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吱吱吱

戚臨清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數字時稍感驚訝，燕老爺子竟然給了這麽多錢。

有了這筆錢，他可以獨立搬出戚家，短期內不必為生計發愁。

“我下次也請你吃飯？”戚臨清看向鐘宸，心想得禮尚往來。

“再說吧。”鐘宸打了個哈欠，懶懶道：“你現在要取錢不？”

戚臨清搖頭：“暫時不用。”

現在他手頭還有賣畫分成的七萬塊，暫時不缺錢。

這筆燕老爺子給的巨款，應當如都元白所說，留作理財。

“那先出去，這裏太悶了。”鐘宸拔出卡遞還給他。

戚臨清：“好。”

鐘宸率先推門出去，扯了扯衣領，以手扇風。

兩個大男人擠在ATM存取款機狹窄的空間裏，着實太熱了。

要是再多呆一會，鐘宸感覺自己随時可能會缺氧。

“喂，你打包的麥當當裏還有沒有冰飲料？”他問。

戚臨清注意到對方臉頰上泛着的潮紅，默默從塑料袋裏取出一杯冰奶茶，插.進吸管遞過去。

鐘宸渴得厲害，咕嚕咕嚕幾下喝完，最後用力把杯底剩下的珍珠吸了上來，才滿足地把紙杯扔進垃圾桶。

他又有點餓，問戚臨清要了包薯條和番茄醬，邊走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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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銀.行出來到對面馬路等車，還會一起走段路。

北區常年在修地鐵。

期間他們必須繞路經過一條幽深暗長的小巷。

此時，他們忽然聽到巷子裏傳來殺豬般的慘叫。

戚臨清和鐘宸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只見晦暗的角落裏，幾個染着五顏六色頭發的少年正圍着地上的男孩拳打腳踢。

為首的粉毛叼着一根煙，手起棍落，笑得很瘆人：

“出門就帶一百塊錢？”

男孩邊捂着不斷流血的傷口邊嚎：“對、對不起，刀哥...我下次一定多帶點。”

“下個月起你的保護費要漲價了。一千塊，懂？”

粉毛擡起男孩的下巴，語氣暗含威脅。

看着其他小混混兇狠的面目，男孩唯唯諾諾：“好、好...”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粉毛不耐煩道：“別多管閑事！”

某個小弟驚恐地扯了扯粉毛男的衣袖。

粉毛站起身，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轉過去。

然而下一秒，在看到來人後——

他的表情就好像被劃上了休止符，倏然僵在臉上。

“鐘、鐘哥？”他的聲線顫抖得好像得了帕斯金症。

鐘宸沒料想自己在這裏還能遇到校園暴力。他思索了兩下，忙把薯條藏在身後。

原主是這片區不良少年的頭頭，他穿過來後三頭兩天都能碰上這事兒。

經歷過了，鐘宸也就習慣了。

反正這些人都怕他。

不過鐘宸沒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番茄醬正滴滴答答地流出。

鮮明的紅色混雜在污泥地板上，格外刺目。

粉毛和另外幾個混混看着這一幕，吓得肝膽俱裂。

他們都聽說過隔壁國中的鐘宸，人稱道上嗜血青龍。

不僅是因為鐘宸手上那條青龍文身。

這個名字的由來，背後還伴随着無數兇殘、血腥（以訛傳訛）的故事。

傳說鐘宸殺過人，放過火，但背後龐大的家世依舊保他毫發無損。

也因此，整個北區混混界，無人敢惹他。

“還不快逃！！！”粉毛操起家夥什就如同喪家之犬逃竄而去。

其他頂着五顏六色頭發的混子也火速逃離現場。

“你沒事吧？”戚臨清走過去将男孩扶起。

“嗯沒、沒事，謝謝你們。”

男孩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鐘宸。他剛沒看到地上的紅色，內心不禁納罕：

為什麽剛才那幾人都怕他？

鐘宸這時才發現番茄醬倒翻，還有不少流到了自己手上。

不能浪費。

他擡起手舔了一下。

這個場景落在男孩眼裏，卻以為他在喝血。

男孩滿臉驚恐：“！！！”

原來如此...

