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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臨清請假去H市參加省墨杯比賽的消息,很快傳遍國中。

他上次拿下市比賽一等獎,已經刷新了不少人的認知。

雖然他成績很爛,但在國畫藝術上的天賦顯然不一般。

只是……仍舊沒多少人相信他能在省比賽上拿獎。

因為大家都看過《變形計》,知道戚臨清在農村的成長環境。

他所在的那個村,是Z省年年排名墊底的貧困縣。

——土坯瓦房,牆皮脫落,一盞随時搖搖欲墜的昏暗黃色燈泡。

外面院子養着三四只雞,據說他每天早起都要幫忙給雞喂食。

世界上的參差一直存在。

Z省是文化大省。尤其是H市,水墨江韻養人,歷史上出了不少知名書畫家。

就算戚臨清有天賦,可他生活在如此偏僻的鄉下,視野閉塞,物資匮乏,說不定連一支趁手的毛筆都沒有,怎麽可能比得上同省其他那些從小在書香世家培養下的孩子?

也有人發出反對的聲音:“這說不準吧。唐古拉父母也都是美院教授,可他最後還是輸給了戚臨清。”

“那是唐古拉自己菜啊。”

“他前兩年在市比賽上都慘敗不是麽。”

“畢竟H市牛人太多了。”

就連去年被B市當地媒體采訪,出盡風頭的天才少年楊俊野,去參加全省賽後照樣連個水花都沒翻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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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大家看來,戚臨清拿不拿獎都無所謂。畢竟他總不可能真靠國畫技能闖出一片天吧?

反正他現在是戚家人,又去拍了電視劇,在網絡上也具有相當知名度。

盡管戚臨清成績差了點,但如果未來像戚樂樂那樣選擇進入娛樂圈,想必也能混成個流量明星。

燕瓊芳其實也是這樣認為的。

不過她和老公戚徽抱有相同的想法,該讓孩子獨自出去經歷一番。

等他脫離舒适圈,在外邊受了挫折,屆時自然會乖乖地回到家裏尋求父母羽翼保護。

……

一晃到了省比賽那天。

戚臨清早晨六點就起來了,研墨、調制顏料,小練了一幅習作。

七點多的時候,他下樓與衆人一道吃早餐。

鐘宸擡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戚臨清,只見對方不急不緩地吃着豆漿包子,沒有盤碗的碰撞聲。動作說不上多文雅,卻莫名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看了兩秒就移開目光,埋頭喝粥。

一餐飯吃完已經八點了。燕家的七座車停在門口,随時準備出發前往賽場。

季友光站在門口叮囑他們比賽的注意事項。比如事先要檢查主辦方統一分發下來的畫具,如果發現毛筆翹邊或者顏料凝固質量不好,一定要及時跟老師報告申請重換。

“還有重要的就是穩住心态……”這一點季友光沒多講。

主要是兩名學生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

唐古拉是無所謂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來參加省賽不過是走個過場。拿獎?想都不敢想。

戚臨清很淡定。

燕老爺子反倒是最焦慮的那個。他盼望着孫子拿獎,對戚臨清的畫技也有自信。

可他聽說這次省比賽有好幾個書畫協會大佬的小孩也報名參加了。

最近書畫協會剛公布了一項失傳千年的古法技巧。想必他們會轉教給孩子。

燕襄有些擔憂地想,自家孫子雖是國畫天才,但沒學過這項技法,會不會落于下風?

燕襄是過來人,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太剛易折。

“你這次沒拿獎也沒關系,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心理壓力。”

“在外公心裏,你永遠是最棒的。”

在他們上車前,燕襄忽然握住戚臨清的手,意味深長地說了這兩句話。

戚臨清有些不習慣這種突如其然的肢體接觸。但老人溫暖粗糙的手掌讓他想起了爺爺。

他遲疑了片刻,沒有抗拒。

“好。”

上了車。

戚臨清和鐘宸依舊坐在一排。

唐古拉坐在他們前面聽着傷感歌曲,用網抑雲祭奠自己還未來得及萌芽就死去的愛情。

鐘宸:“你外公人還挺好的。”

戚臨清:“嗯。”

