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侯府偏門, 月雲從一人手裏接過什麽,趕緊塞進袖子裏。随後轉身看看周圍,發現沒人, 才關緊了門。

此處荒僻, 人也少。她從地上撿起那尊彩瓷雙耳長頸花瓶,額上已經沁出細細的汗珠。

深吸了一口氣, 穩了穩情緒,她沿着道兒往前走着。

“月雲!”

一聲呼喚, 月雲脊背一僵,回過頭去,見是來的張媽媽。

“媽媽你叫我?”她心下一松,迎了上去。

張媽媽往四下看看, 道了聲:“姑娘沒和你一塊兒?”

月雲嗯了聲,笑着回道:“姑娘去大書房了, 折了梅花插瓶, 讓我拿一只花瓶過去。”

她把手中之物拖起來,細膩的陶瓷釉色極好。

張媽媽心裏了然, 嘆了聲氣:“姑娘這片孝心實在難得,希望夫人趕緊好起來。”

“媽媽有何事?我去把話兒捎給姑娘。”月雲收回手, 問了聲。

“哦,我是想找她量量尺寸, 這不也該做年節新衣了,以前的衣裳短了。”張媽媽說出來意,又道,“姑娘去曉月苑的時候,再量也不遲。”

月雲應着,額上的汗慢慢消了:“成, 我給姑娘說一聲。”

說完,也沒再耽擱,直往大書房而去。一路上,她捏了好幾次袖口,指尖感受着裏面的東西,生怕一不小心消失了一般。

到了大書房,幾只家雀兒在屋頂跳來跳去,叽叽喳喳叫着,為枯燥冬日添了生氣。

月雲走到屋門外,心才放了下,她擡起手剛要敲門,下面人就像凍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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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屋裏女子的輕吟,微弱但是清晰。

擡頭看着高高的門扇,她只能嘆了聲,拖着步子退了下去。

地上散落着羅衣鞋襪,榻旁炭盆散着熱氣。

沈妙意指尖摳住榻沿,長長頭發傾斜而下,瀑布一樣晃擺,幾乎落去地上。

“輕……些。”她小聲商議,修長的勃頸上開了朵朵紅梅。

身子說不出的難受,癢麻的如萬千只螞蟻啃噬,牙間抖着,打出咯咯聲。

殷铮動作一停,輕吻人的眼睫,薄唇游弋去那柔軟的耳邊:“你會留下來,對吧?不會走。”

沈妙意眼睛望着頂棚,耳邊一疼,身子一顫:“嗯……”

“好,”殷铮眼中漫上笑意,直到發紅的眼尾,“我信你!”

他将她擁住,珍寶一樣緊緊看住,不想露出一絲讓人觊觎。因着那句答應,他們猛的使力,拉着她一同墜落。

狂風暴雨一樣席卷,軟墊上的錦緞泛起一陣陣的褶皺,磨了粉嬌嬌的肌膚,沙沙響着。

“咳咳,”沈妙意嗆了一聲,手臂碰上他腰間的繃帶,纏得有些厚,隐隐的是血腥的味道。

日暮西垂,最後的餘晖落在這座暗沉的宅院上,難得鍍了一層暖色。

沈妙意閉着眼睛,軟軟趴在殷铮腿上,一把發絲在人的手裏纏繞、玩耍。

“劉蓋說你墜馬了?”

殷铮垂眸,看她脖間的點點痕跡,是他的傑作,嘴角帶了缱绻柔和:“對,差點兒摔死。一會兒幫你男人換換藥吧?”

話說的沒臉沒皮,像是那些個粗俗漢子,只是那聲音實在清潤,又沁着淡淡的冰涼。

沈妙意動了動身子,不直接回答,反而又問:“退親那日,傷很厲害?”

她試到他的手落在她的背上,指肚描着脊柱上的骨節,輕輕按壓,微微發癢。

殷铮彎下身子,去找那雙眼睛:“你在意嗎?”

