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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對付女人還是女人來,不過江逝水這種女人就不行。荀非雨嫌棄地看了眼睡得冒鼻涕泡的江逝水,小跑跟在宗鳴腳邊,想去看看給陸沺開了個瓢的男人長什麽樣。可還沒走到,荀非雨就聽到咳嗽聲,他警惕地擡起頭,這種咳嗽不一樣,別人咳得很空,這人肺部聲音阻滞——荀非雨似乎在哪裏聽過這種聲音。
可當他跑到那人面前,映入眼簾的卻不是荀非雨熟悉的臉。
那男人嘴上長了好幾個瘡,身高不過170,瘦雖瘦,手上還是有層肌肉。仔細一看,紅色潰瘍狀膿瘡已經密密麻麻爬了男人一臉,他不停抓撓着手肘內側的紅斑,表情時而亢奮,時而低落:“林秀華,秀華……我認識她,對,有東西!有東西要殺我啊!昨天晚上有個男的,很恐怖啊警官,他捏爆了一個人的頭!捏——捏爆了……”他擡眼看到陸沺那種面無表情的臉,吓得差點背過氣。
劇烈的咳嗽聲貫穿了荀非雨的耳膜,荀非雨退回宗鳴身後,不安地刨動着爪子。這男人面部的骨形已經扭曲,身上的種種跡象都讓荀非雨覺得萬分熟悉——應該說是這類人,這類人是荀非雨以前讨債的主要對象,吸毒者。手上的紅斑是紮針留下的痕跡,右側裸露的臂膀上還有一張沒有撕下來的“貼紙”,荀非雨覺得惡心不堪,似乎回想起了以前一打一手膿的生活。
王志,44歲,成都青羊區人,Secert酒吧股東,和林秀華是姘居關系。白落梅坐在審訊室內一行一行地讀着王志的資料,陸沺坐在一旁轉着筆,而宗鳴老神在在,抱着狗坐在監控室,跟面面相觑的警員一起旁聽。
四個女孩的照片被白落梅推到王志面前,這女人不顧屋內的禁煙标志,點了一根還故意吹在王志臉上:“認識嗎?”
王志看着演喉頭滾了滾,他眨眨左眼,剛要開口,就聽到陸沺折斷圓珠筆的聲音,吓得登時一怵:“不認識!不認識!白隊長你救救我吧!就是他啊!我昨天打了他一酒瓶他怎麽還活蹦亂跳的啊!”
陸沺對王志龇牙一笑,擡腳把斷掉的圓珠筆碾了個稀碎:“你真不認識?”
“我對老天發誓!”王志當時就想站起來,無奈手被拷在椅子上,差點扯自己一個趔趄,“咳咳——這四個女的,我就只知道一個啊,最左邊那個不是之前失蹤那個女的嗎?新聞上看過,我是真的沒見過啊!你不信我我天打五雷轟!昨晚……昨晚是真的有鬼,那個,那個,秀華還好嗎?”
“死了。”陸沺踢了一腳筆帽,“被你打了之後我就過去看了,死了。”
“死了……”王志一口氣沒提上來,抽咳之間嘔了一大口血出來,“秀華啊……我不該,我不該丢下她一個人跑掉……”
他和林秀華同居兩年,這女人仗着自己生得好,從不給王志好臉色看。沒想到這兩天突然轉了性,昨晚還買好了下酒菜叫王志到自己家裏喝酒。王志看着林秀華喝得滿臉酡紅,肚裏的淫蟲騰地就爬上了頭。他一把抱起林秀華就往屋內走,兩人好得跟蜜裏調油似的,只一點兒火星就要馬上燃起來。
可當王志一放下林秀華,擡眼就看到窗戶外邊趴了個大頭鬼影。
他抽抽噎噎地複述着當時的狀況,舌頭都快在嘴裏打成個同心結:“那那那那,那可是五樓啊!我當時就,就吓軟了,褲子都沒穿好,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啊我的媽——我那手串兒,哎喲!手串!手串去哪兒了!”
