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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雅自封為鹹福宮女子學院的教導主任, 新來了四個小伴讀,課程必須要重新做出安排。

第一日,額樂的課程照舊, 定貴人親自考較四個小姑娘漢學,确定她們的學習進度。

比較意外的是, 進度最快的是性格略有些內向的納蘭·舒爾,其次是佟佳·茉雅奇和富察·伽珞, 最小的愛新覺羅·吉蘭才剛啓蒙一年,還處于認字階段。

額樂和前三人,基本磨合一段時間便能夠統一課程,吉蘭則是需得另做安排。

琴棋書畫這一項是由蘇答應考較,是按照她們這個歲數的水平進行橫向比較,比較對象便是額樂。

四人各有偏好擅長, 但事實上幾個小孩子再如何出衆, 水平也有限。

小孩子手腕軟,書畫連形都未成, 歲數大的能稍好些, 但是蘇答應對吉蘭的畫評價更高一些,認為她在此道之上頗有靈氣。

檀雅拿起幾人的畫對比, 照她看來,明顯茉雅奇的畫更完整成熟,吉蘭的畫哪哪兒都稚嫩的很。不過蘇答應是專業的, 如此說必然有她的道理, 外行人不該對不懂的事情指手畫腳, 便不多嘴, 聽她繼續說。

吉蘭琴棋皆沒亮點, 舒爾琴藝也差, 圍棋也就伽珞能夠在蘇答應讓子後少輸兩子。

總的來說,茉雅奇和伽珞較為平均,舒爾一科瘸腿,吉蘭方方面面都沒上道。

另有,茉雅奇、伽珞、舒爾三人都開始學女紅了,不過只是初初接觸,

而四人都還沒學過蒙語滿語,也從沒有上過武藝課,需得先打基礎,想要跟上額樂的進度還早。

當然,這些都是檀雅四人私底下讨論的,并沒有當着孩子們的面說,免得傷到她們幼小的自尊。

檀雅持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将額樂和四人的情況一一記錄下來後,道:“雖說名義上是額樂的伴讀,理應以額樂為先,可也不能太勉強小姑娘們。”

漢學必不能落下,這點不必多說;旁的課程,琴棋書畫依然按照額樂從前的頻率便可,皆在練習;武藝乃為強身健體,無需急着趕進度。

唯有蒙語滿語……檀雅念叨完,看向宣妃。

宣妃略一思索,道:“額樂也才學了一年,都是聰明的孩子,只能讓她們辛苦些。這倒不是緊要的,還是先說說吉蘭這丫頭吧。”

幾人面面相觑,再一次奇怪,吉蘭為何會成為額樂的伴讀。她倒也并非不好,只是年紀小,處處都需要照顧罷了。

最後定貴人主動說:“旁的課程無妨,只漢學,額樂她們上課時,我單獨教導吉蘭便是。”

宣妃颔首,“也只能在這般了。”

檀雅便在紙上記上一筆,然後又問道:“娘娘,可要将女紅安排起來?伽珞都接觸了,額樂也不算早了”。

“她們這樣的身份,自有繡娘在身邊,也不必如何精通,三五日練一練便可。”

檀雅記下,又道:“嫔妾想着,算數也可以教了,她們日後要管家理事,還要管着外頭的田産鋪子,算數最是實用。”

宣妃瞧她紙上一排課程,從漢學、蒙語再到琴棋書畫、禮儀、女紅、武藝,現在又加了一門算數,“是否多了些?孩子們恐怕吃不消吧?”

“不多。”

檀雅刷刷畫了橫七豎五的格子,第七個格子寫上休,然後前六個格子先并排寫上漢語、蒙語,琴、棋、書、畫、算數各占二,禮儀、女紅占一,最後一行寫滿武藝,一張古代版課程表便畫好。

“漢語和蒙語的課程略縮短些,午膳前還能加一門課程,午膳後略作休息,便可繼續上課,時間擠擠總會有的。”

宣妃無言,死死地盯着滿滿的一張紙。

蘇答應擡起帕子遮在唇間,柔柔一笑,道:“娘娘,那些穿插着的琴棋書畫不過是為怡情,又不求額樂她們成一方大家,怎會累到孩子們?”

檀雅補充道:“而且說起來,蘇姐姐日日都要給她們上課,豈不是也累?”

确實,檀雅這份課程安排,蘇答應每日都要忙碌半日,不過是為了一個甘之如饴,累也不覺累。

宣妃更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既如此,蘇答應每日抄的一卷經,便罷了。”

檀雅睜大眼睛,讨巧道:“嫔妾那一手字近來練得不錯,由嫔妾教書法,娘娘也将嫔妾那一卷經取消如何?”

宣妃一聽,輕瞪了她一眼,“你想得美。”

“嫔妾長得也美啊。”檀雅說着,擺了個矯揉造作地姿勢,自己擡起自己的下巴,媚眼如絲。

宣妃受不了她,擺擺手,“你快走,我這同道堂可裝不下你。”

檀雅看向定貴人和蘇答應,定貴人閉眼念佛,蘇答應則是移開視線,向宣妃行禮告退。

她也是個美人啊,有這麽難以入目嗎?

