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噓噓噓

莫家。

莫明軒接到徒弟的電話，說最近有一檔國畫綜藝節目《華夏大畫家》上映，希望他有空能去看看。

聊了一會，莫明軒才得知自己這關門徒弟原來正好跟《華夏大畫家》的制片方有聯系，受其托為特意來找他編寫一則大師觀感。

“好，我晚上看看。”莫明軒應承下來。

身為華夏老一輩還在世的著名國畫家，莫明軒平常很少上網。

人越到晚年越珍惜時間，他幾乎把自己的所有人生都奉獻給了國畫。

乍一聽這檔綜藝，莫明軒還挺有興趣的。

他心想這是好事，順應如今上面的政策——華夏傳統文化複興。

莫明軒年紀大了，當晚作完畫，九點多，他本已準備上床睡覺。

徒弟發來短信詢問他看完綜藝的觀後感。

為了愛徒，莫明軒還是大晚上地爬起來戴上了老花鏡，邊打哈欠邊打開電腦。

...

看到戚臨清作畫那一幕，莫明軒睡意一掃而空。

他心情忽然激蕩，整個人站起來，在書房背着手來回踱步。

“這才叫國畫....”他喃喃道。

對方在墨杯比賽時的畫和現在完全沒有可比性。

莫明軒瞬間意識到這孩子那時在藏私。

《華夏大畫家》播出後，由于收視群體的年輕化，除戚臨清、鐘宸之外，受到關注最大的便是參賽選手之一甘以山。

她長相清秀，年紀又輕，加上畫技非凡，排位第二，很是吸引了一部分粉絲。

在節目裏，就連徐老先生都誇她“未來可期”。

[小姐姐好厲害]

[粉了粉了]

[！我看過現場照片，她好像去年和戚臨清一起參加過全國墨杯大賽]

[卧槽，我看到後面她竟然說自己是戚臨清的徒弟！！！]

節目畫面裏，甘以山手持話筒正在進行私人采訪。

她對着鏡頭道：“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最感激的就是我的師父戚臨清……”

彈幕瘋了。

[我倒回去反複看了十幾遍才确信]

[我直接驚呆]

[驚呆+1]

[恍恍惚惚]

[戚臨清太牛了吧啊啊啊他收的同齡徒弟都這麽強。啧啧，我都替其他參賽選手腳趾摳地]

……

事實上，确實有不少參賽選手為此感到尴尬。

他們有些人四五十歲，有些是當地美術培訓機構的國畫老師。

然而他們現在卻輸給了一個小女孩。

戚臨清月底前又和鐘宸去了一趟H市錄制節目。

不過這次，他受到的待遇遠比之前熱情。

參賽選手們紛紛趁休息時間擠上來詢問他國畫相關問題。

場面一時有些壯觀。

戚臨清一怔，旋即一一認真回答。

他毫不藏私，知無不言。

這番交流下來，選手們受益良多，心中對戚臨清的敬佩更甚。

劉倉東雖然在第二輪比賽中落選，但卻覺得不虛此行。

他從戚臨清身上學到了很多知識，假如回去精心鑽研，想必畫技可以更上一層樓。

而導演注意到這一幕，偷偷讓攝影師在一旁拍攝，準備剪輯成後期花絮。

這一期拍攝中，甘以山正式進入決賽。

她一開始很緊張。雖然自己上次僥幸在夏天題材中作了幅山水畫拿到第二，但并不意味着她會一直如此一帆風順。

決賽的參賽選手閱歷豐富，幾乎都是勁敵。

主持人很快宣布這次的題材是“泛舟”。

甘以山瞬間松了一口氣，擡起頭看了眼坐在評委席上的戚臨清。

她重新挺直了背脊，鋪紙、準備顏料，随後拿起筆緩緩蘸墨。

她知道以對方教給自己的技巧，絕對可以贏。

節目播出後，收視率暴漲。

廣告商接踵而至。

不誇張地說，就連去年請到不少大牌明星的《國家寶藏》在年輕人中都沒有這麽受歡迎。

這次浙衛視商業和藝術化的融合創新模式，毫無疑問成功了。

導演制片等人滿面紅光，喜不自禁。

而鐘宸原先投入的贊助，全部翻倍收回。

公司裏，員工看着財務報表面面相觑。

他們本來以為鐘總投資這檔節目，是為了戚先生。

“鐘總雖然年紀小，但商業觸角着實敏銳。”財務感嘆道。

新來的統計員不以為然：“我看就是鐘總運氣好。誰能料到《華夏大畫家》這種綜藝能火？就算是神都不能吧。”