“什麽馬?”沈妙意轉了臉,避開那落下的氣息,眼也沒睜。

“哦,脾氣不好的馬,養在營裏兩個月,好吃好喝的供着,愣是沒養熟,”殷铮身子後倚,靠上長枕,“所以呀……”

他頓住了話頭,手去捏她的臉頰。

“怎麽了?”沈妙意哪裏聽不出,他這是借着馬的事在說她。

“所以,”殷铮的手指在沈妙意脖間劃了一下,懶懶的聲調,“我把它殺了,分給了将士們吃肉。總會有聽話的馬兒,你說是吧?”

沈妙意一愣,嬌嬌的肌膚上泛起一層細密的小疙瘩。

“是。”她輕道。

殷铮把人撈起來,抱在身前,埋首去她的頸窩間:“告訴我,你心裏的人是誰?”

沈妙意雙手揪着毯子擋在身前,聞言呼吸一滞:“是阿兄!”

周遭安靜下來,只剩炭盆中的噼啪輕響。

“嗯。”良久,殷铮應着。

阿兄這個稱呼那樣熟悉,可是又那樣陌生。自從她把身子給了他,就再沒這樣喊過他。

他不想做她的阿兄,可是他又那樣喜歡這聲稱呼。似乎簡單的兩個字,才是真的真情實意。

“不是墜馬,是截殺。”殷铮開口,手掌拂在她的後背。

是只說了簡單一句話,沈妙意已猜到其中事态。截殺,便是有人要對付他,可是東陵有誰敢與他抗衡?

韓家?不會,他們現在只想保住家族,不會做這樣明目張膽之事,查出來絕對難逃死罪。那又是誰?

“嗯……”腰間的抓癢讓沈妙意回了神,雙手搭在對上肩膀上,嘴邊禁不住露出淺淺梨渦。

殷铮笑了聲,遂松開了人,披了衣衫起身。

沈妙意縮回毯子下,一雙眼睛尤帶着微紅,抿了抿有些麻的嘴唇:“抓到了?”

“還沒有,”殷铮低頭系着衣帶,“可憐我傷成這樣,明日還要去軍營商議事兒。”

“抓人?”

殷铮回頭看了人一眼,手掌拍了她的腦袋一下:“小丫頭問那麽多做什麽?想做将軍?”

後面又道:“一年了,總得把東陵的情況報到宮裏去。太過或是太差都不成,我那皇帝舅舅還是個疑心病重的,沒辦法!”

沈妙意聽了沒再繼續問,轉而道:“不是要換藥?”

“不用你,見那血腥做什麽?把你吓哭了,要怎麽哄?”殷铮幾下穿戴好,回來彎腰把人又抓過去親了幾口。

待他走出去時,日頭已經徹底落下,天邊殘存着最後一抹霞光。

一出門,殷铮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牆下的月雲,臉上哪還有對着屋裏女子的溫存。

“奴婢見過侯爺。”月雲在這裏站了大半天,身子已經凍透,面頰上發紅。

殷铮嗯了聲,掃了眼人手裏的瓷瓶一眼:“進去照顧好她。”

月雲應了聲是,低下頭去,聽着那腳步聲漸遠。

這才松了口氣,幾步跑進書房中去。

內間,沈妙意正支撐着起身,嘴角抽了一氣,臉上皺着像包子。

“姑娘,你……”月雲手把在門邊,看着人那一身痕跡,心中實在不忍。

沈妙意披上內衫,将自己蓋住,深深低下頭去:“幫幫我。”

月雲趕緊過去,眼裏忍不住沁出濕潤:“姑娘受罪了,奴婢這就回去給你備水。”

主仆倆相互扶持着,離開了滿是旖.旎氣息的內間。

沈妙意坐在書架前的椅子上,緩解着身上的疲倦,蒼白臉上櫻唇豔麗如血,口中全是那人留下的問道,纏黏散不去。

月雲悄悄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了仔細看了幾眼,随後快步回來,到了沈妙意身旁。

“姑娘,”她彎下腰,凍麻的手指抖着從袖子裏掏出什麽,“你看。”

沈妙意看着人手心裏的一小團紙條,微微張唇,小聲問着:“這是……”

“是的。”月雲點頭,手往前送了送,“是五公子差人送來的。”

話未落,沈妙意一把抓過那紙條,顫着手指展開。

紙條上只有簡單四個字:辰時三刻。

只這幾個字,她看了許多遍,最後雙手合起在胸前,啜泣一聲:“太好了!”

