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哌哌哌

鐘符佳雖然已經出國好幾年，但依舊經常關注國內的藝術新聞。

他回想起自己曾經藝考的年代，眼前這幅畫恐怕是出現在範本書上供他們參考的典型水平。

他認識的那位高教授的大兒子高闊提起過戚臨清，不過說的并不是什麽好話。

人言可畏，鐘符佳心中對戚臨清的印象本來有些模棱兩可。

這個水平……怎麽也不像是青少年能畫出來的吧？

會不會是對方在騙他？

鐘符佳忍不住把照片放大了仔細觀察。

右下角顯眼的簽名：戚臨清。

讓鐘符佳沉默了。

他反思一下，自己在高中藝考時的繪畫水平連對方三分之一都比不上吧？

果然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是00後的天下。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原來是你在教宸宸畫畫。”鐘母驚訝。

“只是晚上順便監督他完成一下。”戚臨清笑了笑。

鐘宸：“……”

什麽叫只是順便？你每次明明都會額外給我布置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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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父握着戚臨清的手，表情誠懇：“謝謝你，孩子。”

現在鐘家父母都打心底認為是戚臨清讓鐘宸走上正途。

他們心中對此十分感激。

戚臨清并不知道這個誤會。

他抽回手，禮貌地扯了一下嘴角，說：“鐘宸本來也很有畫畫天賦。”

像他的小徒弟那樣，一點就通，非常聰明。

“好了好了咱們先吃飯吧，等下再聊。”鐘母熱絡地招呼道。

等吃完飯，鐘宸就拉着戚臨清上樓了。

鐘家父母和鐘符佳坐在客廳沙發上。

鐘母問：“你覺得臨清這孩子怎麽樣？”

鐘符佳想起對方端正規矩的言行舉止，嘴角彎了一下，說：

“感覺他人挺好的。就是有點早熟了，像個小大人。畫畫也很厲害。”

鐘母一拍大腿，“哎呀，這樣配宸宸剛好嘛。他太愛玩了，就需要臨清這樣性格的人才能壓制住。”

“壓制？”鐘符佳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他似乎察覺到鐘母話中有話。

鐘母：“對啊，臨清和宸宸是一對，你看不出來嗎？”

鐘符佳遲疑了片刻。

這他還...真沒看出來。

樓上。

“你随便坐。”鐘宸彎腰在櫃子裏摸索着。

戚臨清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問：“你在找什麽？”

鐘宸拿到盒子，轉過身。

“這個。”他舉了舉手裏的東西。

戚臨清臉色莫名。

那是一只長條形狀的精致木盒。如果按照他所預想的習慣，一般時用來裝毛筆的……

鐘宸坐在床沿，說：“前兩天我在網上拍賣會看到它，覺得應該很适合你，就買下來了。”

戚臨清：“你要送給我？”

“不然呢。”鐘宸說：“我可用不上這玩意，就當做這些天你教我畫畫的謝禮吧。”

他将盒子遞給戚臨清，“打開看看。”

戚臨清頓了頓，接過盒子。

打開之後，才發現裏面是一支通體瑩白的玉簫。

鐘宸：“你不是會吹簫嗎？試試看喜歡不。”

他古家網上拍賣行看到它時就覺得很适合對方。

戚臨清目光一掃，很快移開。光從玉質上看，他知道這支簫肯定價值不菲。

“其實你沒必要送我東西。在學習上你也幫了我很多。”他說。

鐘宸：“那能一樣嗎？”

戚臨清：“我覺得一樣。對了，你這支蕭買來多少錢？”

“五萬。”鐘宸眼睛不眨地縮倍撒謊。

其實是五十萬。

戚臨清心想這個價格倒也還能接受。等下次再還一份價格差不多的禮物給對方即可。

他便坦然地接受了這份禮物，道：“謝謝。”

“好了，你跟我還說什麽謝謝。”鐘宸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們現在開始學習吧。”

戚臨清點點頭，說：“好。”

鐘宸用餘光瞄了他一眼，心中暗哼。

你每天晚上操.練我畫畫，現在風水輪流轉，我也要讓你學習。

鐘宸摸出幾本壓箱底的五三拍在桌上，道：“寫！不會的問我。”