怪不得剛才那幾個混混都吓得爬開了。

他們和眼前這位刺青大哥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男孩瑟瑟發抖。

戚臨清掏出餐巾紙遞給男孩，輕聲安慰：“下次被欺負了，萬不要忍氣吞聲。記得，..記得...”

但他沒什麽類似的經驗，說到這裏竟然有些卡殼。

男孩以為他和鐘宸是一夥的，心中瞬間冒出無數想法。

打回去？還是說可以找你們幫忙？

“...記得告老師。”鐘宸接上補充了自認為的忠玉良言。

戚臨清點頭附和：“是的，你就應該去告老師。”

男孩：“？？？”

怎會如此？

兩人帶男孩去了附近診所處理傷口後，在路口分別。

戚臨清坐上車前往和老板商量好直播的工作室。

而鐘宸那邊，在北區處理完事情便回了家。

他剛進門，就聽管家道：“少爺，有您的快遞。”

鐘宸瞥見客廳裏碩大的扁平箱裝快遞，一看就猜到這大概是前幾天自己在網上買的定制國畫。

店家發貨還挺快。

鐘宸邊想邊蹲在地上，用小刀劃開膠帶紙，打開箱子。

泡沫紙裏靜靜躺着一幅已經裝裱好的山水畫。

畫者用并不刻意的光線營造，透出了一股江南水鄉的素雅。

主題竟是[洞庭秋月]。

鐘宸想起師父有一天給他上課，介紹了山水畫中八大最普遍的創作主題。

分別是平沙落雁、遠浦歸帆、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落照。

師父說：“這些畫題中我最擅洞庭秋月。”

鐘宸記得自己當時還傻乎乎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就出生在畫裏的那個地方。”師父笑了笑。

他其實很少看見師父笑，那還是第一次。

就好像在盛夏昏昏欲睡的午後，一股幽涼穿堂風撲面而來，吹得他霎時清醒。

讓那時年幼的他明白了，何為書中所稱的一見傾心。

鐘宸凝視着這幅畫，不知不覺竟已淚流滿面。

與此同時，熊貓網紅直播工作室。

這是一家鬥音近年興起帶動的小公司。主投資人叫殷元良。他本來也是鬥音的主播之一，主要直播魔術，但後來因為手手傷就退居幕後了。

戚臨清推門而入時，老板和殷元良正在聊天。

老板看到戚臨清很激動，忙不疊把他拉過來道：

“剛才那個賣家給了你五星好評！！而且居然又給你打了十萬塊尾款。”

老板點開後臺評論給他看。

s**y[88vip]：【發貨很快，作品也非常好，畫風。。有一絲像故人。[圖片][圖片]】

戚臨清啞然。看來這位賣家是真的錢多到沒處花。

老板揶揄：“一副一萬塊的畫，硬給你塞了二十萬。你說他這個故人是誰？”

戚臨清想了想說：“他以前的師父？”

老板：“當然不，除非他戀師。這位故人肯定是他的愛人啦哈哈哈哈。”

戚臨清：“……”

殷元良剛才就聽老板講了這件事始末。

他聽完後只有一個想法：這個買畫的人，該不會是戚臨清自己吧？

畢竟這年頭誰這麽傻願意主動加價二十倍在淘寶上買畫。

不過殷元良也就在心裏想想。他面上還是對戚臨清很客氣的，嘴裏各種誇。

誇完之後他自來熟地攬住對方說：

“你看可以的話咱們今天先直播試試？”

戚臨清：“好。”

工作室面積不小，除了辦公的區域外還分割出了不同的七八個小房間用來直播。

殷元良當即領着戚臨清前往空出來的8號直播間。

戚臨清經過走廊時看到好幾個“主播”。他們直播的內容也各不相同。

比如一個中年男人在埋頭刻石頭。

比如一個穿着稀少布料的卷發女人對着手機跳來跳去。

戚臨清對後者不忍卒視，趕緊扭頭移開目光。

“到了。”殷元良指着8號房間裏的寬長桌，說：“你等下就在這裏畫吧，畫材用具我都提前給你準備好了。”

戚臨清點點頭。

除此之外，殷元良還給他配備了一名小助理，負責調試設備。

小助理接通鬥音平臺後，房間桌上的筆墨紙硯就即刻出現手機直播畫面裏了。

不過此時的在線觀看人數為0。

沒有名氣的主播第一次出鏡，觀衆往往少得可憐。

“你真的不考慮露臉嗎？”殷元良再次勸問。

戚臨清搖頭：“抱歉。”

殷元良遺憾地嘆了口氣，默默退出房間把門帶上。

...

