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不能下場

趁着“岩柱”悲鳴嶼行冥暫時拖住上弦一的空檔, 幾乎脫力的竹取澈被三只手給火速拖到後面包紮傷口。

“秋原前輩!你沒事吧?”

“師姐嗚嗚嗚……”

“等等?”竹取澈震驚地擡頭望向面前的兩位少年, 尤其是金頭發的那個, “善逸你怎麽在這裏?!”

我妻善逸此時都要哭了, 不, 準确地說他已經哭得快要眼睛腫起來了:“我跟大家走散了,然後遇到了悲鳴嶼先生,他讓我跟緊他前進,但是沒想到……”

沒想到直接來到上弦一的地盤, 簡直是直接中了頭獎。

這是我妻善逸沒能說完的話, 但是在場的另外兩人都猜到了他想說什麽。

事已至此,只能繼續硬着頭皮打下去了, 竹取澈皺着眉頭叮囑道:“我們是‘柱’,實力比你強的同時也會自覺地保護你,但這次敵人實在太強了,所以善逸你等會就躲起來,不要拖累大家。”

金發少年聞言一愣:“可是師姐,我……”

但是竹取澈沒有心思閑聊, 她一邊把特制的塗有藥膏的繃帶往自己身上纏, 一邊扭頭問面色黯淡的“霞柱”時透無一郎,“無一郎君, 你的手臂怎麽樣?”

“那已經無關要緊了,秋原前輩, 我會一起戰鬥的。”無一郎堅定地看向兩人說道, “我剛才失血過多, 預計不超過幾個小時就要死去。既然如此,請讓我發揮最後的餘熱吧!”

竹取澈呆滞了幾秒鐘,但是看着時透無一郎那張帶着明顯稚氣的蒼白面孔,還是忍不住難過地說:“可你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小的,你才14歲啊。”

“這與年齡無關,我是霞柱,要保護所有人的‘柱’。”

在外人口中毒舌且沒有感情的少年在這一瞬間溫柔地微笑起來,那笑容中分明是看透了生死的釋然與平靜。

“我與你一樣,秋原前輩。所以,不要拒絕我最後的請求啦。”

在從藏身處離開之前,竹取澈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摸了摸師弟的狗頭,低聲說道:“找個機會,逃離這裏。”

聽到這句話,我妻善逸的金色瞳孔瞬間縮緊了。

他張口欲言,像是想說點什麽。可是竹取澈已經變回了那副面對惡鬼時才有的冷酷神态,轉身毫不猶豫地奔赴戰場。

“岩柱”悲鳴嶼行冥見到竹取澈能夠重新加入戰鬥當然很高興,但是在看見時透無一郎那斷裂空缺的手臂位置以及蒼白無血色的面孔,就隐約明白了什麽。

可是他沒有拒絕,他不能拒絕同袍那顆一心赴死的戰鬥之心。

那就不要有絲毫的留手,用最大的攻擊向黑死牟發起聯手進攻吧!

“岩之呼吸·四之型·流紋岩速征!”

“霞之呼吸·五之型·霞雲之海!”

“獄之呼吸·六之型·岩熔劫!”

這一刻,大地仿佛重新崩裂了,衆人腳下的破碎地磚似乎即将要湧現出金紅色的岩漿,沾染着那股殺意的流星錘在空中“啷啷”地飛舞而去,當黑死牟想要分辨攻擊的來源時,卻被大片的霧氣所遮掩了視野和感知!

于是黑死牟原本如同水銀瀉地那樣密不透風的攻擊節奏被迫打斷了。

明明三人之間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或者打暗語,但是選擇的劍型卻如此搭配與貼合。

幸虧之前給新人特訓時,所有的“柱”之間都搞了好幾套不同的陣容和集訓,打了一架又一架,團隊作戰的默契值總算刷上來了。

哪怕是上弦一面對這種默契的作戰方式也有着少許不适應。

擊破……必須擊破!