白落梅拿出證物袋裝着的菩提子手串:“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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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信這個!信佛!”王志看到這手串就想去拿回來,“白隊長,你看我也挺配合你工作的,你就把手串還我,有人專門給我開過光的!”
“那林秀華的項鏈也是開過光的?”
“……項鏈?哦!你說木頭那條!”
王志的手剛要觸到手串,白落梅便一把抓了回來:“你送的?哪兒來的?”
“買……買的,”王志着急去拿手串,另一只手撓臉腦得膿瘡都快破了,“我在王府井旁邊那老巷子裏買的,那老頭說是烏木,好東西。”
說謊,荀非雨熟悉王府井後面那條路,十多年前确實有個買木雕的店,不過現在早關門了。顯然白落梅也知道這件事,她叼着煙拿起劉心美的照片,冷笑一聲拍在了王志腦門上:“看看她的脖子!買的?!”
王志被她吼得渾身顫抖,另一只沒被束縛的手顫巍巍揭下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兩眼白朝上一翻,硬是給吓暈過去了。白落梅暗罵一句沒用的廢物,走到王志旁邊擡起腳就把凳子踹到了地上:“查!劉心美失蹤當天王志在什麽地方!”她瞪了一眼陸沺,“警告你和你的上司,不許輕舉妄動!”
五年前荀非雨走出警局的時候感覺天都塌了,這一次竟然發現雨後的天空藍的發亮。他趴在宗鳴肩頭看睡過頭的江逝水跌跌撞撞跑出來,白落梅還在四樓的窗口注視着宗鳴和陸沺。荀非雨不讨厭這個女人的認真勁兒,他只是隐約有點擔心,跟白落梅單線聯系的手機還放在出租屋的地板下面,不知道這個女人會不會察覺到那個“荀非雨”的異常。
“你跟着我們幹嘛?”江逝水走到路邊打車,沒想到陸沺也一直跟着她,“我可沒有忘記昨天你打我!”
“殷組長給宗先生準備的禮物明天就到,”陸沺一本正經地看向宗鳴,“我在成都這幾天希望宗先生可以提供食宿。”
宗鳴興致缺缺:“什麽東西啊?”
陸沺咬了咬牙:“鲛绡手套一只,昆明古樹茶半斤,還有……狗糧。”
“不錯,”宗鳴看到的士笑着揮了揮手,“你吃得多嗎?”
三個肯德基全家桶,宗鳴和江逝水面前一人擺了個玉米,陸沺一人面前擱了一大捧雞骨頭。宗鳴撕了一絲吮指原味雞遞給荀非雨,江逝水沖上前搶了一個雞翅塞進嘴裏:“宗醫森!李要賠本咯!炒!”
能打消耗也大,荀非雨記得自己以前最高紀錄吃了一個半全家桶,那天跟八個壯漢打了一架。反觀宗鳴,半截玉米跟老鼠似的啃了兩口,說什麽都不再吃了。看他一臉憂色,荀非雨便自覺地跳下去吃狗糧。
昨晚不尋常,不只是鬼潮,還有宗鳴。
在易東流的手套被陸沺刺破的瞬間,荀非雨清晰地察覺到了宗鳴感情的變化,這人從來沒有像那時一樣緊張過。荀非雨眯起眼睛看了看宗鳴的影子,心想不應該啊。這種情節在他妹妹喜歡的小說裏,應該是宗鳴喜歡易東流才對吧?瞎子都能看出來易東流跟江逝水有點那什麽……這玩意兒真是,人鬼情未了還帶着跨種族性別的戀愛呢?