随後，戚臨清在小助理的幫助下認識了設備。

擺在桌前的那個長杆子叫手機支架，鏡頭對準桌面，剛好能拍下他的作畫全過程。

戚臨清做完鋪紙、研磨之類的準備工作，便開畫了。

他畫着開頭時想到老板說自己可以邊直播邊教授觀衆一些繪畫技巧。

戚臨清便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天給大家講講淡墨清岚……”

一旁的小助理頓時尬住，小聲提醒：“您現在可以不說話的。”

戚臨清：“嗯？”

小助理：“現在并沒有人觀看直播。”

戚臨清：“...哦，好的。”

十幾分鐘後。

“等等！”小助理忽然驚喜地喊道：“有人了！！在線人數是1了！”

底部劃過一條彈幕：[主播的手還挺好看]

戚臨清輕哂，重新開口：“今天我來講一下淡墨清岚的畫法....”

[主播的聲音好好聽！！]

[233發現寶藏了]

[感覺挺有趣的]

[直播國畫嗎？]

[不明覺厲]

[+1]

小助理盯着手機頁面，發現直播人數在緩慢爬升中。

期間有人進來，有人離開。

不過最後數量停在11就沒再動過。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三個小時過去，戚臨清在給畫收尾了。期間他剖析了不少內容技巧。

他喉嚨發幹，講的有些口幹舌燥，拿起桌旁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起來。

而這時，隔壁房間的中年男人也走出來倒水。

範興昌倒完水看見8號直播間竟然亮着燈。

有新主播來了？

他有些驚訝，下意識地走了進去。

門沒關，是敞開的。直播間都這樣，方便老板随時巡視。

正在畫畫的戚臨清和沉迷直播彈幕的小助理都沒注意他。

範興昌望了眼少年，又去看桌上的那幅國畫，目光中閃過一絲震驚。

他本來覺得對方長相不錯，肯定靠臉。

結果這孩子年紀不大，竟然直播國畫？！

那跟他是同行啊，範興昌咂舌。

在此之前，整個熊貓工作室只有範興昌一個技術流。

他雖然直播刻章，但鬥音粉絲也有五十來萬，挺火的。

範興昌站在旁邊圍觀少年畫畫。

戚臨清也看到了這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朝他溫和地笑了笑，随後低頭繼續作畫，邊跟寥寥無幾的觀衆們認真講解國畫技巧。

範興昌沒有驚擾對方，看了一會就悄悄開門出去了。

他出去時迎面碰上殷元良。

殷元良：“你差不多要下班了吧？”

範興昌點頭。

殷元良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我能不能拜托你個事兒。咱工作室來了個新人，他直播國畫，和你刻章有點相似，你能不能——”

範興昌聽到這裏就明白了。殷元良這是想用自己的流量帶新人一塊直播呢。

不過範興昌倒并不介意。他剛才看少年畫畫還挺有好感的。

“可以。”範興昌笑道：“我看那孩子挺有天賦，我今晚正好有空，可以留下來加班帶他。晚上流量也更好點兒。”

殷元良“诶”了一聲，感覺有點不對勁。戚臨清之前在網上名聲不太好。按理來說像範興昌這樣愛惜羽毛的人，應該不會輕易答應帶對方吧。

“你知道他是誰嗎？”

範興昌：“你挖來的網紅？我看他确實有點眼熟。”

殷元良：“...不是。他是那個參加過《變形計》的戚家真少爺。”

範興昌：“……”

他差點嘔出一口老血。

但殷元良是他老板，自己既然已經答應，再反悔未免顯得尴尬。

範興昌平複了一下心情，只好挪着步子再次踏進8號直播間。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落葉傾城扔了2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