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山谷之戰

衆人只知神兵之威可助自身修為一日千裏，卻不知天下萬事皆有利弊，其中煞氣血海，刺骨冰寒，又豈是一般靈劍可比拟。

衆人只知寒岳劍尊神兵在手，天下無敵，萬人敬仰，又豈知他光壓制龍吟這煞氣領域就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煉化龍吟為他所用。

這一瞬間，所有的天之驕子全部煞白着臉，閉眸入定，忍受或者抵抗着進入神識的狂暴殺意。

只有一個人，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很快靈臺就清明了。

他緩緩地站起來，從身邊的林烨手裏取下佩劍，一步步朝着這些連反抗之力都沒有的人走去。

此刻他臉上的謙和早已不見，只有一片輕蔑和嘲諷，目光瞥向空中的龍吟，眼裏帶着志在必得的光。

龍吟的領域固然可怕，全力之下哪怕是于子航也抵擋不住。然而這把神兵只是為了挑選出合适的主人，并非要殺死這些修者，是以力量并不強，他強大的神識很快就能掙脫，這為他創造了極好的機會。

林烨臉上的魔紋時隐時現，可見他的痛苦比常人更甚一倍。

于子航欣賞了一會兒，想到接下來林烨好不容易醒來，卻被千夫所指的模樣，更是心底帶着一份前所未有的暢快，仙魔之體，若是只有仙，沒有魔，那就太遺憾了。

他拿着林烨的劍一把刺進了距離最近的一名劍修，催動魔氣，直入心口，血液噴濺之下，一條性命就此結束。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龍吟的領域以鮮血為熔，白骨為籠的煉獄，周圍是數不清嗜血妖獸，到處是屍骸怨魂，本該熾熱，卻又帶着極地的冰寒，如萬千刺骨之劍刮着血肉。

曉樂站在此處，手中握着的是染血的龍吟，劍尖所指，腦海中似乎只有一個字：殺！

他曾經在沈逸之手中體會過龍吟的怨邪殺念，針對此事，他想過該怎麽辦。

沈逸之給他的答案只有一個：神性。

陰陽雙生花能讓一名渡劫期的修者直接成仙，便是因為他的神性高于天劫，既然如此，只要稍稍釋放出一點氣息，應該就能脫離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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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存于靈葉和魔葉之中的靈魔雙氣順着經脈回流入靈臺之中，如煉獄一般的意識海中，一點靈光和魔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顆種子落在了鮮血浸染的土地上，接着抽芽長出一黑一白的小葉。

明明這小葉子看着嬌嫩無比，顫顫巍巍仿佛經受不住絲毫的風吹雨打，更別說在這片污濁腥風的土地上生長。

然而卻不知它龐大的根系在曉樂的意識海中無限延伸，不管是烈火，還是鮮血，亦或者咆哮不斷的妖獸，死不瞑目的屍骸……在他的根系抽出地面的那一刻，齊齊被纏繞，拖入了地下，如無極之淵的那片沼澤中。

殺意，魔氣，靈光，邪怨……都被分解為靈氣和魔氣齊齊被吸入根系之中，成為養分輸送到那兩片葉子中。

比殺戮更強大的便是吞噬。

天地間，似乎只剩下瑩潤的白和幽暗的黑，還有一把孤獨的劍。

這把三尺寒鋒輕輕顫動，似激動，似臣服，終究化為了一道光射入曉樂心口。

那一瞬間，曉樂睜開眼睛，目光與空中的龍吟重天遙遙相對，下一刻，他驀地離開原地，一道寒芒劍意直沖自己而來。

“真沒想到，你那麽快就清醒了。”

于子航的臉上帶着驚訝，可眼中卻殺意四起。

他化神的修為不再掩飾，強悍的威壓朝着曉樂如巍峨之山層層壓過去，接着瞬間執劍斬殺過來：“你究竟是什麽人！”

落劍坪上，所有人被這個消息給震驚了，魔修居然潛入了劍冢！

然而沒有人會拿此開玩笑，各大門派想到裏面的弟子們，紛紛坐不住了。

現在也不是尋找緣由的時候，主峰令開，一個又一個的身影消失在裏面，生怕劍冢之中揚起腥風血雨。

即使是太上長老，亦是二話不說走進了傳輸陣法，畢竟葉雨倩還在劍冢未出。魔修真要針對，必然各門各派最優秀的弟子。

而這邊，駱清清看着如臨大敵的場面，一時間還沒愣過神，可坐在輪椅上的沈逸卻是一眨眼之間就沒了人影。

“二師兄……”

易遙看着出現在陣法中的沈逸之，咬了咬牙：“再相信他是個病秧子，我就是傻子。”

