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嚷嚷嚷

梁明山莫名其妙穿到現代後，也幻想猜測過梁洛端會不會也遭遇穿越。

畢竟他和梁洛端同時在敦煌死于一場刺殺。

他和梁洛端從小一起長大，自認是這世上最熟悉對方的人。

所以當梁明山看到鐘宸的第一眼，心中就隐隐有些激動異常的預感了。

他再細看對方的表情，又多了幾分勝算。

但他面上暫時沒表現出來，佯裝無事，繼續敬業地給客人們辦理入住手續。

期間老板還嚷嚷着想和鐘宸、戚臨清合影。

“身份證。”梁明山伸出手。

戚臨清從包裏翻出卡片遞過去。

梁明山盯着電腦操作了一番，而後把房卡和身份證遞還給他。

他們這一行人定的房是每人各一間。中年領導注意到這個細節，忙上前商量：

“兄弟，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我？”戚臨清指了指自己。

中年領導點頭。他也有眼力見，瞧着這群人中這青年最好說話的樣子。

領導把戚臨清拉到一旁，講了他們是國家派遣來的考古隊，等下要請兩位本地向導，懇求地詢問他能否讓兩間房屋出來。他們願意出雙倍房錢。

身後的甘以山和葉如南見狀道：“我們可以睡一間！”

中年領導搓了搓手，面帶不好意思道：“那還差一間……”

剩下的唐古拉有點忐忑。

戚臨清看了眼他，轉頭說：“我和朋友商量一下。”

領導忙不疊：“好好好，您慢慢考慮。”

最後決定下來，戚臨清和鐘宸睡一間，唐古拉單獨睡一間。

他們在畫室就是同舍室友，也不差這幾夜。

……

他們帶着行李入住房間，戚臨清注意到鐘宸有些心不在焉。

他以為鐘宸路途奔波累了，剛想叫對方休息一下。

鐘宸：“我去樓下逛逛。”

戚臨清看着他，問：“要我陪你嗎？”

鐘宸搖了搖頭，“不用。”

他擰開門把，一路走下樓，确保無人跟蹤。

營地門口，暮色四合。

沙漠的傍晚天暗得很快。

鐘宸遠遠地便看見梁明山蹲在那裏折騰燒烤架的炭火。

他大步走過去。

梁明山擡起頭，下意識說：“先生，外面風大氣溫高，您要不還是先進去歇着吧……”

“明山，是你嗎？”鐘宸啞聲問。

霎時一陣熱風刮過，卷起炭裏星火。

梁明山眸中閃過愕然，手中的烤火架應聲落下。

兩人找了個僻靜角落，将這段時間彼此的經歷娓娓道來。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談及死亡的原因。雖然是遭遇刺客，但歷經千年，時空倒轉，已經沒有再深入探尋的必要了。

“什麽？！傅易先生也穿越了？”梁明山呆住了。

鐘宸點頭道：“嗯，他就是你剛才看到那個我身邊的年輕人。”

“那你們現在的關系……”梁明山措辭小心。

他知道對方一直對傅先生念念不忘。

鐘宸：“他還沒認出我。”

“噢。”梁明山立時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道：“這就好。”

以傅先生那般嚴肅正直的性格，若是知道鐘宸就是他徒弟，兩人根本不可能有發展情感的機會。

梁明山毫不懷疑，可能但凡有一點火花，就會被傅先生及時扼殺在搖籃中。

所以鐘宸隐瞞身份下的這一步險棋，很妙。

但忽然間想起陳年往事，梁明山心中又飄過了一絲哀恸。

傅易生前四處旅行，後來也曾來過敦煌，留下過幾幅堪稱經典的宗教壁畫。

為此梁洛端跋山涉水來到敦煌，就為了親眼看到傅易作的壁畫。

只可惜因為意外，他們在這裏慘遭刺客殺害。

梁明山覺得自己死了就死了。

可梁洛端一代國師，年紀輕輕便離世，實在令人惋惜。

鐘宸撥弄了兩下烤架，嘆氣道：“不過我覺得距離他開竅，也許還要很久。”

梁明山憨笑：“您放心，我會幫您的。”

鐘宸不以為然：“沒用。他就是根木頭。不，鋼筋。”

……

營地沙漠裏的燭光晚餐很豐盛浪漫。

那隊考古人員也坐在這兒吃飯。他們請來的兩個本地向導也在其中，瞧着年紀三十出頭，膚色黝黑。

唐古拉看了他們幾眼，扭頭對甘以山說：“聽說這個考古隊的領導把從我們這兒換來的兩間房都給這兩個向導住了，你們不覺得不對勁嗎？”

甘以山：“這有啥好奇怪的，人向導大老遠過來辛苦呗，讓他們住好點也是應該的。”

唐古拉：“我可不覺得那個領導心地這麽善良。”

葉如南：“或者...他倆其實不僅是普通的本地向導？”