月雲也跟着高興,走去沈妙意身後,幫着梳理頭發。多美的姑娘,心地也那樣好,該是開開心心生活才是。

“月雲,可有人知道?”沈妙意不放心,總覺得很不安。

“沒人知道,”月雲搖頭,手下輕柔,那枚木梳在長發間滑過,“姑娘回到京城,便忘了這邊,只當做了場夢,重新開始。”

沈妙意回頭,伸手攥住月雲的手:“可惜我不能帶你走。”

她想過,兩人一起離開,可是不行。目标太大不說,一旦發現,必然害了月雲性命。

“姑娘不用挂記,月雲不會有事。”月雲幫人挽了發,看了眼桌上的彩瓷雙耳瓶,一把抓了起來。

“啪”,上好的花瓶從手裏脫落,粉身碎骨,無數瓷片飛濺出,滿地狼藉。

沈妙意站起來,雙眼布上一道水簾:“月雲,委屈你了。我會同我娘說的,放你出府……”

“謝姑娘。”月雲雙膝跪去地上,身子往前匍匐着趴下。

“姑娘,饒了奴婢吧!”

大書房裏,一聲女子的尖叫響起,驚到了過往的幾個家仆。

晚上,侯府裏便傳開了,月雲打碎了沈家老夫人當初送給妙姑娘的花瓶,那可是象征吉祥意義的及笄禮。妙姑娘本來就因為婚事被毀而心情不好,這下花瓶碎了,更是惱火。這好歹有着張媽媽說情,人才沒被拖去刑房挨鞭子,只是關了柴房,三日不許吃飯。

夜裏,儲鑲院。

沈妙意躺在床上無法入睡,時不時透過床幔看着牆邊的木櫥。身上各處無力,腰上更是酸軟,即便是泡了溫水澡,也只是稍稍緩解。

明日,殷铮在城南軍營,而沈修在城北的滄江渡頭。一切機會都是剛剛好,只是辰時三刻之前趕過去與沈修會合,她就可以離開東陵。

她收回視線,看着帳頂,離開了,她再也不會回來。

今日罰了月雲,也是讓人避免懷疑。也不知道那柴房冷不冷,人在裏面可還受得住?

這件事只有母親和月雲知道,因此一定會成功的。

窗外的風呼呼刮着,搖晃着樹影在窗紙上,冬日裏的夜那樣漫長。

翌日,一宿沒睡的沈妙意像往常一樣的時辰起床,沒有讓人進來伺候。

兩個婆子木着臉的等在外面,聽候着屋裏人的吩咐。

沈妙意從屋裏出來,面上無波,心中狂跳的不行。拖着裙子走過的時候,沒有好氣的掃了兩人一眼。

“姑娘去哪兒?讓奴婢跟着你。”一個婆子跟上。

“別跟着我,一個個笨手笨腳的,再碎了我的東西!”沈妙意頭也不回的邁出了房門。

兩個婆子面面相觑,前幾天這姑娘無精打采的丢了魂兒一般,現在這是不順心,拿着她們撒氣呢!

“得,別湊上前去,遠遠跟着就行。”

走在院子裏,根本無甚景致可看,怪石嶙峋的假山看上去只剩冰冷猙獰。

沈妙意去的是曉月苑方向,每日她都會走上幾趟,所以跟在後面的兩個婆子也不以為意。

“哎,去哪兒呢?”夥房邱婆子正好經過,叫住了倆婆子。

兩人朝前面走着的姑娘努力努嘴:“吶,跟着姑娘咯。”

“嗨,人去曉月苑而已。”邱婆子笑了聲,随後擡手指着庫房方向,“那邊登記冬衣了,你倆不過去領?晚了可就只剩下次的,陳的了。”

兩個婆子相對看着,又想着沈妙意頂多在府裏轉悠,出不了什麽事兒,但是冬衣薄了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挨凍。如此,便踏上了去庫房的路。