檀雅輕哼一聲,随在蘇答應身後出去,到外頭她便正經下來,對蘇答應道:“書法我是不如蘇姐姐,但我可以和孩子們一塊兒練,她們寫一張我便寫一張,蘇姐姐放心交給我吧。”

蘇答應拍拍她的手臂,含笑道:“你若是想去玩兒也無妨,左右你我日日都在一處。”

這是說,便是檀雅看書法的兩堂課,她也是要去的。

檀雅一笑,無所謂道:“閑來無事,打發時間,那蘇姐姐教琴,我必也要作陪。”

蘇答應嘴角上揚,嗔道:“你拿我打發時間?你當我是琴師嗎?”

“琴師哪有我蘇姐姐人美?更何況還琴聲優美。”

“說的像是你見過聽過多少琴師的琴音似的。”蘇答應甩甩帕子,道,“我去尋額樂,這還未長大呢,便不中留了。”

檀雅背手跟着她走到前院,想着回東配殿也是閑待,便道:“我與蘇姐姐一道去,也瞧瞧幾位姑娘可住得好。”

“随你。”

兩人也不急,借着黃昏的日色,漫步走到西三所,還未進門,便聽見額樂清脆的笑聲。

幾人正在前殿裏跳房子,地面上方方正正的八個格子,此時輪到額樂,她一手拿着宮女幾下便縫好的沙包,使勁一扔便扔進寫着漢字六的格子裏,然後一個格一格地單腿跳,剛跳到寫着四的格子,便站不穩,另一只腳落地。

規則應該是腳落地就失敗,可額樂一點兒不失落,高高興興地撿起沙包,遞給下一個舒爾,笑看她扔沙包。

舒爾很小心,只扔到第三格,順利跳過去撿回來,便将沙包遞給伽珞。

伽珞手臂輕搖,大致估量遠度之後,穩穩地扔進第四格,然後不緊不慢地跳過去,半蹲撿起來,再跳回來,跳回來的時候稍稍加快速度。

茉雅奇接過沙包,沙包對着四格扔出去,将将落在四格邊緣,輕松的跳過去跳回來。她回到起始地,一邊将沙包遞給最小的吉蘭,一邊輕聲道:“只要扔進第一個格子便夠了。”

吉蘭繃着小臉,認真地點頭,手一甩,沙包卻甩出了格子。

額樂笑得極其大聲,可一見到吉蘭撅起嘴,立時便收回笑聲,還過去哄她,“有姑姑陪你呢,莫要不高興。”

一局輪完,結果已出,宮女端着個蜜餞碟子走到另外三個姑娘跟前,三人一人拿了一顆蜜餞,愛新覺羅家的姑侄倆沒有,只能看着她們吃。

檀雅靠在門邊兒上,笑着對蘇答應道:“原來彩頭是蜜餞,可憐見的。”

她一出聲,額樂總算聽到動靜,側頭看過來,喜笑顏開地喊道:“額娘!色赫圖額娘!”

檀雅和蘇答應這才走進來,順便叫行禮的小姑娘們起來,然後才調侃地問額樂:“怎麽?額娘們不找你回去,你便不知道回家了?”

額樂眼睛轉了轉,機靈道:“皇宮就是額樂的家啊。”

檀雅點了點她的額頭,“瞧你機靈的。”

額樂捂着額頭,抱住蘇答應,冠冕堂皇地撒嬌:“額娘,吉蘭害怕,額樂想留在這兒陪吉蘭住。”

蘇答應低頭瞧她,不置可否,只道:“你昨日便說要陪吉蘭,今日還陪?”

額樂認真地點頭,睜大雙眼讓額娘看到她作為姑姑的慈愛,“我是吉蘭的姑姑啊,當然要照顧她,是吧,吉蘭?”她看向吉蘭。

吉蘭懵懵地點頭,答道:“吉蘭跟姑姑一起睡就不怕了。”

蘇答應無奈,看向檀雅。檀雅聳肩,随她決定。

“那你便留下吧,只是不許晚睡,功課也要完成,明日額娘們檢查。”她對額樂囑咐完,又轉向伽珞三人,讓她們不要太順着額樂,該如何便如何。

三人乖巧應了。

蘇答應交代完,沒有其他吩咐,卻也不走。

檀雅見她如此,挽住蘇答應的手臂,對額樂等人笑盈盈地說:“那我們便先回鹹福宮了,你們可以繼續玩兒一會兒再去寫大字。”

額樂立時便一通甜言蜜語,全都是說色赫圖額娘的好話。

蘇答應瞥了檀雅一眼,沒有告訴額樂真相,就是她這麽好的色赫圖額娘,說給她們加課程便加課程。

檀雅拉着蘇答應離開西三所,才問她:“蘇姐姐是怎麽了?為何不高興?”

蘇答應擡頭望了望天際,幽幽地說:“倦鳥歸巢,行人歸家,額樂還不知道,她總有離開額娘們的一天,竟是早早地便想走出鹹福宮了……”

傍晚的皇宮夾道幽長,除年年維修,樣子始終沒有變過。

檀雅不疾不徐地走着,笑臉不變,輕聲道:“便如我曾經對娘娘說的,無論是二十二,還是額樂,都會長大,會有他們自己的路要走,真正能相伴走完餘生的,是咱們幾個。”

蘇答應長嘆一聲,“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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