戚臨清點點頭，說：“好。”

然後他真低頭寫了起來。

桌旁暖黃色的燈影照映下，他的側顏輪廓分明，神情專注。

仿佛學習對他而言，是一種享受。

讓鐘宸看得一愣。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收回視線，輕咳一聲。

鐘宸摸出手機，開始看股市動态試圖轉移注意力。

這種方法确實有效。

兩人各忙各的事情，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

等鐘宸再回過神來時，已經晚上八點了。

他走到書桌身後，發現戚臨清已經一聲不吭地寫完了三個單元外加四張模拟卷。

鐘宸：“……我不是說你不會的可以來問我嗎？”

戚臨清擡起頭看他，棕色瞳膜裏倒映着些許疑惑：

“可是這些我都會了。”

鐘宸：“？”

他心想我不信。

鐘宸拿起對方的卷子和答案對比。但越對越感到心驚肉跳。

竟然真的是全對？？

戚臨清的學習進步速度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都是你教得好。”他說。

鐘宸：“……”

戚臨清無意間瞥到對方手機上顯示的股市動态，随口問：

“你還會炒股？”

鐘宸：“呃，現在還在學習中。”

不過鐘宸前段時間試水買的幾只股已經翻倍賺了十幾萬了，他一直沒和別人說。

戚臨清由衷道：“好厲害。”

鐘宸聽了這句話，莫名其妙地有點耳熱，心中也萌生起想炫耀的心思，佯裝若無其事說：

“我前幾天買股賺了好幾倍。”

戚臨清：“你太厲害了。不像我，我不會理財。”

鐘宸抿了抿，說：“我可以....”教你。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把剩下兩個字咽了回去。

“我以後可以幫你理財。”鐘宸說。

戚臨清一笑置之，全當對方在開玩笑。他擡腕看了看手表，已經很遲了。

他放下筆，把卷子一張張疊好放到旁邊。

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到桌子裏面。

“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畫室了？”

“哦..我都忘了。我這就去收拾行李。”鐘宸趕緊走到卧室後面的衣帽間，胡亂扯下幾件衣物就想塞進箱子。

“等一下。”

戚臨清走到他面前，擡手接過這幾件衣物抖了抖，開始折疊。

鐘宸一擡眼梢，看見對方動作拘整地将自己的衣物疊成了豆腐塊，這才重新放進行李箱。

他嘴角微微抽搐。

戚臨清解釋道：“你這樣亂塞，衣服會有褶皺的。”

鐘宸：“嗯，我知道，今天這不趕時間嘛，以前我也是會好好疊的。”

戚臨清：“沒事，我幫你一起疊。”

他說完便擡腳走過去拉衣櫃的門。

鐘宸剛想阻攔，一句“不——”還沒說出口。

那個衣櫃是禁忌之地，他從來沒讓阿姨打掃過。

啪嗒。

衣櫃門開了。

一大堆鑲滿朋克銀鏈子、大品牌LOGO屬于原主的衣服，嘩啦啦全滾了下來。

就好像大卡車在傾倒垃圾般，瞬間蓋了戚臨清全身滿臉。

鐘宸捂住嘴：“……”

戚臨清捋掉頭頂的綠色沙灘大褲衩，轉頭發自內心地問他：

“你以前真的有好好疊衣服嗎？”

晚上九點，志墨畫室。

甘以山緊張地在寝室裏來回踱步。

葉如南坐在她的床上，嘎嘣吃着薯片，說：“不就是收個徒啦，你有必要這麽緊張嗎？”

甘以山：“你不是學國畫的，不知道他有多牛逼……”、

葉如南：“那你也放棄吧。你們倆現在都在畫室上學，他怎麽教你？我聽說戚臨清可忙，他在班上除了指導鐘宸還有另外一個同學呢。”

甘以山想想也是。她爺爺以前也是老派人。

她知道真正國畫大師收徒的規矩，那跟古裝電視劇裏演的一模一樣，又是磕頭又端茶遞水認祖師爺的，別提多莊重了。

葉如南看着她，奇怪道：“而且戚臨清年齡比你還小點吧？你拜他為師不覺得丢臉嗎？”

甘以山：“這有什麽丢臉的……”

