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陰陽雙生花

曉樂變成了一棵草，具體說他的意識覺醒在了一顆草內。

這棵草長相平平無奇，只有幼兒園小朋友初始學畫的左一片葉和右一片葉，再加上中間一根細長小莖，沒了。唯一特殊的大概便是葉子一片黑，一片白。

巴掌大小，脆弱得似乎風稍微吹大一些，就能攔腰折斷，若是長在馬路邊大概就是被随手拔掉的命運，實在很不起眼。

但是，曉樂知道自己這具“草芥”之身雖然模樣普通，卻絕非凡品。

畢竟任誰一睜眼，就看到一只堪比成人洗澡盆大小的恐怖蛇頭吐着信子垂涎地看着自己，不停地滴答着涎水，那種感覺讓他足夠從頭酸爽到根，仿佛他一頓絕世補藥，而不是一株不起眼的雜草。

曉樂剛覺醒的瞬間就被這驚悚的畫面給吓懵了，若不是此生化為一草，必定七竅生煙，原地升天。

不過他神經堪比水桶粗，一陣窒息之後，就慢慢地緩過來，視線往邊上挪了挪，又發現同樣一個大蛇頭，四只探照燈般的黃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曉樂：“……”一個已經足夠驚悚，再來一個似乎也沒差，草芥之身，淡定淡定。

不過好在盯歸盯，這兩條蛇卻一直沒下口，他努力放空眼睛，自我催眠讓自己平靜。只是視線往外飄移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兩個巨大的腦袋，卻只有一個身體，雖然此身有大禮堂柱子般粗細，蜿蜒曲折，長度驚人，但是依舊告訴曉樂這是一條雙頭蛇！

曉樂：“……”你違反了生物構造的自然規律，知道嗎，兄弟？

曉樂默默地收回視線，不得不仔細觀察這條雙頭蛇。

只見這兩個腦袋一模一樣，頭上分別高高豎起一個紅色的肉冠，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面生長出來。而不同的是一個腦袋黝黑，一個腦袋卻是灰白，這顏色搭配的頗為奇怪，跟自己一片黑葉，一片白葉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将目光從那吐信子時張開的嘴巴上挪開，不去看泛着慘綠光的獠牙，而是順着兩個腦袋一直望向交彙處的蛇身。只見身上的鱗片顏色也是跟腦袋一樣黑白相交的花紋，鱗片寒光泠泠，似乎堅硬如鐵，刀劍不催。

更神奇的是，蛇背上長出了一對羽翼，如今正收攏着貼合在身體上，而蛇腹兩邊卻長出了鼓包，曉樂數了數，一共四個，潛意識他覺得那是在生長的四只爪子，而這條雙頭蛇正處在關鍵的蛻變期。

只需要一個契機，就能化龍了。

雙頭蛇盯了他許久，突然兩只頭驀地調轉方向，頭上的肉冠變得極為鮮紅，然後其中一只黑色腦袋朝着天空張開嘴巴噴出一口濃黑的液體，瞬間形成利箭直直朝天上射去，這還不夠，它揚起脖子，蛇信伸長，發出一聲怒吼，背上的翅膀猛然掙開，蝠翼寬大威武，一黑一白的光在腹部閃爍，一節節順着鱗片往上，是即将發大招的信號。

而同時，它的身軀以曉樂為中心，如保護的姿态将他整個纏繞起來，仿佛誰來都別想争奪的模樣。

曉樂擡頭看過去，目光穿透層層濃霧，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黑雕正俯沖而下，這身形足有籃球場那麽大，利爪尖鈎，頭頂的翎羽高豎，像一頂金冠，威風極了，而每一次揚翅都形成一股飓風，一看就知道非常強悍。

看見雙頭蛇的濃液利箭射來，它立刻扇動雙翅，形成密集的風刃與這些利箭撞擊在一起，那巨大的震蕩就是長在地上的曉樂也能感覺到這副力量的碰撞。

利箭和風刃相互抵消，可濃液卻化為了黑霧彌漫空中，黑雕下沖之勢不減，自是躲避不及，然而鋼刀般的羽毛沾染上的瞬間就被腐蝕燒灼，黑雕尖叫的聲音響徹雲霄，慌亂之中猛然振翅往更高的天空飛去，離開黑霧的包圍，卻不敢再随意下來了，似乎頗為忌憚。