三人之中,誰會是那個最弱的點?

手持斧刃和流星錘的盲僧不考慮,身強體健成那個模樣,簡直是完美的對手;擁有敏銳戰鬥直覺、在攻擊與格擋上不遜色于成年男性的人類少女,雖說身受重傷,但似乎還有一戰之力;至于自己的後裔,斷臂,大出血,體能下滑和步伐開始出錯……就決定是你了!

于是下一秒,時透無一郎驚悚地發現,自己的祖先朝自己毫不猶豫地舉刀揮砍而下。

“當啷!”

刀劍相撞,無一郎幾乎是用盡全力才穩住重心沒有被當場打趴下來。随着黑死牟的攻擊目标暫時轉移,抓住這個時機沖過來的還有竹取澈的蓄力突刺以及悲鳴嶼如同一座坍塌大山那樣跳躍而來的劈斬!

黑死牟只能反身格擋,不料咬着牙的少年在自己背後猛斬一刀——卻只劃破了皮膚表皮而已。

“別做無用功了!”黑死牟大喝,他的皮膚有多硬,他還不清楚嗎?

于是,刀劍與鈍器,呼吸法與血鬼術,快到幾乎讓人看不清的瘋狂交手從大廳裏傳來。

躲在柱子後面的我妻善逸瑟瑟發抖。

他其實現在就可以逃走的,黑死牟已經被三人圍攻、無法脫身。所以沒有關系,畢竟敵人是上弦一,沒有人會責備他一個普通隊士的。

就算是柱,在面對無法力敵的上弦鬼時也是可以逃走的,這是連鬼殺隊當主都親口同意過的事情。

再說了,他上場有什麽用呢?

他只是一個只會使用雷之呼吸“一之型”的普通少年,不像悲鳴嶼先生那樣骁勇善戰,不像時透君那樣看淡生死,更不像是師姐那樣勇敢無畏。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三位“柱”聯手都無法沉重打擊到的敵人,他過去不就是添亂麽?

但是……但是為什麽……

一想到逃跑這個念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呢。

【不要逃!】記憶中那個對自己寄予了厚望的慈悟郎爺爺就好像在他面前拄着拐杖,恨鐵不成鋼地訓斥,【不要逃,善逸!去勇敢地面對這一切!】

【推不動巨石也沒有關系。】特訓時的盲僧如此心平氣和地說,【你有所成長,那便是喜樂。】

一起面對下弦鬼襲擊的長發少年呆呆地誇獎他:【你剛才的居合,很漂亮。】

穿着白色羽織的師姐跪坐在他的床頭,溫柔地微笑着,那是善逸從未在對方臉上見過的笑容。

【善逸你跟狯岳不一樣,我……我感覺得到,你未來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我相信你,所以不要放棄,你肯定會成為強者的。】

于是,少年人的身體漸漸地停止了顫抖,手指卻緩緩地摸向了腰間的刀柄。

“如果可以,我……我也想成為強大的、可以保護別人的人啊。”

他哽咽着,帶着哭腔這樣說道。

誰會生來就渴望逃跑?誰想要就這樣認輸啊?

沒有人想當逃兵。大家都可以死,為什麽偏偏他不能死?

此時場中的戰鬥已經進入到了最為艱苦的階段。

在察覺到黑死牟想要依靠擊敗時透無一郎而打破三人陣形後,竹取澈義無反顧地肩負起保護同伴的責任。

因為她很清楚,目前之所以能夠暫時跟黑死牟打得不分上下全靠隊友給力合作,而且自己攻擊輸出再高也沒有悲鳴嶼先生高,所以只要多少保護住最弱的時透無一郎,成功拖延走黑死牟的大部分注意力,就能給悲鳴嶼先生創造出更多的攻擊機會。

黑死牟終于被她的這份表現所激怒。

想保護別人?我成全你!

月之呼吸·七之型·厄鏡月映!

