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

“周三Andy主辦的慈善晚會，要不要參加？”

周一下午，剛剛跑完新電影《楓林已晚》的路演，阿墨便接到了Vivian的電話。

“要去的。你呢？”

“我也去看看咯，到時候一起吧。”

阿墨仿佛看到太陽打西邊起來了一般，“你之前不是最不喜歡這種應酬場合麽，怎麽今天這麽反常。”

Vivian很好聽地嘆了口氣，“爸媽怕我做私家偵探做成剩女，逼着我去結識新時代男同胞。沒辦法。”

“你這次夠乖啊，不容易。周三下午我就沒什麽事情了，三點我去接你，然後一起過去？”

“好啊，那後天見。”

Vivian放下手機，望向別墅外的景致。美總歸是美的，只是看了千百萬次，心裏早就覺得厭了。她拿起桌上的水杯，下樓接點水，剛一走下樓梯便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翻報紙。

“媽，我跟阿墨打過招呼了，周三的晚會我們一起去。像你之前說的，我也想趁機再多認識一些人。”

母親葉飛璟将報紙放下來，視線轉向Vivian。她的眼神那麽意味深長，似乎要看到她心的最深處一般。

Vivian不由得低下頭避開她的注視。

“未安你過來。”葉飛璟終于開了口。

還喚Vivian“未安”的，怕是只有她的父母吧。

她乖乖走過去，坐在母親旁邊的沙發上。

“未安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我畢竟是你媽，你做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第一次，第二次，我可以忍，我可以當做是偶然。但是這兩年來，我們通過各種途徑跟你介紹的人，你表面上答應的好，實際上玩了一陣就分手，最多的不會超過半年。”

Vivian反駁道：“那是因為我覺得和他們不搭拍，又不是我存心要玩他們。再說了，不交往一陣子，我沒法了解這個人，也不能确認到底是不是搭拍啊。”

葉飛璟的語氣嚴厲了一些，“一兩個人可以這麽解釋，五六個人，你也同樣要用這麽蹩腳的理由嗎？”

Vivian不語。氣氛陷入了短暫而尴尬的沉默。她終于開口道：“沒錯，我确實不希望你們一直幹涉我的生活，所以才這樣做的。”

葉飛璟的語氣愈發強烈起來，“長這麽大，圈子裏的規矩都不明白嗎？平民百姓家的男生，你愛怎麽玩怎麽玩，我們管不到你。給你介紹的這幾位都是門當戶對的公子少爺，你就這麽始亂終棄，你讓別人聽說了以後怎麽說你，又怎麽看我們家？”

“抱歉。這都是我個人的事情，和我們家庭，和爸媽沒關系。”

“有關無關從來都不取決于你！從你出生在我們家的那一刻開始，你做的一切，就都和我們家族挂鈎，你明不明白！”

是我願意這樣做的嗎？

要不是你們不停地介紹這個那個，我也不會做出這些事情來！

你以後少幹涉我的生活，我也就自然少給你惹事，這都是相互的。

我一直試着體諒你，試着忍讓，可是你為什麽要一直逼我！

可是她還是沒有講出這些話來。只是平平靜靜地站起身，對媽媽說：

“媽，你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不想和你吵。即使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你做的事，我也不想頂撞你，只想把我的想法講出來告訴你。二哥和嫂子明天就回來了，我明天也就不在這兒陪你了，你也能少生點氣。”

Vivian輕聲道：“有一個我心裏的道理，我跟你講過很多遍，但你好像一直都不明白。那我今天再講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在乎的東西，我和你不一樣，用你的标準要求我，只會讓我們兩個人都越來越不幸福。二哥那麽聽話，那麽遵從你的想法，你就多看看他，另外照顧好自己，不用把太多心思放在我和大哥身上。”

然後便徑自走去廚房倒水。

那一刻Vivian很想去J市見大哥，她有太多話想跟他講了。只是，打兩年前起，他的脾氣變了許多，兩個人的聯系也越來越少，她也不太确定他還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不太确定，他還是不是自己心裏的那個大哥。

周三中午，阿墨在公司草草扒了份沙拉，剛要開車回家便又接到了Vivian的電話：

“阿墨你不用去我爸媽家接我了，去我在新區的那個公寓吧。”

“好啊沒問題，我剛從公司出發，那我現在就去接你吧，正好順路。你怎麽又搬出來了啊？”

“還是我媽那些事情。我覺得我真的沒什麽辦法和她交流，還不如讓她看不見我來的痛快，對大家都好。”

“那你晚上還要去Andy的晚宴？”

“當然要去了。Andy和我們家在業務上不直接挂鈎，這種外層的事情用不着我二哥出面，我就勉為其難去一下啦。”