沈妙意再回頭時,身後已經無人跟随,她趕緊折身往大書房走去。

路上走得急,到了時已經渾身是汗。已經顧不得許多,她沖進書房的內間。

就在昨日與殷铮纏綿的榻下,沈妙意抽出一個包袱,裏面一件男式粗布厚襖子。

她手指抖着開始解身上的盤口,一着急,差點把腰帶打成死結。

“呼……”她撫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壓下去那份慌張與焦急。

可能是以為她會過來看書,炭盆點了一些,換下來的衣裳一股腦的扔進火炭中。

上好的衣料燃着了,靜靜燒出淺淺藍色火焰,沒有濃煙冒出。

沈妙意抓了一把涼透的碳灰往臉上抹了抹,秀麗的長發盤起,而後罩上了一頂舊氈帽。

書房門再打開時,走出是一個瘦小個子的男子,手裏攥着一把繩子。

走上偏僻的道兒,一直到了侯府的後門。那裏大門敞着,一輛馬車拉着滿滿的貨物進來,這些都是為了過冬,侯府要囤積的物資。

沈妙意站在一棵馬尾松下,眼尖的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劉蓋,正對着進出貨物,以及每個人查看的仔細。

她不敢動了,劉蓋那人向來眼尖,就算她扮成這樣子,也會一眼瞧出來。

可是不能等了,離着渡口還有好遠一段路程,要緊趕着才能在辰時三刻前到達。

正好這時,一輛拉着空木桶的馬車要往外出門,沈妙意一個閃身,藏去了馬車另一側,木桶遮住了她的身影。

她雙臂扶着木桶,做出一副推車的樣子,正好将臉埋在雙臂間,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趕車馬夫拽着套在馬博上的缰繩,對着守在門邊的劉蓋谄媚笑了笑,便徑直往外走。

“等等!”劉蓋一揮手,制止了馬車,接着邁步走到車板的木桶處,眼睛透着精光,“方才進來時不是一個桶嗎?這怎麽變兩個了?”

他圍着車轉到車尾,蜷着手指在桶壁上敲了兩下,“咚咚”。

沈妙意僵在那兒,身子一動不敢動,呼吸凍住了一樣。她聽見劉蓋漸進的腳步聲……

劉蓋轉到車的另一端,看着扶桶的灰衣小子,問道:“你上去把桶打開……”

“總管,”那車夫趕緊跟過來,站在人前,擡手用力拍着桶壁,臉上讨好着,“這不是昨日的那一只桶嗎?庫裏先生說騰不出位置,東西先放在院兒了,今兒就正好捎回去。”

“這回事兒?”劉蓋琢磨了一下,看去一個管賬小厮,對方對他點頭,确認了此事。

他點着頭,視線穿過車夫的肩頭,看着那不動的小子,擡起手:“你……”

“嘩啦”,恰在此時,一架拉糧食拖板車翻了,那麻袋口開了,裏面的豆子沙子一樣往地上灑。

劉蓋手一拍大腿,嘴裏嚎了一聲:“都沒吃飽飯嗎?能幹什麽?看不抽死你們!哎喲,看看這撒了一地……”

見狀,沈妙意趕忙拍了下想去幫忙的車夫,粗着嗓子道:“車在這兒礙事,我幫你推出去。”

車夫一想也是,就趕着車出了侯府後門。

長街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往城北門行駛着,轱辘碾壓過路上青石板,車廂搖晃着。

沈妙意倚着車壁坐着,雙手緊緊抓着襖邊,她已經幾次催着車夫快點,可還是覺得好慢。

租來的馬車簡陋,禁不住寒風。俗話說針大的眼兒鬥大的風,這車廂裏跟外面實在強不了多少,冷得要命。

她凍得臉發紅,厚重笨拙的棉襖下,身子縮成一團。

手邊什麽也沒帶,只帶了銀兩付車費。只要趕在辰時三刻前到達渡頭,她就可以離開邺城,離開殷铮。她沒想過這樣一身打扮,沈修會如何想,只想着離開了就好。

到了北城門,馬車順利出去,走上城郊的官道。

威嚴的城池慢慢遠離,沈妙意終于用凍麻的手指挑了窗簾,看着減員的灰青色高高城牆。

她跑出來了!