如同房間內多了一頭看不見身形的巨大野獸,它的“利爪”在地板上劃出了五道巨大的劍氣。這些呈現扇形釋放的巨型沖擊波迫使三人與黑死牟暫時拉開了距離,以此避讓攻擊。

但當竹取澈當下這一擊時,一張足有六目的陰沉面孔在她面前驟然放大!

糟糕!判斷失誤!黑死牟剛才那一刀不是為了拉開雙方距離,而是為了單獨突進到她面前!

噗嗤!

血肉穿刺的聲音是如此明顯。

一刀穿心,毫不猶豫。

上弦鬼的手腕還用力地扭轉,攪動着人類那核心器官發出更多痛苦的、奇怪的水聲。

竹取澈不受控制地張開了口,一口鮮血吐在了黑死牟的面孔上,卻被後者扭頭避開。

“椎名!”

沒人想到,最先發出怒吼的人是悲鳴嶼行冥。

他手持斧刃砍來,兇戾之氣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為之震動,這一擊卻被黑死牟靈巧之極地側身躲開——然而上弦鬼只覺得耳畔一涼,一只耳朵飛起。

但又有什麽用呢?惡鬼在內心發出了這樣的嗤笑。

人類就是人類,鬼就是鬼,這點小傷的愈合能力對于他而言,也不過是短短幾秒鐘的事情。

時透無一郎趕來,看見倒在地上和血泊中的竹取澈,少年的眼眶裏有晶瑩的水光在閃動。

因為竹取澈哪怕已經痛到說不出話,眼前開始出現瀕死前的種種幻覺,也在堅持用口型對他無聲地說:快去。

快去戰鬥。

不要為我悲傷。

于是獨臂的少年就這樣滿懷悲憤地重新加入戰鬥。

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有新的人手填補上了竹取澈的空缺。

——那是沒有昏迷,保持着自我理智與清醒狀态卻在時刻暴走的我妻善逸,他的眼角淚痕清晰可見。

矛盾的是這個金發少年此時此刻的面容仿佛是鐵石所鍛造,如此冷硬,如此絕望。

他的居合斬哪怕放在身經百戰的黑死牟眼裏,也是不可多得的絢麗與殺意。

親眼目睹了師姐的倒下,他沒有來得及去說出任何一句關心的話語,反而幫助兩位柱繼續進行戰鬥。因為善逸很清楚,比起臨終關懷,師姐大概會更加希望他加入戰鬥。

…………

……

好累啊……身體好痛,都快影響到現實中的身體了……

為什麽三個周目都沒有通關呢?

這游戲到底還要打多久?

為什麽要如此執着去殺死無慘和這些上弦鬼呢?明明最想要探求的肺部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呼吸法也學到了不少,已經達成最初的體驗目的了。

眼前逐漸黑暗的竹取澈十分困惑地開始思考這些問題。

明明只要放棄就可以了。

明明退出游戲,不再游玩也沒問題。

正常的上班,正常的摸魚,正常的騙錢和壓榨工具人,心安理得的摸魚日常。

難道這些事情不香嗎?

不會有人來指責自己,不會有人來問“你為什麽沒通關”這種問題。

唉,可就是不甘心啊。

大概……是那無聊的自尊心吧。

無論是現實中命運被踐踏的痛苦,還是游戲中親眼目睹那些惡鬼食人的恥辱,亦或者是被不同的壞結局瘋狂打臉的憤怒……林林種種,竹取澈都無法就此忽視這份憋屈和不滿的心情。

你們這些家夥,把生命視為如此輕賤的草芥嗎?

但是随着少女的思考以及昏迷程度的不斷加深,她感覺自己正在下墜,靈魂跌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直到……

“九郎,看清楚接下來的戰鬥。”一個蒼老而年邁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述說。(注1)

竹取澈吓得立刻睜開眼!

此時此刻,她發現自己不再是“秋原椎名”,而是一個年齡約莫十來歲的男孩身上!