在她眼裏，國畫新人就是永遠的神。

對方在視頻裏教授的技法，雖然還只是皮毛，卻令她受益匪淺。

“等等！”她看着手機屏幕發來的新消息，表情驚喜：“他叫我去小賣部！我先去了啊。”

甘以山披上外套急急忙忙地沖了出去。

身後。

她的兩個室友和葉如南面面相觑。

室友A：“她這麽着急，該不會喜歡戚臨清吧？”

室友B：“可別，雖然甘以山長得挺漂亮，但她完全沒希望。畢竟戚臨清喜歡男生。”

葉如南擡起頭，望着空蕩蕩的門口，表情若有所思。

而另一邊。

甘以山走到操場，不出意外地被戚臨清拒絕了。

“抱歉，我最近沒什麽時間收徒。”他說。

甘以山親耳聽到這個消息，倒也覺得沒太失落。她知道是自己不配。

戚臨清：“不過如果你有問題的話，可以随時來問我。”

甘以山向他鞠躬，“好！謝謝！！”

“你大學想考國畫系？”戚臨清問。

“是的。”甘以山點頭。

“那好好努力，你很有潛力。”

聽到對方的鼓勵，不知道為什麽，甘以山頓時就像打了雞血。

她餘光瞄到站在戚臨清身後便利超市的鐘宸，沒敢打擾他們，說了兩句便趕緊撤退了。

鐘宸其實也沒想到戚臨清會拒絕。

他以為對方這種老好人的性格，說不定會收甘以山為徒認真教導，将國畫一脈繼續傳承下去。

但平心而論，鐘宸竟然有點開心。

果然人的本質就是占有.欲。

“你為什麽不收她為徒？”他問。

戚臨清擡腳向超市走去，給他買了個冰淇淋，随口道：“我現在已經有你了啊。”

鐘宸腳步一頓，臉頰不自覺有些熱。

“你、你在說什麽？”他聲音都變小了。

戚臨清看着他，“我現在每天都要教你畫畫，沒空教她了。”

鐘宸：“你收徒還搞1V1的嗎？”

戚臨清：“嗯？”

他沒明白他的意思。

鐘宸嘴角微微勾起，“就是你總是只收一個徒弟。”

戚臨清：“不太清楚。”

他以前除了梁洛端并沒怎麽收過徒弟。

鐘宸：“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喊你戚老師？”

戚臨清：“不必。”

鐘宸：“為什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句話說出口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那戚臨清豈不是他爹？實在太詭異了。

戚臨清看着他的臉，嘆了口氣，從兜裏掏出紙巾擦掉他唇邊沾上的白色冰淇淋漬。

“因為如果這樣，我也應該喊你鐘老師了。”

夜色下，鐘宸臉色通紅。

在畫室的時間過得很快。

之後，戚臨清開始學習油畫。

他在色彩上敏銳的直覺靈感，常常令D班老師感慨不已。

什麽叫天才？這就是。

其他班的學生不知道戚臨清的繪畫進展，他們以為他以前就學過。

但只有D班的學生，親眼見證這位天才的學習速度，吓人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任何畫種，到了對方手裏，不到一天必定學會。

第二天，就能舉一反三。

第三天，他的水平便完全便能超越老師了。

這讓戚臨清背地裏在畫室老師辦公室裏收獲了“妖孽”的外號。

而他本人在汲取大量藝術知識的同時，也在思考自己的未來。

班上的學生大多早早便想好了大學想報考的專業。

比如服裝設計、藝術平面設計。

封嘉慶就想去學工業設計。

學的越多，戚臨清心中反而更沒有底，有些茫然了。

這天放學，他和鐘宸走在回宿舍的綠蔭小道上。

太陽很大，清風拂面微涼。

戚臨清問：“你大學準備報什麽系？”

鐘宸一愣，還以為對方察覺到了。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以後報考金融系。

暑假來畫室學畫，不過是為了打探戚臨清的情況。

“我還沒想好。”他只能先用這個含糊的理由蓋過。

戚臨清：“我也沒想好。”

鐘宸驚訝不已，“你都沒想好？”

他以為像對方這種很有主見的人心中肯定早有主意了。

戚臨清點了點頭，臉上難得出現了困惑之色。

鐘宸：“你可以去學國畫嘛，反正你國畫這麽厲害，你也很喜歡……”