“穩賺,鲛绡手套無價之寶。”宗鳴別過頭看了一眼荀非雨,起身給自己沖了杯茶,“不過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你睡一樓地板吧。”
騙鬼呢?荀非雨眉頭一皺,這房子有三層,照一層這面積看,上面兩層至少有六個房間。不過宗鳴在樓梯那兒設置了一個栅欄,所以荀非雨從來沒有上過二樓,好像江逝水也是一直睡在一樓的沙發床上,只有洗澡的時候才會去樓上。
陸沺吐出一個完整的雞中翅骨:“後院借我一下就行。”
忘了你他媽是根草了,荀非雨翻了個白眼,蹦回狗窩打了個哈欠。王志已經抓到了,至于是不是兇手,現在就看警察的判斷。白落梅負責,陸沺這怪物助力,宗鳴這破算命的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情了。可荀非雨一閉上眼就會想起羅憶,那個梳着雙馬尾的女孩兒,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
柔軟的狗窩比宗鳴那瘦巴巴的手臂躺起來舒服很多,他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深睡。江逝水似乎恢複了活力,又興沖沖跑出門說要跟人一起去清理投放的異煙肼。整個店內只剩下宗鳴和陸沺,宗鳴坐上他的藤椅,取了條薄毯搭在腿上:“小東西,別一直看我。”
“我不是東西。”
“你幹嘛罵你自己?”
“……宗先生,殷組長問你,昨天的事情是意外嗎?”
“殷知不該問我。”
見坐在沙發上的陸沺捏緊了拳頭,宗鳴才端起茶盞撇了撇浮沫:“譚青行,他不是萬事通嗎……”宗鳴似是想起了什麽,拿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哦,我忘記了,譚青行已經死了九年多了。殷家和譚家都是以擅長陣法着稱的世家,去問他們。”
“和陣法有關?”
“讓殷知去想,不關我的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和妖監會合作,明明就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陸沺的不滿似乎并未打攪到宗鳴的好心情,宗鳴掀開毯子蹲在狗窩面前,食指輕抵着荀非雨的額頭:“首先,我并不是跟妖監會合作,這只是承諾和履行承諾。其次,”他将毯子搭在荀非雨身上,“這個承諾在這個月就要結束了,所以你最好期待廿五之前這件事情能夠解決,不然我會直接把你這種東西掃地出門。”
“現在很簡單了,”陸沺也不想在宗鳴這裏多留,“要不是殷組長要求,我也不願意在你這裏待着。那個王什麽已經抓到,之後只用審問就行了吧?他滿嘴謊話,誰那麽有病拿大葉楊來雕項鏈?”
“譚青行啊。”
“你夠了!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小聲點,我的狗要被你吵醒了。”
正當陸沺還想說點什麽,手機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他瞪了宗鳴一眼,走到一邊接通電話,眉頭卻在聽到聲音時立刻皺了起來:“白隊長,我沒有可以和你交換的情報,你要妖監會做什麽直接說吧。”
“條件先放着,”白落梅站在病房外抽煙,她拿着一份病歷報告愁眉不展,“王志在劉心美失蹤當天有不在場證明,他患有活動性肺結核,當天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甚至無法起身。已經确認過監控錄像,王志沒有從醫院出去過。”
“之後那幾個人呢?”陸沺咬緊牙關,“楊雪,陳玲玉,羅憶,都有不在場證明?”
“虧你還記得這幾個人的名字,楊雪和劉心美同一天失蹤。”白落梅走到消防通道處直視着攝像頭,“陳玲玉在一周以後失蹤,那天王志待在前妻家裏,陪兒子陪了一天;幾天之後羅憶失蹤,正好,那天王志不在成都,他去了雅安市蒙頂山祈福。”
“宗醫生——!”沒等宗鳴聽完白落梅說的話,江逝水提高八度的聲音就從馬路對面直穿過來,“宗鳴——!宗醫生!”
荀非雨吓得一個激靈跳起來,他一口咬上宗鳴的手指,待清醒以後又匆忙松開了嘴。變成狗只有一點好,體積小,直接就能縮回毯子裏,不過這毯子哪兒來的?宗鳴看了眼自己被咬出血的手指,翻了個白眼看向急匆匆跑回來的江逝水:“你再大叫這個月就沒錢拿了哦。”
“我找到一根還是熱的烤腸!”江逝水攤開手上的紙包,氣得直跺腳,“裏面又有異煙肼!怎麽還有人在毒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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