這是……這是誰?

我不是正在和黑死牟戰鬥嗎?怎麽會看到不屬于“秋原椎名”的記憶故事?

然而事态的發展超乎了竹取澈的想象,她很快發現自己無法操控這具身體,只能随着名為“九郎”的男孩視角一起看向前方的天守閣望樓處。

這是一座道場,護欄之外,就是俯瞰全城的天守閣。

先前與九郎說話的老者一身白衣,枯瘦而高挑的身材似有重病在身,仿佛被風一吹就倒。

然而老者的氣勢凝練至極,痛苦與殺意交織,完全不弱于記憶中的黑死牟。

但這個人是人類!

竹取澈驚呆了,這世上竟然還存在能夠與全盛時期上弦一相提并論的人類老者?

不過九郎的記憶很快就給出了答案——那是當今葦名國最強的“劍聖”,老邁卻依舊豪放的國主,葦名一心!

葦名一心與站在面前的敵人說了幾句話,地上還躺着一具女子的屍體,看起來應該是敵人先行斬殺了該女子,然後才跟老人對上。

“狼啊。”老人家低頭注視着死去女子的屍體,話語卻是對敵人的哀嘆,“你雖然不容易親近,但倒也奇怪,我就是無法讨厭你。”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以及對手直接擺出的刀劍防禦架勢。

被稱為“狼”的男人打扮得像個忍者,穿着暗橙色的外褂,紮着馬尾,右眼皮膚與附近的鬓角帶着詭異白霜色澤。他的背上背着一把紅色的太刀,手卻握住了慣用的忍者打刀。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狼的左手……完全是某種骨質的義肢。

葦名一心也拔出了自己的太刀,輕聲說道:“那麽,在你沒有完全堕落為修羅之前,讓我——斬殺你吧。”

兩人的戰鬥爆發了。明明彼此之間沒有用呼吸法,大家也都是人類,也不是異能者,戰鬥起來的場面卻如火如荼,絲毫不遜色于任何柱與上弦鬼之間的鬥争。

葦名一心的劍術精湛恐怖,操縱狂風和劍氣,駕馭着怨憎之火發起猛烈攻擊。

至于忍者狼則是熟練地格擋與避讓,趁着每每老人露出破綻之時就使用左手的各類忍具齊齊招呼而上——會噴火的火筒、巨大的鐵扇、飛舞的苦無、瞬身的霧鴉羽毛……堪稱是個武器大師。

看着這一幕,竹取澈隐隐約約地明白了什麽。

這位少年“九郎”估計是自己的祖先之一,然而這場戰鬥是他記憶中最深刻的戰鬥。

那麽……我一個後世的現代人,正在砍着惡鬼唱着歌,怎麽就又往前回溯了血脈記憶呢?

想來想去,也只能歸咎于Animus系統出錯了吧……

反正與自己無關,于是竹取澈心安理得地觀摩着強者之間的戰鬥。

哇,這一記劍型很漂亮啊。

咦?這個十字斬跟我的第六型很像嘛!

等等……那個是次元斬吧?老爺子你為什麽能夠釋放次元斬哦?

但是哪怕年輕時再怎麽骁勇,如今年老的老人最終還是功虧一篑,死在了狼的手中。

他在臨終前喊道:“修羅……修羅啊!還是沒能斬了你啊!”

于是在一種近乎絕望的痛苦與悔恨情緒之中,九郎的記憶世界在竹取澈面前消散了。

少女很清楚,這份痛苦并非來源于自己或者秋原椎名,而是先祖九郎在目睹了這場戰鬥之後的悲傷。

然後,她的眼前再度回歸了一片黑暗,漆黑而虛無,宛若深淵。

要死了嗎?

也不知道最後能夠回收哪個CG當結局彩蛋。

然而隐隐約約的,似乎有什麽聲音在大聲的呼喚着她。

【椎名?】

【椎名!快醒醒!】

難道是鬼殺隊的隊友們?

