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蘇槿時并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對方會答應嫁給她的父親,一定是被人的嘴給忽悠進去了,并不是她看不起她的父親,實在是這些人對他們避如蛇蠍的模樣讓他們終身難忘。

疼愛女兒的父母,在能選擇的情況下,或許會讓女兒去給人做繼室,卻斷然不會同意讓女兒做妾的。

是以,她覺得,這婚事必然告吹。

倒不是她不願意父親再娶,只是太快太突然了些,本能地排斥起來。看到父親的反應之後,知道不是父親所願之後,更是不能接受了。

同時,秦嬸子來的時候,便有好事的鄰居在外面悄悄聽着,她瞧見了,也沒攔,在外面玩耍的妹妹回來問她,她便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傳來了。

安撫好霜霜,她便往翁婆婆那裏去了。

看到蘇槿言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我沒事,你且回去。”

蘇槿言仰着頭,語氣軟軟的,“我和蘇槿笙說好了,他陪着老師,我陪着你。”

“我真的沒事,你大可以去做你的事情。這些日子,每天都要完成課業,想必你悶壞了,今日放你們休息一天,且去玩去。”

蘇槿言袖下的指尖微微一動,微笑,“好。”

這麽好說話?

蘇槿時突然不放心了,“你不會又悄悄地去做什麽吧?這件事雖然是秦嬸子搭線,卻怨不得她。她就是靠那個過日子的。”

“你放心。老師不是個蠢的,經這一次,應該徹底看清了。對于我們來說,是福不是禍。”

蘇槿時覺得有詐。她還記得去給馬氏上藥的第二天聽到的消息……

蘇江家的人去擺豆腐攤的時候,板車輪不翼而飛,豆腐板翻進了田地裏,所有的豆腐,無一幸免。

Advertisement

再後來,又聽說蘇江蘇茂家送出來的豆腐總是酸的,收到過蘇槿時送出的豆腐的人立時便分出了高下,便是沒有嘗過的,也對蘇江蘇茂兄弟的手藝有了不滿。

這些事情,要說與眼前這個小家夥完全沒關系,她是不信的。

只是看他人畜無害的樣子,又覺得自己這一次或許真的是多心了。

“虎子去學打獵了,爹爹和二弟在家,我不放心,你幫我護着他們,可好?”她的手輕輕搭在蘇槿言的肩上,“豆豆,我只是去翁婆婆那裏,很快就會回來。”

她是去賣可憐的,可不想叫蘇槿言看到自己可憐兮兮的樣子。

蘇槿言壓制住心裏的高興,點頭答應。

看到蘇槿時從自己視線裏消失,蘇槿言這才轉身,神色驟然變冷。

面前單膝跪着一人,脊背挺直,頭顱低垂,“殿下!屬下……來晚了!”

蘇槿言:“……”

……

蘇槿時在翁婆婆在後院的墓碑前看到了盤腿坐着的毫無生氣的老人。

“婆婆。”

翁婆婆聽到她委屈的聲音,佝偻着的背微微直了直,“被人欺負了?”

雖然尾音揚着,語氣卻是肯定的。

“天要下雨,爹要娶妻,婆婆也無能為力。”她擡了擡眼,看向墓碑上的花圈,複又垂下眼皮,“如果她是林塘村的人,婆婆去替你殺了她也無妨。”

可惜不是。

蘇槿時鼻子一酸,心道:婆婆心裏清楚着呢,怨也只怨林塘村的人,哪裏就瘋了?

“婆婆。”她将一碟小菜擺到墓前,“沒了這一個,還會有下一個,我在家時,自然有的是法子對付。只怕我不在家時,有人作妖。我爹耳根子軟,家裏沒有個作主的……”

翁婆婆擡眼看向她,渾濁的眼裏深不見底,嘶啞的聲音裏透着不快,“別和婆婆打啞謎。”

“是。”蘇槿時垂着眸子,看起來比她養的小貓兒受了欺負時還要委屈,“伊伊想讓婆婆認爹爹做義子,那伊伊就是婆婆的孫女兒了。伊伊不在時,有婆婆作主,伊伊才放心。”

“哼!”翁婆婆冷哼一聲,“你是覺得,你爹戴罪的名聲還不夠臭,想要再加個瘋婆子,把你爹的名聲徹底搞臭,讓別人都不敢給你當後頭娘吧?”

蘇槿時茫然地眨眨眼,“婆婆怎麽能這麽想自己呢?畏懼常起于無知。若是信任我們的,了解我們的,真心待我們的,自會知道我們是怎樣的人,我們也會真心歡迎,若來的是牛鬼蛇神,我們也得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她纏着翁婆婆的手臂,心裏一驚一酸:可真瘦啊!

