
“6環。”安德烈撐着手杖,諷刺道,“這就是你的水平?”
南宮猙的拉弓上箭,直接轉向他,“下一箭一定正中靶心。”
尖銳的箭頭,毫不留情的對準安德烈的心髒。
南宮猙被虞衡壓抑的本性,終于在安德烈面前毫無保留的釋放。
他根本不感恩這個混蛋給了他生命,他只覺得眼前的家夥,是個十足礙眼的惡人。
兩父子沉默對視。
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終于,尖銳的箭頭,稍稍從安德烈身軀挪開,在南宮猙沉着的呼吸裏,瞄準了百米遠的目标。
關于獵場的規則,在他腦海無比清晰。
“一切活物都是你的獵物。”
“它們奔跑在冰雪之中,擁有銳利的爪牙。”
“必須一擊即中,一箭斃命。否則,死的就會是你。”
繃緊的箭矢脫手而出,南宮猙眨眼之間,箭頭正中靶心!
“中了!”葉振南看到老大的箭射中紅心,興奮得比自己中靶還要高興。
安德烈作為他們的指導老師,見到這完美的一箭,也不過是嗤笑一聲。
“死物罷了。”
南宮猙收起弓箭,微微上揚視線,見到了安德烈嚣張傲慢的臉。
他終于懂了,為什麽虞衡經常笑着看他,折磨他,喜歡看他痛哭流涕。
因為,他見到安德烈這種家夥,也只想勾起笑容。
小朋友的笑容親切善良,話語卻包含惡意,“你腳都瘸了,還這麽嚣張的嗎?”
這位南宮猙的親生父親,眼眸盡是詫異。
他聲音低沉的說道:“還沒有人敢這麽跟我說話!”
“哦。”南宮猙眼眸深邃,毫不示弱,“但是現在有了,你生氣也沒有用。”
因為趙騁懷在,南宮猙的底氣就在。
來自西伯利亞的安德烈君主,對壞哥哥的畏懼、害怕,南宮猙看得一清二楚。
平時他撐着拐杖路過壞哥哥身邊,右腳都會不由自主一抖。
這麽廢物的家夥,南宮猙才不承認他是自己的父親。
他只有一個父親。
雖然魔鬼了一點,但是比安德烈像人多了!
南宮猙和安德烈的不合,連葉振南都能感受到。
小朋友學會了保持沉默,不去問什麽“你為什麽讨厭教官”這種蠢話,默默站在老大這邊,對安德烈冷眼敵視。
兩個小朋友對安德烈一點示好的意思都沒有,安德烈完全不介意。
他甚至對南宮猙的桀骜不馴,感到滿意。
從他發現那封葉尼塞語寫成的《戰書》,心裏就在默默衡量南宮猙與自己的相似之處。
他們有着相同的氣勢、相同的傲慢、相同的藍色眼睛。
如果不是趙騁懷瘋子一般打斷了他的右腳,他很願意與南宮猙現場來一次比試。
短短幾天,南宮猙學會的弓術、騎術、劍術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安德烈的兒子,就該這麽冷漠傲慢,受到所有人的仰望。
一天的訓練告一段落,他們慢慢往休息區走去。
安德烈撐着手杖,準備回到他的度假別墅。
剛走幾步,就聽見了南宮猙奶聲奶氣的呼喊。
“爸爸!”
安德烈下意識回頭,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詫異。
可惜,嚣張跋扈的小崽子,根本不是在叫他這個親生父親。
而是捧着趙騁懷的手機,沖着裏面委屈撒嬌的抱怨道:“我好想你呀,爸爸!”
這要是有跟尾巴,都得搖晃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虞衡:感動了。
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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