不對,聲音不對,這個聲音更像是……

“哥哥?”黑發黑眸的少女詫異地看着周圍,那個年幼就死去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明明比她的個頭矮了那麽多,可是秋原椎名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哥哥,是你嗎?”

“是我啊椎名!”兄長往前踏了一步,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說,“還沒到我們一家團聚的時候,快出去吧,你的夥伴需要你。”

哥哥的手好溫暖,就好像他還活着的時候。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嗎?”秋原椎名惴惴不安極了,仿佛又變回當年那個喜歡趴在媽媽腿上玩耍的小女孩,“如果是哥哥的話……”

“不要這樣說!唯獨不要否認你自己!”哥哥大聲地否認了這件事,“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活在陽光之下了!媽媽不行,爸爸也不行,我更不行,因為……現在活着的人是你!是你加入了鬼殺隊,是你在殺鬼!”

然而秋原椎名并未感到被激勵的感覺,她只是低垂着頭,嘆了口氣。

“就算哥哥你這麽說,我還是太弱了……無法戰勝黑死牟……我不值得你們對我抱有期待。”

“不是這樣的哦。”一個久違的、溫柔的女聲在她背後響起,那母親的臂膀從後面環繞住了少女,就如同小時候将她摟入懷中安慰那樣溫暖,“不管椎名是強還是弱,媽媽都是愛你的。”

是了,母親的愛,從來都不是因為孩子的強弱、成績的好壞、是否做出了偉大的事業而增減改變。

女人愛自己的孩子,僅僅是因為……那是孩子而已。就這麽簡單的理由。

一旁的兄長微笑着注視這一幕,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好像也在對秋原椎名說【哥哥也是愛你的】那樣。

最後,記憶中那個威嚴而古板的中年男人雙手抱胸、踩着木屐從黑暗中走出來,就如同印象中那樣,這次的他也用挑剔和嚴苛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女兒。

“椎名。”他呼喚着少女的名字,一如既往的語氣高冷,“出去時帶上你的劍。作為武士,不要讓你的劍離開身旁。”

“……父親?”秋原椎名怔怔地看着這個男人的面容,嘴唇嗫嚅了幾秒,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截至今日,我做的怎麽樣?我的劍術,讓您滿意了嗎?”

于是一家三口都同時擡頭望向這個男人,但是父親的目光專注地落在了小女兒的臉上,看着她眼皮上的傷疤,看着她千瘡百孔的身軀,那些遺留在靈魂深處的創傷……最終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緊抿的嘴角勾起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

“我想,就算是換成你的兄長來,恐怕他做的也遠不如你這樣好了。”

“你讓我們感到驕傲,椎名……你已經成為流派的‘免許皆傳’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出師啦。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只是再平淡不過的語氣,正常冷靜的誇獎,秋原椎名都感覺自己內心長久以來缺失的東西被莫名地填補了。

得到了那個人的誇獎和認可。

就好像得到了遲到多年的人生禮物一樣。

一時間,她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一個勁地往下流。

“家傳劍術什麽的,我其實……都快忘光了……怎麽就突然成了免許皆傳呢……”秋原椎名哽咽着說。

但是這一次父親并未呵斥她的怠惰和健忘,只是嚴肅和帶着某些期許地看着這個孩子。

“忘光了也沒有關系。”他說出了從未有過的話語,“只要做完了應做的事情,你就無愧于任何人。”

“去吧。別怕,我們都看着你。”母親将她推出了懷抱,回歸現世的白光在少女的腳下綻放。

秋原椎名抹了抹眼淚,努力微笑,“那我走啦!”

家人們面帶微笑地,注視着她,陪伴着她,直到最後的重逢時刻來臨。

…………

……

于是,躺在血泊中的人類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眼。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此刻她那破損的心髒外、被衣服所遮擋的皮膚處,悄無聲息地浮現了一輪黑色的烈日斑紋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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