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帝王之夢

旌旗獵獵，半城柳絮紛飛，迷了離人眼。

數丈之高的百年城牆，是皇權更疊留下的斑駁印記。

而此時，最讓人矚目的，莫過于城牆上站着的女子，她一襲紅衣盛火，墨發傾瀉，随風揚起。嬌柔的身子骨随時随地會掉下來。

司馬慎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自己在夢裏，即便已經做過無數次同樣的夢，還是無法制止即将發生的一切。

不要……

他想喊出來。

但他的喉嚨仿佛被封印，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縱使他坐擁天下，也是無力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

風起，火紅色衣裙映着落日餘晖，像是沉浸在了舊色時光裏。

明明那麽真實，但又像虛幻。

蘇昭昭對着他笑了笑，紅唇輕啓，說了些什麽，随後司馬慎炎的心沉到了谷底，千百次捅他心扉的畫面又出現了，他親眼看着她一躍而下，紅色裙裳奪目，刺了他的眼……

她到底說了什麽……

他聽不清。

是恨他吧！

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他。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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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忠又被司馬慎炎的夢魇給吓到了。

司馬慎炎昨夜未睡，晌午從長樂宮過來後，就在禦書房阖眸假寐，倒是真的睡着了片刻。

司馬慎炎睜開眼，幽若深海的眸，裏面深不見底。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靠着龍椅，繼續閉眼，啞聲問道：“蘇啓可啓程了？”

帝王手中有專門的暗部組織，眼線遍布天下，想要知道京城一切大小事宜，簡直易如反掌。

只不過，那些消息不會直接傳達到司馬慎炎的耳朵裏，而是會經過左忠篩選。

帝王想知道什麽，他就禀報什麽。

左忠如實道：“皇上，蘇二公子已經啓程，另外相爺去過榮國公府提親了，老國公爺也答應了。”

司馬慎炎淡淡應下。

他不喜歡任何事情超乎他的掌控，就如上輩子，他的丫頭，他都沒護好。

“貴妃現在何處？”

司馬慎炎不指望蘇昭昭一直待在長樂宮。

她就是一個關不住的。

記得那年初見，就是在朱雀街的一家煙花柳巷，他與幾位皇子暗訪來春樓，去觀看花魁大賽，結果，在擂臺上冒出一個五歲的粉團子……

那日，來春樓來了數百護院，鎮國公差點把來春樓給拆了。

她五歲時，就能在衆多家奴眼前消失，還跑到了來春樓，司馬慎炎至今想不通，她是怎麽辦到的。

左忠道：“回皇上，貴妃娘娘去芙蓉園采蓮去了。”

果然如此……

司馬慎炎起身，邁步走出禦書房，但又突然止步，對左忠交代，“不必跟着。”

左忠讪了讪。

雖然帝王與貴妃親熱是正常，但皇上的身子真的經受得起麽……

這廂，司馬慎炎去芙蓉園的消息，很快就被後宮的幾位嫔妃知道了。

司馬慎炎一慣政務繁忙，鮮少會在禦花園露面，後宮的嫔妃想要見到他，并非易事。

故此，一得知帝王的去處，各路嫔妃都在各自的宮裏開始梳妝打扮，以便不久之後，和皇上來一個美妙的偶遇。

淑妃也不例外。

太後的忠告，她終是沒有聽進去。

蘇昭昭懷着微妙的心情坐在小舟上。

從目前看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物都和原著中一模一樣，唯獨她的“情史”略豐富。

靖王馬上出征，等到他掌控兵權，一會一步步去謀劃，屆時他就會抓住她與淑妃，然後讓司馬慎炎二選一。

司馬慎炎也當然會選女主，而棄了她。

如此一看，她終究還是會順利走完劇情，然後領盒飯回家。

沒錯……

就是這樣！

蘇昭昭把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安排的明明白白。然而還是被自己的“情史”給震驚到了，她游神在外，正赤着雙足坐在小舟邊沿，雪膩的玉足有一下沒有下的打在水花。

恰在這時，蘇昭昭感覺到指尖發癢，她看了一眼水中，被自己所見給吓到了。

一條渾身彤紅的蛇，正在她腳邊游過。

“啊！”

蘇昭昭驚呼一聲，小舟在水中大篇幅蕩漾，她身子不受控制往下栽去，就在蘇昭昭以為，自己可能要提前結束劇情時，突然又道人影從不遠處飛了過來，她腰身一緊，被人抱住了腰肢，而後就穩穩的落入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龍涎香與冷松香混雜的氣味撲鼻而來，她一擡頭，就對上了司馬慎炎那雙幽深的眼。

如果是自己死掉，可能無法回到現實。

蘇昭昭替自己捏了把汗。

要不是知道司馬慎炎是利用她給女主做擋箭牌，她大概會喜歡上這個狗皇帝。

“皇上！剛才吓死人家了，嘤嘤嘤……”

蘇昭昭趴在司馬慎炎胸腔，臉埋進去，掩飾自己的虛僞。

小舟上還有兩人，是都會武功的子墨與子書。

“皇上贖罪，方才是奴婢們大意了！”子墨與子書跪下。

小舟堪堪容得下四人，司馬慎炎抱着軟玉溫香，感覺到她在輕顫，精致清媚的面容上，還有幾絲尚未褪去的恐慌之色。

司馬慎炎嗓音低沉，“退下！”

