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六安繼續聽下去。
女子或許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先前話裏暗含的恐懼和游移也沒了,剩下的只是有恃無恐。
“你不怕嗎?”女子得意的輕笑:“鶴兒便是你與你親近又如何?我才是他的親母後,你以為他得知今日之事,不會同你離心?”
“你無非是想挑撥我與鶴兒的關系,逼我下手對付鶴兒,我告訴你,你打錯了算盤。”
女子這會兒可能已經有些癫狂了,咯咯的笑。
“笑話!你沈鴻之難道還要告訴我,你仁慈明德,顧念手足之情?”
“是又如何?你不過将鶴兒當做争權奪利的棋子,你可知他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
“他是我親手養大,形同吾子,便是将來離心又如何?如今我絕不會因你區區幾句挑撥而殺之。”
男子大聲道:“按住她,灌!”
男子指揮外面的人動手,一陣兵荒馬亂過後,外面傳來了女人的咳嗽聲。
男子聲音壓低了,似乎在同女人說悄悄話,這些聲音卻一字不漏的傳進了這個狹小的空間:“父皇在駕崩之前已經告訴了我。”
“鶴兒出生之時,有高人為其批命。我沈氏皇族将來有一場滅頂之災,而鶴兒,就是那一線生機。”
“我不管你和父皇有什麽恩怨,你想讓我殺了鶴兒,拖整個沈氏皇族陪葬?你做夢!”
男子說完,便退了幾步,轉身大步往外走去,一邊道:“讓皇後好生靜靜,封緊殿門,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
一陣腳步聲遠去,“砰”,似乎有一扇門被關上了,外面寂靜得可怕,女人時粗時淺的呼吸聲格外的刺耳。
“呵,呵呵,哈哈哈…”
女人斷斷續續的笑起來,這個笑聲裏,有自嘲,有悲哀,又有一股濃烈的恨意和不甘。
“阿奇,我失敗了,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沈氏的秘寶我拿不到,我救不回你,我現在來陪你好不好?我不想葬入皇陵,不想下輩子還做沈家人,你來接我,行嗎?”
女人的聲音含着期盼與不舍,惹得六安的長耳朵都克制不住抖了抖。
好一出狗血的大戲啊,皇宮果然不愧是故事多發地帶,每一出戲都沒有讓他失望過。
可憐他爪子底下的小飯票,聽過這一波又一波的□□,想來心裏已經承受不住了吧?
他爪下的這個小身板,一直顫抖個不停。
怪不得在靈堂上看到他的時候,是那個行屍走肉似的鬼樣子。換位思考一下,若是他處在這個位置上,也未必能比他好到哪去。
自己的母親,殺了哥哥的母親,哥哥為了報仇又殺了自己的母親,他怎麽辦,該不該報仇?
親生母親将他生來,就是為了利用他,如今失敗,還想連累他一同陪葬。而原本親密的哥哥,雖然保下他,卻又是因為那個虛無缥缈的批命。
沒爹疼沒娘愛,好像生來就是個笑話似的。
不,也不是笑話。
他這完全是成為大魔頭的标準身世嘛,他不入魔誰入魔?
怪不得明明還未引氣入體,便能生出入魔的征兆來。
六安想,若不是他橫插一手,這個世界指不定就要多出一個大惡人來。憑小飯票的天資,一朝入魔,若是叫他掌握了修行的方法,那修為絕對是一日千裏。
萬一他魔化之後心性變得扭曲報社,那這個世界可就慘咯。
他如今出手阻止,引人走上正途,豈不是大功一件?
也不知,天道會不會給他結算功德。
功德可是好東西,不說日後能順風順水吧,至少每次遇到災禍能逢兇化吉啊,別的不求,這就夠了,六安美滋滋的想了想。
在六安思考的時候,一直躲在這個狹小空間中的沈鶴之終于動了。
他伸手推了推,吱呀一聲後,就有一縫光照了進來。
原來,沈鶴之正躲在一個櫃子裏。
外面的廳堂很是奢華,只是地板上未鋪地毯,所以人行走的腳步聲很清晰。
沈鶴之從櫃子裏爬出來的時候,那個倒在軟榻邊的女人正在唱歌,她唱得很小聲,她只是唱給自己一個人聽。
那是從沒聽過的調子。
沈鶴之沒有掩飾的腳步聲漸漸接近,女人偏過頭,看到沈鶴之,神色有一些驚訝。
她或許沒想到沈鶴之會在這裏。
驚訝過後,女人已經開始變得蒼白病态的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她在高興,她在狂喜。
她兩只手扣在了身前半大少年的肩頭上,很難想象一個女子,一個生命垂危的女子,竟然還能使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鶴兒,母後的鶴兒!你聽到了,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對不對?”
女人的嘴裏開始溢出大量的鮮血,順着她的下巴滑落到雪白的衣服上,暈開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紅。
女人并不在意,她只是瞪着眼睛死死看着沈鶴之的雙目,等待着他的答案。
沈鶴之的身體仍在克制不住的顫抖,他遲疑着點點頭。
女人的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好!好鶴兒!你看到了,沈鴻之逼死了母親,你要為母親報仇!你一定要為母親報仇!”
沈鶴之的眸色中露出濃重的失望和悲哀。
到了這個時候,她心裏想的,竟然還是報仇。
她,就沒有想過,他以後怎麽活嗎?
“答應我!”女人口中的鮮血越溢越多,神色也變得猙獰了:“答應我,鶴兒,一定要為母親報仇!答應我!”
沈鶴之的沉默刺激到了女人,她開始沖沈鶴之歇斯底裏的大吼:“沈鶴之!你也如此不孝?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如何能視之不見!”
“沈氏,沈鴻之!都是罪人,都是仇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鮮血嗆進女人的氣管,她咳出一大口來,飛濺到沈鶴之的臉上,沈鶴之閉目不及,有數滴飛入雙眸之中,雙眼被鮮血染紅。
沈鶴之閉上眼,女人的血混着刺激出的淚水在臉上刻下一道血痕。
當他睜開眼睛,女人已經沒了氣息。
“母——”
她雙目大睜,面色猙獰,形容凄慘,竟是死不瞑目。而她的身上,則漸漸凝聚出一團灰氣,猛的向他撲來。
沈鶴之跌坐在地上,手腳冰涼,不知如何反應。
六安作為旁觀者,看得更為明白。
女人口中的鮮血飛濺入小飯票的眼睛裏,應該是開啓了什麽神通…怪不得,先前的障眼法總是被他識破,而那團灰氣…
六安翹了翹尾巴,猛的向前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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