車子在前面路口拐了個彎,戚臨清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有一瞬間感到頭悶疼。

這本世界的小說像被狂風吹動,不斷急急翻着頁。書頁上的文字活了過來,切換成畫面場景走馬燈花般閃掠而過。

一部分屬于原主的記憶,脹脹地填滿了腦袋。

他看到原主跳樓死後,燕老爺子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戚家父母也十分後悔自己從頭至尾都沒怎麽關注過孩子的心理問題。

但為時已晚。

他們悲傷之餘,只能将這份對原主的愛轉移到戚樂樂身上,以期讓自己走出來。

結局戚樂樂靠着自己的勤奮努力在娛樂圈越走越遠,攀至頂峰,成為戚家父母和哥哥的驕傲。

所有人都遺忘了戚臨清的存在。

只有燕老爺子,在晚年花費大量精力試圖探尋這孩子自殺的原因。

最後他終于找到了,指着戚樂樂痛罵:“是你害死臨清的!你就是那個間接的殺人兇手。”

然而卻無人相信。

大家都以為燕老爺子傷心過度,昏了頭。

戚臨清思及至此,輕輕嘆息一聲,垂下眸。

……

墨杯省大賽現場。

雖說近年來國畫日漸落寞了,但在號稱文化之都的Z省,參賽學生仍不在少數。

外邊等候着衆多從Z省各市選拔而出的優秀國畫少年,氣氛相當激烈。

戚臨清和唐古拉進去時,還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主要是他們的相貌看着着實惹眼了些。

也有人認出了他,驚愕:

“那是戚臨清嗎?”

“他竟然真敢來參加省賽。”

“我上次看網上說他B市比賽的一等獎是買的。”

“不會又是電視劇的炒作吧?”

“……”

戚臨清仿若未聞,走到隊伍末端。

唐古拉低聲安慰了一句:“別理這些人,網友不懂真實情況胡言亂語罷了。”

戚臨清:“啥?”

唐古拉:“……”

不愧是你,壓根不在意。

十點鐘,比賽準時開始。

會場門口的老師一一檢查了參賽選手的證件,人證對比成功後給每位都分發了價值288的全套國畫用品。

這次蛙哈哈集團沒有特別贊助。畫具的錢是從每人交的500報名費裏扣的。

一只藍白透明色的三層工具箱。

12色5ml的國畫顏料、梅花調色盤、陶瓷墨碟、硯臺、折疊水桶、竹制筆簾,裏頭裝着大小共五支毛筆、熟宣兩張、黑梓木鎮尺、墨汁、加厚書畫毛鑽、和圍裙一件。

每人分了一張寬木桌,位置隔得很開,防止抄襲。

評委席上坐着五名書畫協會的老人,以及兩名H市領導。

畢竟這次省賽的第一名要代表Z省去參加全國賽,就連□□都對此十分看重。

看到下邊有眼熟的學生,評委們也免不了低聲議論幾句:

“那是協會裏老張的孫女吧?”

“還有溫老的曾孫子。”

“他倆在,我看這次比賽的第一第二沒有懸念。”

“那也不一定。”

“黃羅明開的書畫培訓班裏出了個好苗子。喏,看右邊那個穿黃格子襯衫的男孩子,就是他。這回老黃也把新學到的那項失傳技法提前教給他了。”

領導對國畫了解不多,插不進話。他們目光在場內環視一圈,倒只認出了在網上小有名氣的戚臨清。

“徐老師您覺得那孩子怎麽樣?他是這次B市賽第一。”領導A湊近問旁邊的禿頂老人。

禿頂的徐老先生:“我不認識他。”

在場評委都上了年紀,平常愛好寫寫畫畫,極少上網,認不出戚臨清也正常。

評委A見狀,壓低聲音道:“聽說他的第一名是作假買的,裏頭摻了不少水份。您們待會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徐老先生訝然,“買的?B市賽區這麽亂的嗎?”

評委B:“那可不,B市墨杯背後還有金主爸爸贊助獎品呢!”

