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紅樓--賈敏

如意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惹得姑娘厭煩,吓得剛忙跪地求饒,連說自己沒那個意思。

“有沒有那個意思，去太太那自有分斷。”左右都是沒用的人了,何必留在自己身邊礙眼，黛玉不想忍了,說罷就甩手要去告狀。

如意吓得心顫,這府裏頭她最怕太太了，特別是突然病好後的太太，總感覺她那人身上帶骨子煞人的冷氣。如意趕緊抱住了黛玉的小身體，邊哭邊說軟話哀求，無非是念叨她伺候黛玉這麽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饒她。

“你意思我若不饒你，就不僧不佛了，”黛玉氣惱,這丫鬟明擺着是在威脅她，言語中無不在暗示她苛責下人。“我可養不起你，既然嫌我苛責，我這便回了母親，請她給你找個慈善點的主子伺候着。”黛玉說罷，推開如意，跑了出去。

如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那些話是姑娘說的？真狠心吶！如意傻了幾秒鐘，終于回了神兒，曉得自己的命運快要改變了，趕緊轉身大步跑着去追大姑娘，她縱是磕碎了腦子也得求大姑娘放過自己一馬。

可巧錢小橋正帶着人巧珠、香雪幾個丫鬟過來瞧黛玉，一進一出撞個滿懷。

“哎呦，小祖宗，得虧你身子養的差不多了。”錢小橋被黛玉突然一撞，還真有點疼，曉得這丫頭身子骨有點勁兒，自然高興。

黛玉連忙向母親認錯，水汪汪的眼睛關切的看着她：“母親，您有沒有被我撞疼？都是女兒不孝，行事魯莽，亂跑亂竄，求母親責罰！”

“傻丫頭，我比你結實多了。”錢小橋笑着抱起黛玉，掂量她的重量，比之前沉了些，但身子和同齡的孩子們比起來還是瘦小了些。

“姑娘！”如意風風火火的追出來，看見太太來了，立即剎住腳，乖巧的給太太請安，眼珠子不安分的左右亂動。

“先生走了？”

“前腳剛走。”如意偷偷地對上黛玉的眼，邊打眼色邊低聲回答。

錢小橋假裝沒看見她的小動作，抱着黛玉進屋。香雪等将食盒裏的熱騰騰的飯菜取出擺好，伺候太太和大姑娘吃飯，四個丫鬟并上兩個嬷嬷伺候的井然有序，容不得別人插一點手。如意本來想親自為大姑娘夾菜的，最終沒得到機會，看着幹着急。

錢小橋監督黛玉攝入足量的營養之後，方停了筷子，黛玉也跟着放下筷子。片刻之後，黛玉親自為她奉茶，而後才飲用她自己的。錢小橋莫名的為黛玉心疼，她才是五周歲的孩子罷了，已經懂得為母侍奉湯藥端茶倒水，這般的孝順懂事必然和賈敏林如海的教導息息相關。想來那賈敏健康的時候必是個伶俐至極聰慧過人的人物，只可惜早逝了。

午後寧靜祥和，最适宜睡中覺。錢小橋牽着黛玉在貴妃榻上躺一躺，眯個一炷香的時候最好。中覺不能睡多，睡多反而傷神，等到時辰了，錢小橋便叫黛玉醒了，免得她晚上的時候鬧着睡不着。黛玉懶懶的睜眼，笑嘻嘻的鑽進母親懷裏趴了會兒，方預備起身。

錢小橋笑着拉住她：“別急，和我躺着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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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點頭，扭頭看屋子裏就剩下香雪一個人伺候着，香雪是母親的親信，嘴巴最嚴的，這時候正是說話的好時機。黛玉準備開口，卻已經聽見母親先說了。

“先生、丫鬟都是為了伺候你的，心裏不舒坦就辭了他們，再找便是，府裏頭多少毛頭丫頭擠破頭想進你屋裏呢。”

“我冷眼瞧他不安分！”黛玉心裏感動，原來母親是明白她的，也就不含糊的将事情的經過講給母親聽，如意就不必說了，她自己拿大伺候的越來越不周到，理該弄下去。對于賈雨村，黛玉只說了一句：“不清不白。”黛玉的意思是她不确定賈雨村有沒有幹壞事，但她确定賈雨村的為人肯定是不清不白的，換言之，其乃污濁之人。

“真聰明，看得透徹，以後觀人記住用這個法子。”錢小橋囑咐完黛玉，叫宋嬷嬷抱着她去了裏屋。她責命人将如意領了進來，問她多大了，哪裏人，家裏還有什麽人。

如意心有疑惑，也得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了這些話便被帶了下去。

林明家的眼睛靈巧，曉得太太瞧不上她了，趕緊主動講起如意的身世：“老家是金陵的，七歲的時候被父母賣給了伢子，伢子将其養大輾轉到了揚州，模樣是俊兒，人未免笨了點，太太因憐憫她身世，家鄉又同是在金陵，才允了她進大姑娘的房裏。伺候了四年，如今剛滿十六，正是配人的年紀。”