隔着老遠，雙頭蛇與它對峙，終于在黑雕看到雙頭蛇上鮮紅的肉冠和巨大的翅膀之後，長嘯一聲，不甘地盤旋一陣飛走了。

曉樂看得清晰，那黑雕即使離開，視線也是直直落在他這株草上，特別的不舍。

一直等到曉樂看不見那黑雕的身影，雙頭蛇才垂下頭，灰白的蛇頭輕輕蹭了蹭曉樂柔軟的草葉，但另一只黑色的腦袋鮮紅的肉冠照舊高高隆起，張開嘴，二話不說就對着四面八方噴出一口濃濃的毒液，警告着周圍暗中窺伺的其他妖獸。

曉樂苦中作樂地翻譯一下就是：這草是我的，誰也別想觊觎！有本事就單挑！群毆我也不怕！

這個時候曉樂還不知道他穿越到了什麽地方，那他這些年的玄幻小說就白看了。

天地寶材生長之地必有強大妖獸守護，很顯然雙頭蛇強悍的有些過分，方圓望不到邊際的這片沼澤都是它的領地。

雙頭蛇震懾一番，知道不會再有不長眼的過來打攪之後，才慢慢地讓龐大的身軀沉入沼澤繼續修煉。

而這個時候，曉樂才能重新審視自己的這具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草身。

不過他發現這片沼澤除了雙頭蛇以外沒有其他強大的妖獸一樣，附近似乎也沒有任何其它的植物，一根水草都沒有，孤零零的就他一個，簡直寂寞如雪。

但是很快他明白了，雖然沼澤上的他就兩片葉子，可是沼澤之下，他的根系發達地覆蓋了目力所及的一切地方，深入底下，兇猛地掠奪周圍所有靈氣。

通過根系的感知，他能感覺到雙頭蛇的所在，正盤在他的主根系上，卑微地汲取他逸散出來的多餘靈力修煉。

曉樂：“……”這樣看來他似乎也不是什麽善茬。

太陽東升西落，當黃昏來臨，這篇沼澤地的靈氣已經被曉樂吸收殆盡，他看到自己的那片白葉上散發出幽幽的瑩潤光芒，仿佛所有的天地靈氣都凝結在這上面。

更神奇的是，當黑暗來臨，月亮升起之時，地底居然湧現起魔氣來，氤氲的魔霧替代了靈氣覆蓋了整片沼澤。

也不知道這魔氣和靈氣按照日月交輝替代産生的地方，究竟是什麽別有洞天的秘境。

而他的根系似乎也葷素不忌，就是魔氣都不挑地吸收進來，只是盡數被自己那片黑色的葉子所吸收。

而那條雙頭蛇則換了它黑色蛇頭貼在他的根系上，鱗片也全部變成了黑色，顯然它也在利用魔氣修煉。

這樣日複一複，年複一年，怎麽吸收都不長高不長葉的曉樂終于感覺到他的頭頂冒出了一個芽尖，隐隐要長出花苞的趨勢！

曉樂看雙頭蛇歡天喜地地在他的身邊游了一圈又一圈，還傻兮兮地掬起沼澤裏的水澆到他頭頂，那急不可耐的模樣，令他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無力。

難道他們相依為命的美好日子要結束了嗎？

守在天地寶材邊上的妖獸又不是慈善大使，之所以不讓任何妖獸靠近，還不是為了等他完全成熟綻放之後好一口吞了，幫助化形成龍。

曉樂悲哀地擡頭望着天空，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花苞很快就能開了，只是可惜的是，自從在這棵草中醒來之後，他都還沒有機會到沼澤之外的地方瞧一瞧。

這個世界既然有強大的妖獸，那必然有修道成仙之人，刷刷刷的踩着飛劍，有翻天倒海的能力，肆意潇灑的樣子，也不知道跟上輩子小說裏的一不一樣？

曉樂真的好想去看看，而這份期望也促使了他的花芽快速成長。

花苞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長出來之後便散發出一股靈氣清甜的香味，濃郁的靈力誘惑下，本是平和的沼澤頓時變得躁動起來，各式各樣的妖獸受他吸引在外圍探頭探腦，尋找着可乘機會，有的甚至大膽地進入沼澤，然而無一不是被雙頭蛇絞殺。

一段時間，沼澤上彌漫着濃濃的血腥氣，曉樂發達的根系本能地将這些妖獸吸收殆盡。

而雙頭蛇潛下沼澤修煉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時不時地就要浮出來獵殺一頭妖獸将之吞吃入腹，這般迫切仿佛也在積聚能量，為吃下曉樂後化龍做準備。