徐老先生沉吟片刻,道:“這也正常。”

各城市亂象難治。但像他們這些省賽、全國賽就不一樣了,獎金全都是國家教育局發下來的,評比審核十分嚴格。

對方有渠道買通B市主辦方,在他們這裏就得吃閉門羹了。

比賽開場前有半小供參賽選手們鋪展畫紙、倒水、調色等等。

而後徐老先生站起來宣布這次省賽的國畫題材:“人物畫。”

臺下的選手們聽了,有人歡喜有人愁。

要知道人物可以說是國畫中最難把握的題材之一了。

它的形體、比例、線條、衣物褶皺等等非常複雜。

模仿還可,但是讓他們在比賽中臨時原創,可就要難倒一大批人了。

在衆多如喪考妣的參賽選手中,張平和溫冰潔卻表現得十分自信。

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個大院長大。

尤其是溫冰潔。她爺爺溫老便專精人物畫,從小她耳濡目染,學到的精髓肯定不少。

張平亦然。他想起曾爺爺剛傳授給自己的臨清畫法,挑了挑眉毛。

真是剛瞌睡就有人給遞枕頭。

張平握起毛筆,深吸一口氣。

他這次定要将古代畫法活學活用,豔驚全場!從而獲得參加全國賽的入場券。

兩人餘光一碰,硝煙四起,皆暗暗咬牙較着勁兒。

他們對彼此都太熟悉了,就好像在跟自己比賽似的。

他們的目标一致,但能參加全國賽的名額只有一個。

賽場上沒有感情。

這一刻,他倆就是競争對手。

而與此同時。

賽場後方的唐古拉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鹹魚。

他對自己的幾斤幾兩心知肚明,或許花鳥工筆還能勉強拿得出手,但人物?特麽就是他最大的短板。

唐古拉大腦一片空白,已萌生了放棄的心思。

他嘆了口氣,擱下筆,側頭看向身旁的戚臨清。

雖然位置隔得較開,但唐古拉仍能看清少年挽袖畫畫時流暢的筆觸,一如往常般得心應手。

唐古拉很羨慕,好像無論什麽題材都難不倒對方。

戚臨清注意到他的視線,動作一頓,擡起頭問:“怎麽了?”

“沒事...反正也不可能拿獎,我就是有點不想畫了。”唐古拉有些自暴自棄道。

戚臨清皺眉,頓時板起臉,訓道:“拿起筆,給我畫!”

唐古拉被他難得嚴肅的語氣吓得一激靈,下意識拿起了毛筆。

“就算你不想也得畫,不會的地方也要堅持畫完。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突破。”戚臨清完全以一個過來人的心态告訴唐古拉。

“哦、哦...”

戚臨清:“能得到老師的幾句評價也是好的,下次吸取經驗進步。再說,你不畫,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五百塊的報名費?”

唐古拉:“……”

我懷疑你是心疼我那五百塊報名費,但我沒有證據。

不過被戚臨清這麽一說,唐古拉又有了繼續畫下去的勇氣。

由于人物畫精細、用時更長,這次省賽的限制時間是四個半小時。

也就是一整個下午。

評委當然不可能一直坐在席位上。他們都上了年紀,一把老骨頭坐半天會嘎嘣脆的。

因此他們期間站起來在賽場內來回走着,監督一下選手們的畫畫進程。

五個Z省書畫協會請來的評委中,徐老先生最具資歷,還上過古畫鑒賞節目專訪。

他四處走走停停,對這屆參加選手的水平也有了些底。

等走到張平身邊時,徐老先生停住了腳步。

張平選擇的是绮羅人物,仿古式的寫實畫法,着重豪華的衣飾和場景氛圍,立體感十足,确實勾勒出了古貴族女性的悠然華麗感。

徐老先生微微點頭。

張平注意到他的這個動作,內心一陣得意。

這等失傳的古法,在場除了自己和溫冰潔外,根本沒幾個人會吧?

自己贏定了。

徐老先生向前一步,目光落在溫冰潔的畫作上。

他們用了同一種技法,整體畫風很相似。

不過比起張平,溫冰潔筆下的女性人物平添了幾分細膩婉約,更有感覺。

徐老先生肯定地點了點頭。

如無意外,這次比賽的第一名會是溫老的這位孫女。

溫冰潔餘光也瞟到了徐老先生神色中對自己表現出的欣賞,但她并沒有沾沾自喜。

溫冰潔的額上冒出細密汗珠,反而更加謹慎地下筆了。

因為她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一貫精益求精,在國畫上亦是如此。

徐老先生繼續順着過道走,不出意外地發現不少選手都愁眉苦臉的。

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而言,人物畫恐怕還是太難了。

“老徐!你快過來!”