“他早就不是了，你現在才發現？別廢話，我們趕緊跟上去。”岳明天喊了一聲，也禦劍而去。

要論其中弟子最多的，就是淩劍宗，作為各主峰的首席大弟子，他們倆自然放心不下。

尊者們前往龍吟所在的山谷，而其他弟子則結伴尋找各派留在劍冢中的試煉之人，遇到魔修群起而殺。

沈逸之第一次進入劍冢，雖在水鏡之中窺探過一角，不過落地之後，還是停駐了片刻。

接着背後傳來一個不确定的聲音。

“沈師弟？”

沈逸之回頭，只見一位穿着鵝黃仙裙的女修驚訝地看着他。

沈逸之擡了擡手：“李師姐。”

好巧不巧卻是玉心閣主之女，樂音仙子李夢瑤。

玉心閣中也有優秀弟子在劍冢中，作為已至元嬰期的師姐，她亦帶人進來尋找師妹，卻碰到了沈逸之。

“沈師弟怎麽也進來了？”李夢瑤目光複雜地望着沈逸之，作為前未婚夫妻，雖然已經改了婚約，可她對沈逸之依舊關注。

聽說上生死峰的時候，她還為此難過和悲傷，本以為再也回不來了，卻不想五年之後還能聽到他下生死峰的消息，李夢瑤雖然驚訝卻也為他高興，人活着，總是比什麽都好。

可直到打開主峰令的那一道淩然劍意，她這才發現，沈逸之早已掙脫了命運的枷鎖，再一次成為他人仰望高山。

沈逸之神情淡淡，只是回答：“妄墟崖弟子在裏面。”

“你的身體……”

“無礙。”沈逸之說完，目光落向了一處，微微皺眉。

“劍冢危險，你孤身一人，不如與我們……”可她話未說完，沈逸之卻擡起手制止了她。他閉上眼睛，凝神細感，很快找準了方向。

華淩仙子插了進來，對着李夢瑤使了使眼色：“師妹，我們快些走吧，早點找到門下弟子。”

李夢瑤輕聲一嘆，見沈逸之兩手空空，心知霄令給了他的師弟，大概是沒有準備其他替代的劍。以沈逸之的修為，這裏普通的靈劍想必也看不上，思慮片刻，便取出一把上品靈劍。

然而她還未遞上，卻見沈逸之的面前忽然凝出一把虛無的霄令，卻是他的劍意所化，接着輕輕一躍，下一刻便禦此乘風而去，轉瞬沒了身影，徒留後面驚嘆的目光，可至始至終不曾多看她一眼。

淩華仙子見此，忍不住道：“化虛為實，劍意凝而不散，他的修為怕是已經到出竅後期了！”

李夢瑤輕輕點頭：“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躍千裏，已無人能望其項背。”

可惜……淩華仙子在心中一嘆，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錯過了，便真的錯過了。

山谷之中，卻是危機時刻。

曉樂區區一個金丹，如何對付化神期，光威壓就能讓他動彈不了。

他咬着牙目光在周圍一圈，只見這人已經殺了好幾個，每個死人身上都留下了淡淡的魔氣，加之他手中握着林烨的佩劍，嫁禍之意實在明顯。

而林烨似乎還在跟龍吟做鬥争，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瘋子！”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放大着劍尖的鋒芒，于子航面露猙獰，朝他一劍刺來。

說時遲那時快，霄令感受到曉樂的危險兀自從他的手中脫出，鳳鳴之聲悅耳長空，好似有一只鳳凰裹挾着滾燙的灼熱劍意迎了上去。

劍意的碰撞，産生巨大的震動，讓整個山谷跟着地動山搖。

只見霄令倒飛出去，斜斜地插入岩壁之中，金光退散，好似完成了使命，沉入寂寥。

然而于子航的臉上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化神期的威力，居然被這麽一把劍給擋下了！

“霄令……”不過中品之劍，卻有仙劍之威，甚至，他的主人都不在身側！

隐晦不明的目光，片刻的思量，讓他有些許閃神，可就這一瞬間，他心中猛然一跳，暗道一聲不好。于子航倏然回頭，就見曉樂已經出現在龍吟身前，然後一把握住。

“收！”

龍吟的聲響再一次回蕩在山谷之中，血紅的潮水是如何鋪展而開，如今又是如何在頃刻間收起來，盡數內斂回了劍中。

龍吟低顫，喜悅不已，還未煉化，便已然依言而動。

如此情形，于子航還有什麽不明白？

龍吟擇主，就是面前的少年。

殺意不再掩飾，不管龍吟選擇誰，可只有金丹修為，殺了便是。

鋪天蓋地的威壓迎面而來，高于兩個大境界的壓制，讓曉樂幾乎毫無反抗之力，連真元都無法催動，仿佛無形之中被制住了一樣。

于子航将劍意凝于劍鋒之上，化神的修為層層疊起，形成恐怖的毀滅力量，一劍劈向曉樂。

霄令已無力再替他擋下，曉樂勉強将龍吟置于身前，以期用堅不可摧的神兵抵擋住這致命一擊，接着嘶聲吶喊：“再不醒，你兄弟要沒啦！”