在外做生意，難免有跌有賠。

可自從鐘總的公司和工作室成立以後，就好像被財神爺眷顧，在賺錢的康莊大道上一路拔足狂奔。

正所謂樹大招風。

鐘宸在短短一年時間便利用互聯網媒體迅速變現，惹了不少紅眼。

有人是他運氣好。

有人說他只是靠臉靠家裏罷了。

最近準備退居二線的孫秘書卻知道，鐘總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憑借天賦與努力。

就像總裁辦公室裏書櫃最顯眼位置處擺着被翻出毛褶的《孫子兵法》。

“鐘總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孫秘書把裝有個人物品的紙皮箱順手擱在桌上，對新人說：“這次投資《華夏大畫家》，你以為是運氣好，實際他吩咐下面的人做了好幾天的市場調研。”

新人遲疑道：“現在國畫哪裏來的市場……”

孫秘書：“你說得對。但鐘總認為他和戚先生的cp炒作有市場，能帶動綜藝。事實證明他的預判很正确。”

新人：“……”

財務結算好孫秘書的工資條，納悶道：“您這是辭職了？”

孫秘書搖了搖頭，“不是，鐘總要将我調到下面新開的一家娛樂子公司當分經理。”

財務笑道：“那原來是升職啊。”

“也不算吧。”孫秘書嘆了口氣說：“那公司遠在H市，我這就徹底遠離權利中心了。”

自古就是皇帝心腹前途最光明。

孫秘書還是喜歡當秘書的日子，輕松無煩惱，日常還能磕磕總裁和戚先生的cp。

財務奇怪道：“您跟了鐘總一年多吧，他這時候忽然換新秘書？”

孫秘書：“嗯。”

這下整個財務室都豎起了耳朵。

財務：“新秘書是誰啊？”

孫秘書：“名字叫梁明山，長得還挺好看的。”

“年輕貌美男秘書？”財務開玩笑道：“戚先生會不會吃醋。”

孫秘書撇了撇嘴，低聲說：“誰知道，我看那個梁明山就是個狐貍精。遲早要想法子勾引鐘總。”

上次孫秘書見梁明山進出鐘總的私人公寓，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這位新秘書和鐘總的關系，實在讓人有些誤會。

……

九月一號，全國統一開學日子。

驕陽炎炎，國美門口圍滿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入學新生。

汽車可憐地堵在馬路正中央，保安滿頭大汗地生氣大吼司機。

校園的遮陽棚底下坐着負責辦理入學手續的學長學姐。

他們一邊給新生科普校園線路，一邊推銷電話卡和棉被日用品。

“哎呀，咱們學校這個電話卡一定要買的，不然以後你都用不了wifi……”

康彬彬熱情地拉着前面男新生的手。

男新生起了半身雞皮疙瘩，“我辦、我辦行了吧，學長...你能不能先松手？”

康彬彬滿足地咧開嘴角，立馬低頭給對方翻找新的卡。

這時身旁的女生推了推他的胳膊，語氣興奮：“快看那邊有帥哥！”

女生知道康彬彬的大母0屬性，見到帥哥雙腿就跟被膠水黏住了似的走不動路。

康彬彬眯着眼順着女生指的方向看過去。

由于離得遠的緣故，他并不能完全看清對方的長相。

但那人身高腿長、膚白、五官端正。

毫無疑問是個純種帥哥。

康彬彬頓時輕咳兩聲，示意衆人：“他電話卡一定是我的，你們別跟我搶啊。”

學生會的同事們翻了個白眼，沒一個理他。

“不過他這大熱天的還穿長袖襯衫，不熱嗎？”康彬彬看着遠處的帥哥，嘀咕道。

帥哥正提着行李邁步向他們走來。

女生：“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康彬彬：“啥？”

女生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恍惚道：“他是戚臨清。”

康彬彬：“！！！”

康彬彬“卧槽”了一聲，站起身拍桌大叫：“我是他粉絲，等下誰也不準跟我搶！！”

衆人：“……”

戚臨清在學校裏轉了一圈，才找到辦理入學手續的志願者隊伍。

他上前，剛打算開口詢問。

康彬彬熱情似火，像彈簧似的撲棱起來道：

“戚同學，歡迎您來到國美大家庭！！我是您的學長康彬彬，您叫我彬彬就可以了……”

女生插嘴：“叫他神經病。”

戚臨清：“？”