忽然間徐老先生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擡眼望去,只見另外兩名評委正站在一名少年身後,朝他招手。

徐老先生遲疑着走過去。

評委們神色激動地盯着那少年的畫,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領導不是剛指認說其是花錢買進來的嗎?

離近了,徐老先生才發現對方長了張極漂亮的臉。

用漂亮來形容男生似乎不太恰當。但突然之間他腦子裏只能找出這個形容詞。

評委1低聲道:“您看看,他的畫真是絕了。”

徐老先生聞言一怔,低頭視線剛碰到少年筆下的畫,猛地張大了嘴巴!

這、這竟然是一個少年人畫出的作品?

若不是親眼目睹,他絕對不敢相信。

這幅畫也是女性人物。

但卻是煙花之地的青樓女。寫實之具象,令人颠覆思維印象。

女子的衣物質軟而薄,緊緊地、稠疊地貼着豐腴□□,和沒有穿相差無幾。畫面活色生香,已然達到了能讓觀者口幹舌燥的境界。

幾處簡單的線條卻是點睛之筆。

徐老先生心中瞬間泛起驚濤駭浪。

這種根據不同的主題要求把畫面上的線提高到頭等重要位置,色彩服從線,甚至不加色彩也可以單用墨線獨立成畫的技法稱作——“白畫”。

乃是棠朝畫聖傅易最出名的赫赫絕技之一。

史學家研究發現,傅易特別重視線的變化和力量,天才地把線發展成為一種富有生命、獨立而自由的表現。從而開創了國畫在野派先河。

這少年是怎麽做到的?竟能像傅易般通過寥寥墨線就讓人物的衣飾有這種舉風飄盈之感!!

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想問對方,可又礙于賽場規定,無法開口打斷少年作畫。

剛過去兩個小時,戚臨清已完成了勾描,開始上色。

作畫時的浩然沉浸感,讓他渾然不知自己身邊不知不覺間多了三個評委觀衆。

而越是看他畫下去,三名評委越是心驚肉跳。

少年在線條上已經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了,誰知他在色彩和光線(暈染)上還兼具如此優越的靈性。

如“春蠶吐絲”般的線和薄而透明的顏色處理,使得畫面中的女子豔而不俗,身處糜糜之地,卻營造出了一種恬靜柔和的氛圍。

三名評委都很清楚。

這是中國畫優秀傳統的基本特征之一——線和色的高度調和。

仿佛水乳交融,本該渾然一體!

比賽後續的兩個半鐘頭,他們全程就沒有移開過腳步。

另外兩名評委見狀也忍不住走過來觀望,視線卻像被磁鐵石牢牢吸附了,再也沒能離開。

在場有不少參賽選手注意到這不同尋常的一幕,心中嘀咕不已。

到底咋回事?

兩個領導更是納悶。

戚臨清不是靠豪門後臺買進來的嗎?為啥這些評委都圍着他一個人看……

難不成被他太爛的畫技驚呆了?

“比賽已結束,請全場選手放下筆。”

四個半小時一到,紅色計時器準時發出機械提示音。

戚臨清擱下筆,剛後退半步,冷不丁就看到身後站着的五個目光如炬、對自己虎視眈眈的老人。

戚臨清:“?”

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沖上來,緊緊抓着他的衣袖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戚臨清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忘記把身份證放在桌子左上角了。

按照規定,本該把身份證全程放在那裏的。

他以為對方懷疑自己參賽選手的身份,掏出兜裏的身份證件給老人:

“我叫戚臨清。”

徐老先生看到少年身份證上的名字,瞳孔地震。

臨清……臨清畫法!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少年便是給書畫協會捐獻失傳古畫技的年輕人。

怪不得,對方的繪畫水準如此颠覆他們想象。

這少年會的失傳畫技,恐怕遠遠不止一種。

領導A站起身朝他們走來,邊道:“徐老先生,您是不是應該開始給參賽選手打分了?”