保護不了蘇昭昭的人，那留着也沒什麽用。

無非是礙于蘇昭昭的性子，否則子墨與子書二人，都被他殺了幾次了。

子墨與子書會武功，帝王話音剛落，她二人就借着旁邊的竹排，讓自己盡快隐身。

司馬慎炎抱着蘇昭昭坐在小舟上，一手捏住了她的腳踝，檢查她的腳有沒有被蛇咬。

蘇昭昭膚色極白，一雙腳丫子從不見光，雪嫩白皙，被司馬慎炎一手握着，小巧可人。

查看過後，司馬慎炎并沒有放開。

蘇昭昭不是矜持的人，腳丫子動了動，雙臂朝後撐着小舟，另一只腳也朝着司馬慎炎遞了過去。

司馬慎炎，“……胡鬧！”

蘇昭昭嬌笑了幾聲，“臣妾還以為皇上有腳控呢。”

司馬慎炎擰眉，雖然沒有聽過“腳控”這一說法，但以他的資質，也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的确，司馬慎炎對這一雙玉足愛不釋手。

但……

眼下不是把玩之時。

他沒想到，給蘇昭昭改命之後，她真的會像少年時候一樣，像個小瘋子。

“哎呀，淑妃她們過來了，今日可真巧，怎麽臣妾來了芙蓉園，皇上來了，後宮姐妹們都來了？”蘇昭昭明知故問。

一次次故意挑釁帝王。

要知道，私底下打探帝王行蹤，可不是小罪。

司馬慎炎此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不屑于這些後宮之事。

可不代表他喜歡被人打擾。

他讨厭任何人，自以為是的在他面前耍心機。

“臣妾給皇上請安。”淑妃幾人紛紛福了福身子。

宸妃心裏很郁悶，她根本不想來這一趟，小廚房裏的毛栗炖雞就快要出鍋了呢。

可這後宮之中，誰不随波逐流，誰就要先一步離開人世。

她只能勉勉強強跟了過來。

此時，明眼人都能看見，皇上再和貴妃娘娘調情啊！

瞧瞧，皇上就連貴妃娘娘的玉足都沒放過！

她們這些女人過來，不是自取其辱麽？！

宸妃覺得，她下次再随波逐流之前，一定要事先想清楚了。

司馬慎炎站起身，一手朝後，那只手剛剛握過蘇昭昭的腳，他清隽的臉上，有股天生的冷冽，是個沒有溫度的人，“都平生吧，既然你們都喜歡賞荷，那朕就賜你們賞一下午！”

一語畢，司馬慎炎高喝一聲，“來人，備船，伺.候.朕的愛妃們下河！”

淑妃咬了咬唇。

她是來賞荷的，但也是要和帝王一起賞荷！

宸妃就更郁悶了，她這個外邦女子，暈船啊！

蘇昭昭挑了挑秀眉，不明白暴君這是唱哪一出？

蘇昭昭被摟着細腰，帝王催動輕功，兩人上了岸，這過程無疑是刺激的，讓蘇昭昭又差一點相信了愛情。

但她知道，這份寵愛不是愛情，這是暴君給的斷魂藥。

親眼看着淑妃幾人不情願的上船，蘇昭昭故意揶揄，“皇上，淑妃妹妹好像哭了呢？皇上不心疼？”

司馬慎炎垂眸，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未置一言，便直接離開。

蘇昭昭，“……”啧，狗皇帝一定是在懊悔不已，把心上人給氣哭了，一定心如刀割吧，現在話都不說了。

這廂，蘇昭昭對船上的嫔妃們，揮了揮小手，“妹妹們慢慢賞荷，本宮就先回去了。”

衆嫔妃，“……”

皇上下令，讓她們“賞”一下午，時辰不到，誰也不能走！

禦書房。

左忠小心翼翼上前禀報，“皇上，這幾年後宮幾位娘娘的确買通了幾個禦前小太監，人就在外頭跪着呢，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司馬慎炎喝了一盞降火茶，手留美人餘香，不輕易就能聞到，他嗓音無溫，聽不出什麽情緒，“每人各杖五十，随後發配充軍。”

左忠，“……”

皇上早就知道後宮裏的.陰.私，此前從來不會過多幹涉，今日竟是大動幹戈了。

這一天晚上，後宮各院都詭異的安靜，嫔妃們早早就歇燈睡下。

次日一早，蘇昭昭是被房嬷嬷喚醒的，“娘娘！娘娘！皇上宣您過去，今個兒是帝師--老榮國公的七十大壽，皇上要帶娘娘出宮，親自給帝師賀壽呢！”

大魏崇師，帝王也不例外。

蘇昭昭立刻來了精神，原著中狗皇帝也帶着貴妃出宮了一趟，出宮後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她已經不太記得了，但……今日一定有事發生。

洗漱穿戴好，蘇昭昭去見了司馬慎炎。

她難得出宮，特意挑了一件石榴紅雙繡緞裳，低領束腰的樣式，将她先天的身段優勢勾勒的盡顯無餘，清媚脫俗之中，總是透着那麽一絲絲勾人的妖氣。

妖精！

司馬慎炎暗暗說了兩個字，對宮中繡坊的辦事效率愈發不滿。

這都吩咐幾日下去了，高領裙裳到現在還沒趕制出來！

領……太低了！

蘇昭昭察覺到了司馬慎炎的目光，她低頭一看，忽的雙手捂着胸口，做嬌羞之色，“皇上……你讨厭！”

司馬慎炎，“……”

左忠站在帝王身側，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