“哈哈哈你別管他。”康彬彬手伸到桌底暗暗掐了女生一下，轉頭開始詢問戚臨清是否還有需要辦理的手續。“……對了，你繳學費了嗎？”

戚臨清點頭道：“線上代繳的。”

康彬彬：“好的好的，那你辦一張電話卡，我領你去寝室。”

戚臨清：“謝謝。”

康彬彬被他看得紅了臉，低頭翻找卡。

戚臨清看他們大熱天的做志願者也不容易，付了錢給康彬彬後主動提出去對面小賣部買兩瓶水送給他們。

“這怎麽好意思呀...”康彬彬客氣地捂嘴笑。

戚臨清：“沒事。”

說完轉身。

女生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搐道：“老彬，你不是戚臨清粉絲嗎？怎麽連自家偶像都坑。”

“賣電話卡怎麽能叫坑呢？反正他在校園裏遲早會用到的。”康彬彬說得振振有詞。

女生：“我看你是想搞到他的電話號碼吧？”

康彬彬：“……”被發現了。

戚臨清買了一袋棒冰和礦泉水回來。

康彬彬道謝，還有人說要拍照發微博。

美院很大，兩個校區分割隔着一條垃圾街。

正午陽光熱烈，曬得油柏路滾燙。僅有梧桐樹下投影下一片陰涼。

康彬彬幫忙拿着行李走在樹下，邊向戚臨清介紹：“這是食堂，這是一樓教學樓，那邊有尖頂的是體育館……”

戚臨清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白牆的塗鴉壁畫上。

康彬彬見他感興趣，開口道：“這是咱們學校的傳統，每年新生入學都會在上面輪流作畫，到時候肯定也會輪到你的。”

戚臨清點頭。

等到男生新生宿舍門口，康彬彬主動把他的檔案名字告知宿管阿姨：

“阿嫂，能幫個忙看看他是哪個寝室嗎？”

阿姨埋頭在本子上翻找半天，搖頭道：“沒有記錄，他不在我們這幢樓。”

康彬彬愣了一下。

這就奇怪了。因為新生男同學都住在這幢。

他轉頭看向戚臨清問：“你是不是提前跟你們系輔導員說辦理走讀了？”

戚臨清：“沒有。”

康彬彬打開通訊錄翻找，“我記得你是影視動畫專業吧？我現在給你們輔導員打個電話問問。”

戚臨清：“好，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給偶像辦事怎麽會麻煩。

康彬彬餘光偷瞄了戚臨清一眼，心想他可真有禮貌。

幾分鐘後，電話打通了。

“您好李老師，我是學生會的康彬彬。我現在帶着一個新生...嗯對，是的，我帶他去宿舍，但是阿姨說沒有他的住宿安排記錄……他的名字是戚臨清。”

很快，康彬彬把電話挂了，面色呆滞。

他現在內心的問號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

戚臨清“怎麽了？”

康彬彬用看鬼的眼神看着他，“輔導員說，你的寝室在教師公寓。”

戚臨清怔了怔，這才想起之前徐老先生說要安排自己做國畫系客座教授的事情。

他把行李箱轉了個方向提下臺階，道：“那我們現在過去？或者麻煩你告訴我教師公寓的方向。”

“哦哦，我帶你過去吧。”康彬彬抹了把臉追上來。

戚臨清的步伐依舊不急不緩。

相比其他人在烈日高溫下行色匆匆的模樣，康彬彬覺得他簡直不像正常人。

走了這麽長段路，康彬彬穿着短袖都感覺自己汗落如漿了，而戚臨清卻沒有出一絲汗，幹淨清爽。偶有微風吹過，康彬彬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半路上，戚臨清還接了個電話。

“嗯我已經到了。”

“現在學長帶我去宿舍。”

“我等下放好行李過來找你。”

……

等他挂了電話，重新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

康彬彬：“剛才打電話的是鐘宸？”

戚臨清有些訝異，“你怎麽知道？”

康彬彬笑道：“你們倆不是情侶嘛。一聽就聽出來了，你和他說話的語氣很明顯，忽然間變得好溫柔...咳咳，打了比方就有點像冰山融化。我知道這個比喻有點俗，就随便舉個例子，我可沒有說你是冰山的意思啊。”

戚臨清沉默。

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一路無言。

等走到教師公寓門口，康彬彬終于憋不住內心的疑惑問：“戚同學，你到底為什麽會住在教師公寓？”

康彬彬以為對方有認識的人正好在美院當教授，所以能圖個方便。

戚臨清想了想回答：“應該是我被聘請為學院教授的緣故。”

康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