下一刻，三聲清脆的“砰砰砰”響徹整個山谷。

林烨架着MK.14，對着于子航射出三枚追魂彈。

他臉上的魔紋還未淡去，眼睛還染着血紅，嘴角上揚，猶如惡劣的魔，與平時那溫雅的林師叔完全兩副模樣。

但是敢動他兄弟……

“給我去死——”

上古隐世家族的底蘊彰顯了實力，直接破了于子航的真元護體，三枚子彈打出三朵漂亮的血花，破體瞬間，曉樂揮動龍吟，使出了他最強劍意，于子航不得不收回雷霆一擊。

他滿臉錯愕，接着面目猙獰：“混蛋，你們算計我！”

林烨對整日的虛以委蛇惡心透了，MK.14轉化為沙漠.之鷹，對着于子航冷笑道：“彼此彼此，師尊。”

沒想到林烨居然認出了他，于子航驚訝的同時，更是怒火滔天，他不顧這具即将崩潰的身體，瞬間出現在林烨的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孽徒，你找死！”

卧槽，都這樣了居然還能這麽兇？他的三枚追魂彈是鬧着玩的嗎？一點也不科學！

林烨一個金丹初，逃都逃不掉，被掐得差點翻白眼，沙漠，之鷹都拿不穩掉落地上，只有一只手顫顫巍巍地對着曉樂的方向擡起來：“樂，樂樂……”

化神的修為強悍的超出曉樂的想象，見此，他心中焦急，可最終還是義正言辭道：“玉闕仙尊，你堕入魔道，殘害仙門弟子，陰謀已經敗露，這些被你殺死的弟子就是證據，很快各宗門的尊者就要到了，你就算殺了他，也逃脫不了被天下追殺！”

曉樂的話，差點讓林烨哭出來。

兄弟啊，這就是個瘋子，都這個時候你以為他會怕嗎？完了完了，你家死黨要沒了，今後誰給你跟沈逸之牽線搭橋？

然而于子航側了側臉，思索片刻之後居然真的放開了手，林烨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烈咳嗽，臉上一副難以置信和驚魂未定。

怎麽回事？玉闕仙尊吃錯藥了？

然而下一刻聽到曉樂大喊：“快跑！”

林烨擡起頭，卻見于子航對着他猛地拍來一掌，一瞬間，一股陰冷的魔氣順着那掌侵入他的皮膚，融入四肢百骸，進入筋脈之中。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于子航的目的，只聽到哐當一聲，他染血的佩劍被于子航扔到了地上，後者一步一步退後，露出了竟然露出了驚慌的模樣。

“你們為了龍吟，聯手殺了其他人，妄墟崖曉樂，你居然跟魔修為伍……”

于子航身上還帶着被MK.14打出來的傷口，流着血，身受重傷，配上這句話，更具有說服力，他似乎就是一名慘遭背叛，發現陰謀正要被下毒手的正直弟子。

林烨：“……槽！”他終于見識到了什麽叫做颠倒黑白，嫁禍于人。

二十一世紀的青年，他倆果然太嫩了！

可更加糟糕的是，他體內的魔血被魔氣一激，蠢蠢欲動起來，林烨臉上本該褪去的魔紋再一次顯露出來，變得更加妖異可怕，藏都藏不住。

而此刻，因為龍吟收了血獄領域，還未慘遭于子航毒手的其他宗門弟子正慢慢蘇醒，更甚至，一道強悍的氣息正快速逼近，卻是有強大的尊者來了，而那些已經死去的屍體身上還殘留着魔氣。

“樂樂……”林烨驚恐地看向曉樂，他發現千方百計想要避免的劇情終究又踏回了原地，原著中千夫所指，萬人逼迫，猶如喪家之犬一般茍延殘喘地文字描述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浮現。

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他拖累了他的兄弟！

“走，樂樂……走……”

林烨推了曉樂一把，他額頭兩旁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青筋畢露，他壓抑不住要魔化了。

遠處，于子航捂住傷口露出惡劣的笑，他非常清楚，林烨一旦魔血發作，他們再辯解什麽，都無人再聽。

講義氣的人總是不肯離開，果然曉樂不僅沒走，反而一把扶住林烨，單手繞道他後背。

接下來，于子航的笑僵在嘴邊，只聽見林烨悶哼了一聲，他震驚地發現林烨身上的魔紋居然快速地消退！眼睛恢複了黑色，躁動的魔血就這麽平複了！

曉樂冷冷地望着驚愕的于子航，然後對身邊的龍吟命令道：“攔住他，再給我掉鏈子，我一定毀了你！”

沈逸之說過，在劍冢中的龍吟有近渡劫的力量，于子航不過是玉闕仙尊的分.身傀儡，即使化神巅峰，龍吟必然也能攔住。

龍吟重天跟曉樂也是老相識了，那時候不識泰山還擺了曉樂一道，此刻再也無法裝死。

于子航見此，終于失态，咬牙切齒再一次發問：“你究竟是什麽人？”

“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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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4000字了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