三人面面相觑。

梁明山故意把鐘宸和戚臨清的位置安排在單獨、位置稍遠的一桌。

他們坐在這，剛好能一起看到漫天璀璨銀河。

戚臨清夾着一本畫冊坐下來。

鐘宸多看了兩眼，還以為他要順便寫生。

戚臨清揭開餐蓋，稍稍驚訝了一下。

“這裏還有牛排。”

鐘宸聳了聳肩道：“速凍的合成肉，很便宜。”

戚臨清看着他半晌，說：“你懂得真多。”

鐘宸不好意思說這是梁明山告訴自己的，低下頭掩飾性地戳了戳盤子裏的牛排。

也因此，他沒有看到此刻戚臨清的表情竟然難得有些緊張。

如同一個鋼鐵硬漢在産房急得團團轉。

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尤其是在情感方面，戚臨清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竅不通。

他可以畫出受世人敬仰的名畫，卻一直遲遲沒有醒悟自己的心意。

兩世為人，戚臨清覺得确實應該思考一下終身大事了。

他早該意識到，鐘宸對自己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而且這種特殊，不單單限于友人。

戚臨清低咳一聲，說：“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嗯？”鐘宸已經無聊到就差把盤子裏的肉給戳爛了。

沙漠中的燭光晚餐雖然看着浪漫，但中看不中吃。

夜裏風大，沙子飛舞，食物裏都夾雜着砂礫。

戚臨清張了張嘴，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他就不是能說這種情話的人。

“這個給你。”他起身将那本畫冊遞給對方。

鐘宸一怔，迅速伸手接過翻開。

看着看着，他忽然掩嘴，神情複雜。

這本厚厚的畫冊，裏面的主人公全是他。

有他在吃飯的場面，有他在睡覺的，也有他在發呆的。

有素描、水墨畫、油畫、水粉畫……

如同一位善于編織情話的詩人，眼前這位曾名垂千史的畫聖先生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了這些畫上。

鐘宸的心髒怦怦直跳，恨不得抓着對方的衣領逼問。

但他怕吓住戚臨清終究還是忍住了。

慢慢來。

這種時刻急不得。

鐘宸嘴唇翕動：“你的意思是？”

戚臨清視線飄忽，“就是你想的那樣。”

啪。

這一瞬間鐘宸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鐘宸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戚臨清竟然會主動向自己表白。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追在對方身後的很久很久，哪怕一輩子的準備。

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起身扯住戚臨清的領口吻過去。

他們在沙漠，在漫天的星魄中接吻。

原先被放置在桌上的畫冊掉在了地上，陷進沙裏。

周圍的衆人看到時紛紛都驚呆了。

梁明山差點跳起來，伸長脖子看得稀奇。

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唐古拉拖着腳走上前撿起那本掉了的畫冊。

他翻開看，眼光霎時變得灰暗。

甘以山和葉如南飛快地上前，看到這本畫冊後表情也變得愕然。

“可能這就是藝術家的浪漫吧。”葉如南開玩笑道。

老板擦了下眼淚：“害現在的年輕人，讓我想起了我當初的時候……也是這麽熱血沸騰。”

這天晚上戚臨清和鐘宸回房間後發生了什麽，衆人不得而知。

唐古拉問老板要了幾瓶啤酒，回屋獨自買醉。

第二天，他們按照行程前往敦煌沙漠內部參觀游覽。

“聽說這個沙漠裏，還有不少尚未被挖掘的古代敦煌壁畫，這些都是華夏藝術的瑰寶。”梁明山業餘時也會充當導游賺點快錢，再加上已知八卦說起來頭頭是道，“這次住在咱們營地的考古人員，就是為了一處新發現的壁畫遺址而來。”

“那怪不得。”甘以山恍然。

按理來說，考古人員不會深入沙漠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梁明山意味深長地瞥了戚臨清一眼，繼續說：

“聽他們說啊，上頭很看中這次遺址挖掘，因為壁畫的作者，極有可能是畫聖傅易……”

傅易這個名字一出來，頓時引起了甘以山和唐古拉的注意。

葉如南或者無法理解，但他們兩個學國畫的人，可是很清楚這位巨佬的赫赫大名。

“傅易？！”

“我的天。”唐古拉倒吸一口冷氣，“如果确認遺址的真實性，這項考古發現公布出去，足以引起史學界內震動。”

甘以山：“等等，傅易不是洞庭人嗎？他為什麽會來敦煌？”

梁明山：“可能受人之托吧。野史不是記載傅易生前四處旅行，并稱他的壁畫是一絕。”

明山依舊清晰地記得，上一世他與梁洛端來到敦煌，親眼目睹傅易作的壁畫時內心的震撼。

那已經不能用絕品來形容了。

那簡直堪稱人類藝術的瑰麗至寶。

“那我們以後說不定能見到傅易的又一個真跡了。”甘以山頓時心生向往。

她同時偷偷瞟了一眼戚臨清。

自己的這位師父，好像傳言就是傅易的後人來着。

戚臨清對此事尚且有些印象。

他上輩子，确實因囊中羞澀接過一項在敦煌作壁畫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