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影視作品裏,常有一個情節,皇上突然到訪,看到女主角不同的一面,從一點小小的興趣變為特別對待,進而寵冠六宮,達成所謂的HE成就。
檀雅成為色赫圖氏之後,才發現,後宮裏百分之六七十的偶遇都是刻意為之,展現出的另一面百分之九十都是邀寵手段。
皇宮裏的大忌之一,便是不可窺探帝蹤。然而康熙只要一動彈,便是前呼後擁、仆從無數,更何況多數情況下,他要去那兒,都會提前派人過去知會,好教人接駕。
是以,乾清宮的小太監剛到鹹福宮,康熙要擺架鹹福宮的消息就一陣風兒似的飛到後宮各處,只是有些人消息靈敏,有些人消息滞後些的區別而已。
鹹福宮自己都不是第一時間知道這事兒的,不過她們現在忙着迎聖駕,還真沒工夫多想。
“十年了……”聞柳感慨,“奴婢記得皇上上回來咱們鹹福宮,奴婢也才剛進宮呢。”
檀雅抽了抽嘴角,這話聽起來,為何這麽心酸呢?
聞枝聽聞柳這麽說,越發重視,“皇上定是看重咱們小阿哥,這是天大的好事,定要把握住。”
聞柳附和:“小主,聞枝說的對,奴婢幫您打扮吧?”
檀雅立即搖頭,見兩人滿臉詫異,咳了一聲,解釋道:“你們也說了,皇上是為咱們小阿哥來的,我這個做額娘的,哪能借着小阿哥邀寵?”
可宮裏的嫔妃都是這樣做的啊?
聞枝和聞柳詫異的很,倒是聞柳,年歲大,隐隐約約摸到些自家小主的意思,只是還不确定。
檀雅也知道自己這理由很是站不住腳,瞅了眼鏡子裏氣色不錯的臉,轉移話題道:“快去将新做的衣服拿來,莫要耽誤接駕。”
聞枝連忙去取,聞柳則是拿起梳子,為她重新挽發髻。
檀雅打量着梳妝盒裏的宮粉口脂,琢磨再三,覺得光是裝病還有些不夠,便問聞柳:“近來宮裏流行的妝容,我瞧和嫔畫着甚是好看,你可會畫?”
聞柳以為自己猜錯了,頓時松了一口氣,笑道:“小主可算是給奴婢表現的機會了,奴婢畫妝面的手藝定不會教您失望。”
聞枝抱着新旗袍過來,愁眉苦臉道:“小主,這衣服做的太大,您身條都顯不出來,面聖也不能穿舊衣,怎麽辦啊?”
這就是她的目的。
檀雅裝作憂愁的樣子,許久,方才勉強想出一個辦法,“那不若在裏面穿件褂子?好顯得豐潤些?”
聞枝覺得好,立即回身去櫃子裏翻小主從前的緊身褂子。
聞柳則是拿着眉筆,面有難色,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畫眉。
檀雅擡眼,“聞柳,怎麽不畫了?”
聞柳一咬牙,手刷刷幾下,畫出兩道八字眉來,畫完後捧起鏡子讓主子看,“小主可滿意?”
檀雅挑眉,喪氣的八字眉也跟着動了動,再加上刷牆一樣抹過的大白臉,看起來一點兒不明媚,就是一個喪喪的妝容。
無論什麽時候,都講究個上行下效,女人們亦是如此。
康熙喜歡江南漢女,京裏的風向也都是喜歡柔順女子,女人們呢,想要迎合男人的喜好,那是個個都恨不得将自己打扮成楚楚可人的嬌羞模樣,再來個低眉順眼,就是封建禮教下女人們合該長成的标準模範。
檀雅向來不喜歡這妝面,她這身子年輕,從來都是簡簡單單畫個自然的彎眉,點一點紅色口脂提提氣色,便很好看了。
她今日換個妝容,因着底子在那兒,倒也不難看,可她這一年養得好,身材不似從前瘦削,還長了些個子,骨架大的身型還挂上了肉,那是半點兒都不憂郁婉約。
等到檀雅穿上褂子,又在外面穿上旗袍,豐潤是豐潤,可是略微有些壯碩,配上妝容,別扭的很。
不協調不等于醜,但也沒增色。
聞柳一臉“猜到了”的神情,聞枝沒想到啊,急得直打轉,“小主,奴婢再去拿那件兒水藍色的旗袍,水藍色素淨,保準比這件兒水紅色的好看。”
她說着話,人已經到櫃子邊兒上。
檀雅也不攔她,水藍色還是水紅色,也不影響她什麽,聞枝開心就好。
聞柳瞥一眼主子身上的旗袍,再撇一眼主子的臉,臉色仿佛吃了不可描述的東西一樣,迅速移開視線,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檀雅聳肩,坐在梳妝臺前,繼續欣賞自己的新妝容。
“咚咚咚——”
門被敲響,聞柳走到外間,隐隐約約傳來說話聲,片刻後,聞柳領着蘇庶妃和聞榭走進來。
蘇庶妃今日應是精心打扮過,美目輕輕掃過來,檀雅一個女人都受不了,一顆心都撲通撲通的。
而蘇庶妃見着檀雅的模樣,亦是一驚,“你……”
檀雅立即打斷,期待道:“我讓聞柳照和嫔娘娘的妝容畫的,如何?”