錢小橋聽此話臉上露出笑意，贊許的看林明家的，賈敏這個屬下真不是蓋的，察言觀色十分給力，永遠明白主子想什麽，然後會在主子想說之前先主動開說給個鋪墊。

“我看她也是想男人了，既是這樣，就給他找個人家。”

林明家的聽太太此話，心料這丫頭真是得罪透了主子，不然太太不會給她扣上“想男人”的帽子，估摸這丫頭在太太眼裏已經和淫/蕩的娼婦沒什麽分別了。轉念想，也不怪太太生氣，這丫頭竟然犯賤的在姑娘跟前勾搭男人！若真出什麽事兒了，大姑娘的閨名可就給毀了。

林明家的悟出真理來，真想當即就掐死這個小蹄子。犯了這麽大的錯兒，她真不知道怎麽處理能解了太太的氣。她不敢擅自定奪如意的命運，怕不夠狠！林明家的趕緊向太太請示配給誰，是街上的乞丐？還是掏糞的王跛子？

“伺候玉兒這麽多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勞，況且玉兒正養身子的時候，得為她積福。算了，就遂了她的意願，說給那個賈雨村的。”

“便宜那小蹄子了！”林明家的沖門口的方向啐了一口，随即堆着笑臉道：“還是太太仁善。”

如意安排走了，黛玉房裏頭就剩下幾個不頂事兒的丫鬟，七八歲的模樣自己都伺候不好還伺候小姐？幾個裏頭也就算雪雁出挑的，卻是個心大膽小的，便宜的事兒往前鑽，吃虧的事兒第一個縮脖子。丫鬟太有野心不好，但一點點野心都沒有就更不好。只有競争才能促進人才的優化，雪雁就屬于不想參加競争還要的便宜的那種人，錢小橋當然不會讓她做黛玉身邊的第一大丫鬟。教導黛玉管家很重要，教導黛玉識人懂得管理屬下更重要。這就像一個集團公司，優秀的領導提出一個好的核心概念，總該有很好的具備執行力的人去領悟執行。有才華的人不是一天就能培養出來的，錢小橋現在要做的就是幫黛玉找到一些合适的‘執行者’，等将來她出家之後自然可以把當家主母做的得心應手。

錢小橋數數林府裏的丫鬟們，有出息的不多，唯獨幾個厲害點的年紀也不小了，等兩年黛玉嫁人差不多該稱‘嬷嬷’了。黛玉身邊的幾個貼身丫鬟是必須要添置的，錢小橋吩咐林明家的：“這兩天你多找幾個伢子來，叫她們帶幾個老實乖巧的，人多些，好挑。”

“明白，”林明家的轉身去辦事，出了門兒，又笑眯眯的折回來：“太太，今兒如意那——”

“關屋子裏，叫她備嫁，回頭扯些布做套體面地衣服給她。”銀子就不給了，這事兒本就是如意的錯兒，她沒叫賈雨村拿錢贖她就不錯了。回頭等林如海回來，錢小橋就把如意的事兒說給了林如海，也沒說她有什麽錯兒，就說要配人。

林如海知道如意這丫頭是黛玉身邊的，估摸這丫鬟的歲數确實到了平常姑娘家該婚配的年紀，但是丫鬟畢竟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要伺候主子的，倒是可以等一等的。既然妻子想這麽早給她配人也算是恩惠，便問了一嘴對方是什麽人，是配到外頭，還是配到家裏的奴才。

“瞧我，竟忘了說新郎了。正是咱女兒的先生賈雨村，我看他們郎情妾意的正合适。”錢小橋一句點到林如海的心裏。

郎情妾意？如意一直陪着黛玉上學讀書，賈雨村必然常見她……林如海立即明白二人的關系了，心裏頓然厭惡至極。林如海蹙眉，看向神色和他同樣嫌惡的夫人，他已經不需要再張嘴細問什麽了。

隔日，賈雨村因女學生這兩日請假不上課，閑得無聊便發懶起來晚了。他才叫人端水進來，就見林府的小管事林明笑着進來了。賈雨村慌忙的擦把臉，趕緊請林明坐下，林明謹慎的退後一步，沒坐。

“林兄弟今兒氣不順？”賈雨村不解，見林明的臉色确實不大好，熱情的勾住他的肩膀：“行了，甭管什麽事兒別氣，我請你吃酒去，吃完這頓酒我林兄弟以後辦事必然會有福星高照。”

“哼，你确實應該請我吃酒，卻不是普通的酒，是喜酒。”林明輕笑一聲，拍拍手，林明的妻子便領着穿一身紅緞掐牙背心的如意進了門。如意頭上戴着兩只明紅紗花特別紮眼，紗花大的幾乎蓋住她整個發髻，有點誇張，甚至很滑稽。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按時奉上——

撒花可以有，(*^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