阿墨坐進SUV車裏，開了藍牙，把手機放在一旁。她想說點什麽來安慰Vivian，但最後還是選擇了邊開車邊岔開話題。

Vivian到了阿墨家裏就開始四處亂晃，晃進了書房她就看到桌子上的兩本《數學分析》。

“天哪這套書你居然還留着！”Vivian拿起書來翻了幾頁，“诶不對，這是最新版的，不是當初上學的時候那套……”

說着她突然靈光一閃，驚訝地看向一臉生無可戀攤在床上的阿墨，“阿墨你……該不會真的是要給李喬補習數學吧。”

“是真的。最可怕的是我一翻這本書，就想到了那段慘不忍睹的日子。”阿墨一副“放過我吧”的沉重表情。

Vivian啧啧地感嘆着，翻着厚厚的書，“你們做個節目付出也太多了，還要正兒八經補習啊。這個也得錄一集？”

“這不是錄節目，是那天晚上他給我打電話商量的。他說要想辦法報答我，我也沒想出來跟他要什麽東西。教我游泳吧，肯定也沒時間。”阿墨翻了個身抱住自己的枕頭。

Vivian一臉嚴肅地拿着這本書走到阿墨跟前，跪在床上俯下身來對她說：“趙一墨我可以百分之九十九肯定，他對你有意思。”

“開玩笑，你還不如說他對早點畢業有意思。”阿墨打了個呵欠。“姑娘，說話靠點譜好不。”

“你得多神經大條，才會以為他就是在找你補習數學呀，”Vivian索性也躺下來，正對着阿墨的臉，“要是就想學數學分析，他們運動員找什麽樣子的老師輔導找不到。”

阿墨将信将疑地看看她，Vivian拍了下心口道：“你要相信我，作為一名前體育記者，我的專業素養還是值得信賴的。這點八卦修為，不用修煉就有的。”

阿墨點點頭，“我當然相信你的專業修為了……不過他看起來還是挺怕被挂掉再讀一次的。”

“到底是你傻還是他傻啊，還真以為老師會輕易挂他？每天訓練沒什麽時間學習，數分又不是人家需要攻克的重點，他自己和老師都曉得的。就算真挂，也得裝成六十分低空飄過啊。”

阿墨用枕頭捂住臉，慢吞吞地說：“不管了不管了，才不要想那麽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他的數分補好再說。”

“嗯嗯，然後就可以日久生情了！”Vivian用力點頭并認真地說道。

阿墨掀開臉上的枕頭一臉生無可戀地看着她，良久吐出兩個字：

“……你滾。”

慈善晚宴定在H市中心的半島酒店裏。各界的名流紛紛到場，除去娛樂圈和商圈的知名人士外還有幾個出名的小網紅。門前的禮儀小姐鞠躬歡迎，指引着兩人入座。

“Andy的晚宴都flop到這個層次了？怎麽還請了Naomi來。”阿墨輕聲問。

“那個網紅不是請來的，是陪着商圈的公子哥們來的。你看那邊，是泰榮證券的公子爺，那個網紅Naomi是他炮友。”

“貴圈和敝圈混亂程度可以一拼啊。”阿墨聳聳肩。

Vivian倒了兩杯紅酒，遞給阿墨一杯，“今天又是Luna讓你來的？可是你光來又不願意社交，或者難聽點說是被潛規則，充其量也就是應了Andy的邀約，也起不了什麽作用。這就好比我媽，催着我來我也不想從這裏面勾引認真交往的男朋友一樣。”

“我也覺得無聊，但我們圈子裏Andy的面子不能不賣，”阿墨無奈地笑笑，“我們處境不一樣，你有選項，我別無選擇。”

Andy是時尚大刊《Island》的創辦人，也是名譽主編。他以靈敏的時尚嗅覺和高能的商業頭腦著稱。能上《Island》的封面，意味着時尚資源的飛升和地位的穩固。當然，迄今為止阿墨都只在電影上了的時候在內頁占據過一點點的位子。

Vivian聳聳肩。“同情你。來，幹杯。”

兩人輕輕碰了下杯子。聽見臺前一陣小小的騷動。Vivian輕聲道：“來了，今年又請了蘇蘇主持。第一項又是Andy的灑雞湯演講。”

“珍惜吧，後面那一串歌舞還不如Andy呢。”阿墨笑笑，“又是難熬的兩個小時。”

她看着那個高大的、身着不菲西服的男士發表着Vivian所說的“灑雞湯演講”。

Andy是個混血兒，有着極度深邃的五官和英倫紳士的特質。阿墨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遙遙的距離下她的目光得以放縱而大膽。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手裏操縱的高端時尚資源，成了讓無數個圈內人趨之若鹜的理由。去平衡這諸多的利益糾紛，真不知道這一向理智的外表下，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心，怎樣的一腔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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