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2
而這個下午,Vivian剛剛抵達J市。自打從J大畢業後,她來J市的次數也不多。她不喜歡那裏的空氣,覺得天幕昏暗陰沉,氛圍有些壓抑。
Vivian拖着銀色的行李箱,慢慢走在走出機場的路上。身邊的人步履匆匆,她倒是被襯托的閑庭信步。她披着栗色的長發,帶一副優雅的墨鏡,穿着淺灰色的罩衫和細跟短靴,整個人顯得格外挺拔修長,吸引了路人的不少目光。
她從容地走出機場,走近了上午就已經約好的汽車。身着制服的司機職業化地微笑着為她打開車門,幫她将行李放在後備箱內。
“周未安女士,下午好,請問目的地是J大麽?”
“對。麻煩從西門進,出租車可以進校門。”她搖下一點車窗。
“好的,行程大概需要一小時十五分鐘。四環上有點堵車。”
“嗯,謝謝。”她對司機微笑了一下。
“不客氣。”
轎車緩緩開動,Vivian向窗外看去。機場周邊的風景于她已經有些陌生。但終歸都是鋼筋水泥,這似乎沒什麽吸引力,她輕輕閉上眼睛,想到了Andy與周南的過往。
Vivian的家族從事房地産事業,這二十年來也在朝着電商的方向轉軌。周南是她的大哥,家裏的長子,比她大整整十三歲。因了父親忙于自己的産業少有時間回家,長兄如父,周南在Vivian年少的日子裏承擔着頗為重要的角色。他富于文才又生性豁達,不似二哥那般拘謹而嚴格,便成了Vivian日常的夥伴和傾訴對象。
小時候周南常常帶着Vivian去爬山,捕蜻蜓和蝴蝶。Vivian學會了周南簡單粗暴的方式,摘下外套就一片撲,次數多了一撲一個準。
周南同二哥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細節見真知,這種不同從兩個人站在那裏或者走起路來的樣子就可以看出來。
二哥遵循着嚴格的家教,舉手投足都是有禮有節又讓人覺得捉摸不透的精英派頭。相比之下,周南和Vivian就仿佛兩棵長歪了的樹苗。周南總把手插在口袋裏微微偏着頭聽人講話,頗有種酷酷的混不吝的範兒。
這截然不同的氣質也反映在兩個人的學業道路上。同樣是成績優異,周南固執地選了J大的中文系,并且一直讀到了現代文學的博士;而二哥聽從父母的話,在J大讀工商管理,主修金融輔修數學。于是,周南最終留校做了中文系的教師,二哥則在美國攻讀MBA後回到公司為父親幫忙。
父親的心裏還是有着長子繼承公司的偏好的,對周南做的決定他有點失望。但是二哥有出息又肯聽話,大哥承諾了自己的經濟獨立,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只是在金錢上限制的嚴格而固執。
至于Vivian,父親要放任的多,畢業後Vivian不聽勸地去做了體育記者,父親依然把副卡給她随便刷。倒是母親往往操心這操心那,恨不得用盡自己的手段将她的一生都提前鋪成一片坦途康莊大道。
Vivian一直在努力培育母親在其他方面的興趣。看書寫字都好,哪怕看電視劇她都認了,只要能讓母親把注意力從自己的終身大事上稍微挪開一點。可是無果,她也很無奈,
上大學的時候,Vivian還帶着阿墨蹭過他的現代文學課。那一堂課他講魯迅,潇灑倜傥,旁征博引,吸引了不少迷妹,結課的時候許多女生去要他的簽名和合影,做出一副讓Vivian特別不齒的小女生樣态。
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們。她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嘟囔着說,接着埋頭和阿墨狂寫各色各樣的數學作業,用掉一張又一張的草稿紙。
至于Andy,他則是父親老友的獨苗。那老友本是投行老板,但在十餘年前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中全線崩盤宣布破産。當時Andy與周南尚是J大同屆的哥們。畢業後Andy迅速用父親留下的殘垣斷壁持續積累,憑借着靈敏的商業頭腦,在十幾年時間裏建築起全國頭號的時尚集團,事業做的風生水起,成了圈內的神話式人物。
生子當如Andy。這大概相當于商圈的孫仲謀了吧。
按道理說,這是三條互不相幹的軌跡,三方都可以可以走的順暢。Andy的時尚集團同Vivian的家族企業幾乎不存在任何的直接競争關系,而周南更是遠離商圈步上了學術之路。
誰曾想到,暗湧已經在悄悄醞釀,山雨欲來,風聲已起。