将周圍所有的妖獸吸幹之後，曉樂的花苞徹底飽滿了，誘惑的香味也随之收斂，如今只需要一個契機，一股龐大的力量，他便能綻放。

可惜這股力量是這些妖獸不能提供的，漫長的等待讓雙頭蛇也變得暴躁起來。

終于有一日，這片變得死寂的沼澤迎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魔修，擁有血腥修羅領域，裏面冤魂無數，魔氣森森，而另一個則是劍修，手握龍吟之劍，環繞着凝成實質的浩然劍域，淩然正氣。

後者追着前者進入這片沼澤的上方。

雙方不過遙遙對峙站立，那恐怖的領域碰撞便讓天地變色，澎湃的力量擠壓着這方空間，仿佛要碾碎所有的一切，可見這修為有多強悍。

所有的妖獸在這兩個大能出現之後跑了個幹淨，包括沼澤霸主——雙頭蛇也躲在他根系下瑟瑟發抖。

這方魔氣和靈氣四溢，望眼廣袤無垠，看起來空無一物的沼澤，便成了他們最好的大戰之地。

曉樂擡起頭，知道他的契機來了。

這一戰，昏天暗地，曠日持久，在兩方大能毫無保留的殺意之下，靈力和魔氣被吸取一空，變成了移山倒海的絕殺，怨魂的凄厲嘶吼和萬劍穿心的冰寒，将整個沼澤地沸騰，到處是妖獸被翻上來的屍骨，空氣中充滿了死亡的味道。

然而誰也不知道下方有一株不起眼的兩半小草，在如此境地之下，依舊毫無損傷，不管是魔力還是靈力所凝聚的劍意，落在兩片草葉上的瞬間便順着柔軟的葉脈統統被導入了沼澤。

雷雲在天空中凝聚，紫電穿梭于其中，給這場足以載入傳奇的正邪之戰渲染出悲壯之感。

終于魔修站立不穩，周圍的魔域現出了頹然，鬼魅束手，深深忌憚，而對面的劍修，傲然挺立，站在那柄神兵龍吟之上，環繞着寒冽劍陣，如巍峨山岳毫不動搖。

誰更勝一籌，一目了然。

然而邪魔歪道之所以受人唾棄，便是連決鬥都不講究公平二字。

“尊上，我們來助你！”

不知何時，沼澤四周悄然無聲地出現另外四個魔修，站于四方，雖然他們的修為雖不如劍修，但也是強大的修者，四人合力布下的偷襲陣法顯現出威力來，魅影重重，魔氣森森，直沖那劍修而去。

這等力量顯然就是那劍修都不敢小觑，身環劍陣頓時淩天而上，化為點點繁星光芒，龍吟劍意之下如流星劃破天際，密密實實地撞入這陣法之中，四海浩蕩，劍意震顫，那四名魔修齊齊發出慘叫之聲。

然而捂着胸口的魔修卻哈哈大笑，只見他朝天一聲怒吼，身形頓時變得龐然，頭上長出巨大的犄角，全身燃燒着魔焰，帶着地獄而來的萬千修羅惡鬼，直殺向劍修。

劍修則目光一淩，終于化身為一柄頂天立地的巨劍，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人劍合一，引動天雷，迎上那龐然魔物……

這足以泯滅天地的劍魂，居然讓曉樂也感到了萬分的恐懼，兩片葉子下意識地蜷縮起來，牢牢地護住頭頂的花苞，心道完了完了。

然而疼痛未曾襲來，意識也并未泯滅，曉樂擡起頭，發現自從來了這倆強大修士之後就吓得躲藏在他根莖深處的雙頭蛇，竟然用脆弱的蛇身替他擋下了這一劍。

脆弱……的确，跟這位劍修相比，雙頭蛇的修為真不算什麽，身體就跟紙糊的一樣。皮開肉綻，鱗片翻騰，直接斷成了兩截，兩頭顱發出哀鳴之聲，接着摔倒在曉樂的身前，可憐地望着他。

“好兄弟！”曉樂感動地簡直熱淚盈眶，哪怕這條蛇的守護就是為了等開花吃掉他，可就沖方才以命相救他也認了。

再看天上，那散發着恐怖氣息的龐然魔物已經消失了，在劍修的斬殺之下神魂俱滅。

而那劍修也從空中直直墜落而下，剛好落在曉樂的身前，龍吟悲鳴，将他勉強支撐住。

這個時候，劍修才發現面前這顆雙葉小草，怔然道：“陰陽雙生花……”

沒錯，曉樂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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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第一次嘗試仙俠，還請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