心裏酸酸澀澀的,恍惚中帶着點點悲哀。她為何會變成這樣?

“小兄弟,過了前面的坡就是滄江渡頭了。”車夫大着嗓子喊道,“臘月裏船少,你要是趕不上,怕是要再等幾日了。”

沈妙意應了聲,道了一聲謝。

如果船走了,不是再等幾日就行的。那時她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餓死凍死,一條是被殷铮給抓回去,做他手裏的金絲雀……

不,兩條路她都不要,她要回京城。

馬車繼續往前,老馬用盡了力氣,爬坡的時候慢了腳步,低着頭噴着響鼻兒。

“不成啊!”車夫跳下車,敲了敲車廂,“咱們得歇歇,這馬跑不動了。”

沈妙意一把撩開車簾,露出灰撲撲的一張臉,清澈眼裏全是焦急:“大叔幫幫忙,我實在怕趕不上。”

車夫為難搖搖頭:“真走不動了,我都抽鞭子了,這畜生它不走。你放心,肯定趕得及,辰時三刻嘛。”

沈妙意想了想,幹脆從車上跳下來,看了看四周的荒蕪,再看看來路,好像沒什麽動靜。

“渡頭還有多遠?”她問。

“倒也不遠了,走到坡頂就看得見了,”車夫琢磨了一番,看看眼前小子的身板兒,“你不會是要自己走去吧?”

沈妙意點頭,對人道了謝,自己轉身開始往坡上跑。

看着人跑遠,車夫搖搖頭,牽着馬去了路旁,自己靠在一棵幹枯的老樹上。嘴裏叼着一根草葉,哼着不成調兒的曲子。

不知多久,突然腳下開始震動,幹枯掉的野草抖着。

車夫擡頭,就見着來時路上泛起一片沙塵,幾個黑點越來越大,是有人騎馬而來,還不少。

沈妙意正跑到坡頂,這處風口子冷得很,連着厚棉襖也凍透了。

眼前有一條長長的玉帶自西向東流淌,寬闊的滄江抵住了寒冬,江水不停,一路奔騰向東,日夜不休……

她氣喘籲籲,尋着那江邊的渡口,一艘大船停靠在哪兒。

感覺到了身後的隆隆聲,她回頭,看着蔓延開的黃沙塵,心裏一震,再不敢停留。

拼命地跑着,頭頂氈帽時不時掉下,遮住視線。

“不能停,沈妙意你快跑!”她咬着唇,步子越來越慢,眼淚不争氣的往外湧。

緊緊盯着江邊的那艘大船,渡頭上幾間做買賣的茶肆酒館,飄着爛乎乎的布幡。

“啊!”腳下一絆,沈妙意整個撲在地上,手掌被尖利的砂石磨破。

馬蹄聲越來越近,震得她的耳膜發疼。她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前跑,一道淚痕在她臉上沖刷下滑,洗出了原本白皙的面皮。

氈帽掉了,滿頭的秀發散落下來,冬日下那樣黑亮。

荒野處,并無藏身的地方,她也沒有功夫去躲藏,嘴裏喃喃着:“辰時三刻,辰時三刻……”

沒再回頭,前路為何變得越來越長,那船越來越遠,而身後的聲音翻卷着,排山倒海一樣要淹沒所有。

發絲在風裏揚起,不合腳的粗布鞋磨着腳趾生疼,她依舊往前跑着。

眼前的路上忽的投下一道拉上的影子,繼而她身子一輕,有人圈上她的腰撈了去,雙腳就此離了地面。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沈妙意叫喊着,雙手不停撲騰着,“你放了我!”

她被人拉到馬背上,後腦撞上人堅硬的胸膛,熟悉的氣息襲來,将她整個罩住。

眼角滑下兩串淚珠,最後聚在下颌處,依舊執着的看着已經變模糊的大船:“辰時三刻……”

“妙兒要去哪兒?”殷铮左手猛一拉缰繩。

那駿馬驟然停了鐵蹄,在原地轉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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