徐老先生捂住心口,強自鎮定下來。

“行。”

領導A順便瞟了眼戚臨清的畫,表情有些驚訝。

他對國畫不了解,但也能隐約感覺出對方的畫作,似乎很不一般。

總之不應該會是走後門的水平吧?

徐老先生轉頭看向另外四名評委,目光交彙,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懷揣着發掘國畫界絕世天才的激動心情,走回臺上,先按照排名順序一個一個給選手打分。

滿分是100,取五名評委的平均分。

“胥輝,45分。”

“薊鴻志,34分。”

“廖蘭馨,55分。”

“……”

十幾人評過去,全是低分。

在場選手們的表情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暗暗在心中抱怨評委的嚴厲。

但等輪到張平,他89的平均分成了歷史最高。

“下一個,溫冰潔,90分。”徐老先生念道。

随後,四名評委分別講解了他們兩幅畫中相隔一分的差異。

溫冰潔的畫作要比張平更加細膩。

張平看了眼身邊的長劉海女孩,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認輸。

溫冰潔的神情明顯一喜。

她能得到晉級全國賽的機會了?爺爺一定會很開心。

徐老先生沒有過多停留,繼續往下走。

如果今天沒有遇到戚臨清,他勢必會好好誇獎這兩名少男少女。

但現在他沒有這份心情。

他滿腦子都萦繞着方才那幅堪稱絕妙的青樓豔女圖。

徐老先生在少年的畫前站定,和評委們低聲讨論了兩句,很快得出了相同答案。

他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吐出:

“選手戚臨清,100分!”

他的音量洪亮,足夠傳遍整個賽場。

衆人的表情頓時精彩紛呈。

張平瞪大了眼睛。

溫冰潔喜悅的神情霎時僵在臉上,感覺自己像坐過山車,心情正急速而下。

幾個遠處的參賽選手面面相觑。

“是我聽錯了嗎?”

“我剛怎麽聽到有人得了滿分。”

“而且...好像還是戚臨清。”

那個在網上名聲不太好聽的笨蛋真少爺。

兩名領導更是差點驚掉下巴,懷疑人生了。

領導A愕然:“真的假的?”

領導B趕緊勸說:“徐老先生,您們想好再說啊……”

要不是确定徐老先生的品性,他倆都要猜測戚家是不是把這五名評委都收買了。

老人們不約而同地瞪了兩名領導一眼。

徐老先生不悅道:“你們是覺得我們不夠專業?”

“不是....”領導A有點結巴了,一時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是,今天發生的這事兒太魔幻了。

評委2不耐煩道:“你不懂就不要瞎插嘴。”

徐老先生沉聲道:“他是天才。當之無愧的國畫界絕世天才!”

領導們:“???”

這時張平和溫冰潔也圍了上來。

溫冰潔咬了咬牙,扒開人群走進去。她很想看看這個叫戚臨清的家夥到底作了幅什麽畫,竟然能讓一向挑剔的徐老先生評出100的滿分?

她和張平剛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臨時跟家長學到了失傳千年的古代技法,他們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了自認為高人一等的自信。

但現在這份自信,現在卻被一個在網上被人罵靠家世走後門的少年給碾壓了。

溫冰潔先看到戚臨清的臉,怔了怔。

她不得不承認,對方長得很好看,讓自己很想再多看幾眼。

而這時張平目光已經落在了桌上的畫上。

他擡起頭,看着戚臨清,下意識道:“你也學了協會的臨清畫法?”

戚臨清剛想說話。

徐老先生:“不是。戚同學是該技法的公開貢獻者。”

張平和溫冰潔皆震驚地合不攏嘴。

他們這才後知察覺,臨清畫法,不就是對方的名字嗎?

……

戚臨清榮獲省比賽一等獎的消息很快傳遍全場。

他在衆人的矚目下上臺領了獎——省教育局贊助的八萬元教育基金,一枚鍍金獎杯。

随後他還和徐老先生、領導等人共同合影。

咔嚓。

照片定格。

攝影師看着單反相機屏幕裏的少年,啧啧稱奇。

這顏值,堪比娛樂圈頂級愛豆。誰能想到人家竟然是畫國畫的呢?