三年前。當時的Vivian做着體育頻道的游泳專項記者,比賽進行到哪裏她就跑到哪裏,成了一個世界周游者。那一天她剛剛到達承辦游泳世界杯亞洲站的東京,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艱難地挪進酒店的單人間,剛一在沙發上坐下便聽到了微信電話的請求。
是周南。
“哥,什麽事呀?”她扔下行李,整個人以一種舒服的姿态癱在沙發上說。
然後她得知了周南要結婚的消息。
夠突然的。
Vivian其實是有些不适應的,她總覺得周南是一種注定要浪蕩終生的才子人設。周南有每一任女朋友都不會瞞着她,她清楚地知道他們相識的過程,也暗自調查過對方的背景。
這次這位據說要迎娶進門的是周南的學妹,名叫林秋韻,英國語言文學專業。她頗有幾分姿色,特別是有一雙格外惹人憐愛的大眼睛。
兩個人上學的時候便認識,真正确立起關系是在周南同事的婚宴上,兩個人坐了一桌。周南問秋韻有沒有解決掉個人問題,秋韻搖着頭告訴他沒有。
接下來便是讓Vivian跌破眼鏡的套路了。周南疑惑地問秋韻,是不是要求太高,究竟要找一個什麽樣子的人才能合她的心意?如果有需要,他還可以幫着介紹。結果秋韻對着他一笑,湊近去溫言細語輕輕說了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她那一雙眼睛裏似是寫了世上最迷人的樂章。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Vivian不由得感嘆男人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動物,這麽輕易的被套路,簡直不像是她熟悉的那個哥哥。
“那,恭喜啊。可是我馬上要報道接下來一個周的比賽,很可能得等辦婚禮前一天才能回去了。”
挂了電話的Vivian對林秋韻産生了深深的好奇心。于是她開始利用自己的關系網四處旁敲側擊,然後驚訝地發現Andy竟然就是林秋韻的直系學長兼前男友。但她也沒太把這回事放在心上,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和尴尬,便顧自去忙現場報道的事情。
她實在是太忙了。每次比賽後她都要打印出大量的數據資料,反複批改、分析,和之前幾次大賽相對照,然後在專項節目當中把十幾個小時的勞動濃縮成簡短的話語傳遞給觀衆們。游泳專項講求套路不用心的記者太多了,Vivian倒是成了一股令人歡喜的清流。
那次的世界杯現場報道讓她收獲了來自泳迷和領導的雙重好評。她開心地回國,從香港直接轉機回H市參加哥哥的婚禮。那一天周南和秋韻都住在家裏。
淩晨兩點多Vivian寫完了工作總結,下樓去接點水,前腳剛下去便感到後面有人跟着她。她驀地回頭,看到了秋韻的身影,松了一口氣,對她笑了一下。
沒想到她一直跟着自己到了廚房,然後輕輕關上了門,用極低的聲音說:“薇薇安,我想跟你說點事情。”
“你講。”Vivian顧自倒着水。
“你在調查我?”她質問道。
Vivian皺了下眉,斜眼看了一下秋韻,盤算着該用什麽話來對付。
“不算調查,就是了解一下你。獵頭也會做這份工作,正好領導說想要招幾個英語比較溜的記者,應該不算侵犯你的隐私權。”她聳下肩,喝了口水,看着秋韻的反應。
“問我的情史,也算是你工作的一部分?”秋韻的語氣嚴厲而尖銳起來。
“這麽生氣幹什麽?小心被大家聽見。想喊的話,不妨再大點聲,”Vivian輕笑,“我知道我哥是戀愛腦,在婚姻中是傳說中的對老婆死命好,跟他說也沒有用。你盡管放寬心,我不會透露的。”
Vivian的大腦飛速運轉着。奇怪,為什麽她會對自己扒她情史的事情反應這麽大?自己明明也沒什麽有效的信息……只是聽人說她和Andy在一起過。
她隐隐地感到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她不打算攤牌,只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淡淡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便上了樓。
反鎖了房門倒在床上,明明已經是淩晨了Vivian卻沒有一點困意。翻來覆去,她的心底種下了這樣的謎團……她究竟有什麽事情瞞着她們,以至于今夜等了這麽久來找自己,仿佛一條在狼人殺裏驟然悍跳了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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