蘇庶妃說不出好,扯了扯嘴角,道:“你平時那般便極好,莫要東施效颦,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這話委實直接,直接地甚至有些難聽,聞枝當即便滿臉不高興,只是頗多顧忌不好發作。
但蘇庶妃話不好聽,其實是好意,有許多人那是巴不得旁人出醜的,蘇庶妃這樣已經很難得的情分。
聞柳扯了一下聞枝,提醒她好歹克制着點兒表情。
檀雅注意到兩人的動作,出聲道:“你們出去吧,我和蘇庶妃說說話。”
聞柳給蘇庶妃奉了一杯茶,然後屈膝告退,走的時候帶走了聞枝。蘇庶妃也沖聞榭點點頭,聞榭便也退出去。
檀雅又打量了蘇庶妃一眼,這人渾身上下都寫着:我是盛開的嬌花,快來采。她再一想今日要上門的客人,蘇庶妃想要誰采,一目了然。
她自己覺着能對老黃瓜下去口的人都是饑不擇食,可事實上老黃瓜再老也是金貴的老黃瓜,有的是人前赴後繼。
而蘇庶妃就是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她精心裝扮一番的目的昭然若揭,也不準備掩飾,因而直接來到檀雅面前給她看,而不是臨到君前才發現她想争寵。
蘇庶妃做好了一切準備,唯獨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檀雅。
都是聰明人,對方想要做什麽,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兩人面對面,沉默許久。
檀雅先開口:“望蘇姐姐得償所願。”
蘇庶妃手裏的帕子輕輕拂過肚子,心平氣和道:“色赫圖妹妹亦然。”
各人有各人活法兒,将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別人身上,都是自以為是。
兩人也沒說多久的話,聖駕便抵達,檀雅到底沒來得及換衣服,就穿着她那身水紅色的旗袍出現在康熙面前。
宣妃和定貴人接到消息便在前殿迎接聖駕,倆人見到蘇庶妃沒多意外,見到檀雅時,視線都是一頓,方才好似若無其事一般,恭敬地向皇上請安。
康熙今日,确實是為了看幼子來的,但蘇庶妃的顏色實在是盛極了,打扮鮮豔袅袅行禮,便吸引了帝王的視線。
至于檀雅,康熙知道她是二十二阿哥的生母,目光卻也只落在她身上一瞬便固定在蘇庶妃身上。
宣妃面無波瀾,請皇上入殿內,然後由宋嬷嬷抱着小阿哥向康熙請安。
康熙接過二十二阿哥,像是個尋常人家的老翁一般,慈祥地看着他,關心地問宣妃:“二十二今日都做什麽了?吃得可好?”
宣妃一板一眼地回答:“晨起用了點肉糜粥,便在榻上玩兒,玩兒累了便睡,皇上來前,才醒不久。”
說的一絲趣味也沒有。
康熙随意地點點頭,拿起炕桌上的撥浪鼓,沖幼子輕輕搖,吸引他的注意力。
小阿哥也确實受到了吸引,更确切的說,他又看中了龍袍上的龍眼睛,扶着炕桌爬過去,直接爬上皇阿瑪的腿。
康熙甚喜幼子的親近,嘴角上揚,還親手為幼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雍親王胤禛心情複雜,然上一次借二十二的身已是突破心理界限,此時便躊躇不決起來。
等到康熙收回手,他心裏又生出些許遺憾,想若有下一次,定不猶豫。
而宣妃端莊地坐着,眼睛瞥過底下對比鮮明的檀雅和蘇庶妃,決定送蘇庶妃一程,“蘇庶妃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待天寒起來,臣妾不方便再帶小阿哥出門,便想教蘇庶妃日日為小阿哥讀讀書,聽聽琴音,也好早些開智。”
“哦?”康熙聞聽宣妃之眼,目光移向蘇庶妃,眼神似有贊嘆還有其他,溫和地問,“蘇氏,都讀過什麽書?”
蘇庶妃羞答答地答了,期間擡頭,嬌羞地看了一眼康熙,萬般情思皆在其中,欲語還休。
康熙朗聲一笑,談興起,又問起旁的。
蘇庶妃答了,還适時扔出個話頭,好教兩人的談話能夠繼續下去。
康熙學識見識之深之廣,自然非尋常所比,短短幾語,便蘇庶妃一臉崇拜,極大程度上滿足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兩人眉來眼去,檀雅坐在蘇庶妃旁邊的繡墩兒上,餘光注意到康熙看蘇庶妃的眼神越來越直白,一臉木然。
她好像想多了,憑她的段數,就是打扮美美的坐在這兒,也注定是個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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