戚臨清：“他們不會讓我去報國畫系的。”

省書畫協會的那些人，恨不得讓他去擔任國畫系的教授。

鐘宸卻以為他父母不同意，在為家庭擔憂。

“沒事，慢慢來不急。”他安撫地輕拍戚臨清的肩膀。

與此同時，全國書畫協會。

辦公室內，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在品茶聊天。

“那孩子是叫戚臨清對吧？自從他貢獻的失傳畫技傳出去後，可是讓咱們國內的國畫水平上升了不少。”

“确實。”

“我看了Z省協會傳過來的資料，真的，有太多精妙之處了。”

“這孩子的師父絕對是位大人物。”

“最近國畫界的新星真是冉冉升起啊。還有那位在網上搞直播的國畫新人，都已經火到國外去了。”

“那些外國大師多方打聽都想得知這些失傳技法。”

“哼，瞧他們以前猖狂的樣子，真不想讓他們知道。”一位灰布衣老人吹胡子瞪眼。

會長點點頭，道：“雖說藝術無國界，但總之先讓咱們協會的人學明白了再說。”

白發老人道：“我聽Z省的徐老說這位國畫新人就是戚臨清那孩子。”

灰布衣：“怎麽可能？！我可看過國畫新人的鬥音直播，還給他打賞了。他的畫藝是真好，按理來說不可能這麽年輕。”

白發老人遲疑道：“可是他們都知道那幾樣失傳的國畫技法……”

灰布衣沉吟片刻，說：“或許他們認識。”

這個理由雖然聽起來有些牽強，但還勉強能解釋目前的這種情況。

畢竟讓他們相信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半大小子就是令國外震驚的國畫大師，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

而在這些失傳技法在協會內的大幅宣揚下，上至某些大師，下至初學國畫的新人，都覺得自己的畫技更加精進，有所進步。

而過段時間，棒子國将舉行一場國際國畫大賽。

老一輩的一般不怎麽會參加這種賽事了，但卻是一些三四十歲國畫愛好者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

以前國內的畫者總是落于下風。

但這一次，大量失傳國畫技法的出現卻帶給了他們自信。

雖然目前只跨出了一小步，但他們相信，這會是華夏國畫界的一大步。

這天封嘉慶給戚臨清看了一本卡片小書。

他自己畫的火柴人，翻頁起來是動态的。

“好玩吧嘿嘿。”封嘉慶憨笑。

戚臨清接過書，又翻了幾遍，确實覺得很有意思。

有點現代動漫的感覺。

動态的畫感，起初也是由靜态衍生而成。

戚臨清看到任何新鮮的畫種都有想嘗試的心情。

他擡眼瞥到坐在前面畫架前的鐘宸，拿起鉛筆随手在素描紙背面的右下角畫起了對方的輪廓。

一張、兩張、三張……最後累積成厚厚一沓。

戚臨清随手把這些廢紙放到一旁。

幾天後。

傍晚，教室。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晚霞特別好看？”封嘉慶轉頭問他。

鐘宸看了眼窗外，沒什麽興趣，低頭看手機。

封嘉慶：“戚哥呢？”

鐘宸：“他出去倒水了。”

封嘉慶湊到他身邊，悄聲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鐘宸：“？”

封嘉慶：“你去戚哥位置上，翻下他之前那一沓畫的背面。”

鐘宸不明所以，但還是按對方的意思走過去，從箱子裏摸出那堆畫紙。

正面都是戚臨清畫過的素描、水粉或是油畫，沒什麽稀奇。

但翻到後面，在看到紙上的淺淺黑灰輪廓時，鐘宸愣住了。

一張一張翻下去，對方畫的全是他。

封嘉慶比劃道：“你試試，把畫疊起來用拇指唰唰唰翻頁。”

鐘宸按照着這麽做了。

結果這些靜态畫變成了一個短暫的動态電影，記錄了他在喝奶茶、畫畫的樣子。

他看着它，心跳瞬間慢了半拍。

作者有話要說：寫着寫着忽然就知道了戚臨清談戀愛後的屬性。

他一定是爹系男友

謝謝讀者落葉傾城地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