五名書畫協會的老輩統一認證滿分,确無疑問。

據說,其中一名老先生甚至當場忍不住誇戚臨清是國畫界當之無愧的絕世天才。

選手們都震驚不已,誰能想到來參加比賽,竟吃到了一個驚天巨瓜。

而他們親眼目睹戚臨清的畫作時,也不得不承認評委們說的确實有道理。

這幅人物畫的水平……他們就是連夜買站票坐火車也趕不及。

不愧是徐老先生口中的絕世天才。竟恐怖如斯!!

而與此同時,等待在場外的季友光來回踱步,緊張又期待。

他想着待會戚臨清比賽這麽長時間出來肯定會口渴,連忙先跑去對面小賣部買了瓶礦泉水。

等季友光回來,其他學校的帶隊老師連忙對他道:

“季老師!你帶的學生拿到了第一!”

“什麽?”

季友光激動到表情管理失敗,整張臉的五官高興得扭成一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可以!”

看着戚臨清在衆人的簇擁下從會場裏走出來,季友光眼眶裏莫名都有些濕潤了。

這一次不再是因為對方拿獎能讓自己的教師評稱得到多少好處。

季友光深深明白,他在親眼見證一個國畫天才少年如璀璨明星冉冉升起的過程。

也許對方未來還會在全國賽上大放光彩。

這份榮耀,他與榮俱焉。

……

唐古拉跟在戚臨清身後走出了賽場。

他很感激對方。因為戚臨清剛才說的那番話,他最後畫完了,并得到67分的評價。

與在場其他參賽選手的分數相比,說明他的水平已經處在中上游。

這讓自己本來被打擊得所剩無幾的繪畫熱情,又重新冒了出來。

戚臨清被五個老人家包圍着。

他們七嘴八舌地問他關于那幅畫的技巧問題。

戚臨清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獨創所用的另外幾種畫法,在現代也失傳了。

“我回去整理一下,到時候全部通過唐老師發給你們可以嗎?”

徐老先生等人就差流淚了。

怎麽會有這麽大方無私的小孩!!

“你師父不會怪罪你嗎?”徐老先生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有些國畫大師會很忌諱這個。

戚臨清搖了搖頭,“沒事,他已經去世了。”

他上輩子的師父其實算是爺爺。

爺爺起初教導了他很多畫功,後來漸漸地,他也琢磨出了不少畫技。

比如那項立體技法,就是他在前輩畫風基礎上又糅雜進了一些自己想法創造總結而出的。

“謝謝你。”徐老先生忽然站定,嚴肅地朝他鞠了一躬:“我代表全國畫界謝謝你的無私貢獻。”

戚臨清一怔,旋即忙扶起老人說:“沒事的,您不必如此。”

這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費點嘴皮子而已。

不過此時他心中也有疑惑。

自己創造的這些技法,在棠朝根本無人問津。

為什麽徐老先生會如此激動?

他正想問,旁邊忽然傳到一道清麗的女聲:“同學,我能跟你加個微信嗎?”

戚臨清擡頭,只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臉頰羞紅地望着他。

唐古拉在心裏嘆了口氣。戚臨清這張臉果然招蜂引蝶。

不過,他默默為女孩默哀。

誰叫人家心中早就已經有了大哥。

溫冰潔惴惴不安地望着少年。

戚臨清:“抱歉,我沒有微信。”

溫冰潔:“……”誰信吶?

她嘆了口氣,算是明白了對方對自己壓根沒意思。

被這個小插曲打斷了一下,戚臨清還沒來得及問,剛走沒兩步就被季友光一把熊抱住。

季老師眼眶通紅,哽咽着重複道:“我、我就知道你能行……”

戚臨清:“……”

随後他就被季友光拖上車了。

他們買的是傍晚六點的動車票,現在得馬不停蹄地趕赴回去拿行李。

這個小小的疑惑,也就只好暫時埋在他心底。

車上。

鐘宸慵懶地倚在座椅上,邊吸着奶茶邊口齒不清道:“第一?”

戚臨清點點頭。

季友光挑眉,“呦,你咋知道?剛剛偷跑出來看了是吧?”

鐘宸:“沒,我覺得他有這個實力。”

鐘宸一向覺得自己眼光很準。再說他師父可是畫聖。

戚臨清能沾他師父幾分相似,碾壓那群小屁孩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戚臨清在鐘宸身邊坐下,系上安全帶。

鐘宸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我這次也是第一。”

省射擊比賽第一。

方才他在射擊館門口還被媒體采訪了。

“是嗎?”戚臨清語氣淡淡,“你真棒。”

坐在他們身後的唐古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救命!