面上半點不顯,“婆婆,我想找人把這屋子修一修,讓叔叔住得舒服一些,将心比心,叔叔也一定希望你能住得舒服一些。我也想舒服一些。想要在累的時候,有個能撒嬌的人。”

翁婆婆的視線變得銳利起來,“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她把頭埋入翁婆婆懷裏撒嬌,感覺到對方繃緊的脊背慢慢放松下來,“首先,我想要無人欺我,無人能欺我。然後,我想要護住我想護的人,留住我想留的人,讓他們安妥幸福。”

無人欺,那是他人善,不欺人。

無人能欺,那是自己強,他人想欺也欺不了。

翁婆婆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啞啞地笑了起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世間人,千千萬,有幾個人能做到你說的那般?光第一件……”

翁婆婆搖了搖頭,在她真誠又單純的神色下,不忍心說出更洩氣的話來。

蘇槿時莞爾,“世間事,哪一件不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只是我覺得,不做更難。婆婆,第一件,我便想把你留在身邊。便是難,我也想努力試一試。我從來沒有見過親祖母,也沒有見過外祖母,一直以來,都是把你當成親祖母的。我想,若是叔叔健在,娶妻生子了,應當也是與我一般大的。婆婆……”

蘇槿時絞盡腦汁地想着能勸說翁婆婆的話,卻沒想到翁婆婆定定地看着自己,眼底急速地蓄液,毫無阻攔地決堤。

翁婆婆緩緩眨下眼皮,扯出一個更像哭的笑,搖了搖頭,看向墓碑,“你先回去吧。”

“婆婆……”

“聽話。”翁婆婆的聲音越發啞了,“你先回去,讓婆婆再陪陪他。”

蘇槿時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翁婆婆等到遠去的腳步聲幾不可聞了,才輕而低地笑了出來,有些欣慰,“兒啊,你聽到了嗎?她和你一樣,不管有多難,都想去試一試。那……娘也去試一試?她那麽倔,又太強硬,還沒了親娘,娘……不放心她。你要是不給娘托夢啊,娘就當你答應了。”

蘇槿時想了幾天,也沒想明白哪一句話壞了事。

稔子已經被摘得差不多了,零星幾個挂在樹枝上,時不時地随風搖動。

一顆掉落下來,落在蘇槿時的掌心。

她垂眸,指尖輕輕拈破它的皮,卻不吃。黑紫的汁液流過指尖,畫出一條蜿蜒曲折的路來。

院門被人輕輕敲響。

老妪抱着小包袱站在門邊,寬大的不合身的袍子被風吹得鼓鼓的。

原本蓬亂得成簇的蒼白頭發經過梳洗,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臉也洗過了,上面的斑明顯了許多,一道道褶皺深沉曲折。那抱着包袱的雙手,如同獸爪,黑漆如墨。

她的腳邊停着一只黑底棕斑的貓兒,扭着頭一臉疑惑地看向蘇槿時,輕輕地“喵”着,似乎在問:“你是用什麽法子讓婆婆變成這樣的?”

蘇槿時驚立起身,止不住地歡喜,小跑到翁婆婆面前,彎着眉眼細細地打量她。

翁婆婆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了,輕咳一聲,面頰微微發紅,“既是要來,總不該還是以前的樣子……”

她一個人生活時,守着一屋一墓半畝地,全然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在決定來這裏的時候開始,便不一樣了,她希望自己的到來是幫人,而不是給人添麻煩。

蘇槿時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輕輕拉過來,“能治嗎?”

翁婆婆正準備縮回手,聽得這幾個字,放松下來,“早些年,是能治的。”

那就是現在不能治了……

蘇槿時又問:“疼嗎?”

“倒是不疼的,只是時不時地酸脹發麻。”翁婆婆語氣溫和,“幸好長成了這樣,好使。”

蘇槿時這會兒不太明白好使的含意,直到見到翁婆婆徒手剖魚,殺雞宰兔刨土,這才明白,這一雙手,已經不僅僅長得似獸爪了。

蘇軒想不出自己簽下婚帖的細節,自覺無顏面對子女,又到了年關,索性給蘇槿言和蘇槿笙放了假,把自己悶在房裏,除了必須要出來的時候,才露個面。

蘇槿時則惱他遇到了事情不與家人說,被人弄了個措手不及,又因着年關事情多,便也沒顧着去與他談一談。

獵戶們年關不進山,霜霜也往外跑得少了,倒是蘇槿言,幾乎難見人影。

好歹把年關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滿心歡喜地準備大家聚在一起結開心結,卻聽到秦嬸子送來女方願意為妾的消息,心情立時滑落。

秦嬸子看到翁婆婆,連門也未進,只把話送到,便如見了鬼一般逃離,連日子也忘了要問。

秦嬸子前腳剛走,商記酒樓的掌櫃便尋了來,“蘇小娘子,我們少東家出事了。東家說了,事情是因你而起,若是你不能讓商家過個好年,便散了吧。”

蘇槿時:“???”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