為什麽戚臨清就連誇人都...如此一言難盡。

鐘宸卻渾然不覺奇怪。師父以前也是這麽誇他的,他早已習以為常。

戚臨清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了什麽放進他手心裏。

鐘宸低頭看,發現是一粒旺仔味的奶糖。

“這是……?”

戚臨清:“恭喜你拿了第一。”

“謝了,你也是。”

鐘宸撕開外包裝紙,把奶糖丢進嘴裏,嚼了嚼。

嗯還挺甜。

燕襄得知自己孫子拿到了省比賽一等獎時,哆嗦着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這居然是真的!他們燕家祖墳上要冒青煙了啊。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對戚臨清道:

“你繼續畫畫,如果缺什麽,就跟我說。”

像孫子這樣的天才苗子,如果不好好培養,一定是腦子有泡。

他這邊剛把戚臨清送上車,轉頭就打電話給女婿開噴:

“這次臨清在省比賽拿了一等獎。我告你啊,你不讓他學畫,我趕明就把他接走自己撫養。”

戚徽一臉懵逼,“什麽?他又拿獎了?”

“那可不。”燕襄驕傲道:“他可是國畫天才。”

戚徽握着電話,一時間竟失了聲。

……

晚上八點,戚臨清提着包踏進家裏。

客廳內燈火亮堂,戚徽和燕瓊芳正襟危坐,一副等候他多時的樣子。

戚臨清把包放下,看了眼廚房。他有些餓了。

戚徽向他招手:“你過來。”

戚臨清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燕瓊芳看着他,抿嘴笑道:“聽說你這次拿到省賽第一啦?我兒子真厲害。”

戚臨清沉默。

戚徽輕咳一聲,“聽你外公說,你想學畫畫?”

戚臨清點了點頭。

哪怕重生一遭,他也想繼續畫下去。

戚徽語重心長道:“我承認你在國畫上确實有些天賦,但是你應該知道,學美術走高考是不一樣的。你會素描嗎?會油畫嗎?”

而且,戚徽沒說出口的是就算學美術高考分要求也不低。

他看這孩子一塌塗地的成績,根本不指望對方能考上國內大學。

戚臨清說:“我不會,但我可以學。”

戚徽循循善誘:“你要是學不出來呢?”

他想着如果對方高考失利了再送到國外讀商科也不晚。

戚臨清頓了頓,說:“那就繼續學。”

一年不夠,就兩年。他總有一天能學會的。

戚徽啞口無言。

燕瓊芳趕緊打圓場:“哎呀,你就讓孩子學嘛。馬上就要到暑假了,差不多6月份的時候送他去畫室培訓。”

畫室?

戚臨清被勾起了興趣,心中有些癢癢的。他早就對現風格多樣的西洋畫十分好奇。

看着兒子臉上難得露出的期待神情,戚徽嘆了口氣,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同意了。

他補充了一句:“我話先撂這啊,如果你考不上國內的一本美術大學,就給我乖乖出國去念商科。”

戚臨清沒吭聲,起身拿上包上樓了。

戚徽不滿道:“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我是為你好。”

“好了好了,臨清還小,別跟他計較。”燕瓊芳勸阻。

戚徽:“他都18歲了,也不小了。戚英俊在他這個年紀都已經跟着我獨立在商場上闖蕩了……”

戚臨清關上卧室門,隔絕掉外面的聲音。

他先去洗了澡,出來時還餓着肚子。

但他不想下去,在房間裏找了一會,只找到了兩塊旺仔奶糖。

他一向對甜食敬謝不敏。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留着明天上課時給同桌吃。

叮咚。

桌上的手機發出新消息提示音。

戚臨清拿起來一看,是都元白的短信。

【恭喜你拿省賽一等獎!!牛死了鐵子,趕明我請你吃大餐慶祝!】

戚臨清嘴角勾了一下,沒回,把手機放回原處。

這天看了會書,他就早早地睡了,不知道網上因此而翻起的激烈風雨,都元白後來也在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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