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明月清晖（五）

何清晖送了袁明月回家，開車回公司找楊慎。剛進公司辦公室，就聽見範欣欣的聲音說：“我剛好路過，來看看他。”

楊慎說：“這麽晚了，他應該不會回公司來了。”

“別诳我了，這麽晚了你還在，難道不是在等他？我可知道，你們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範大美人真是有學問，這麽有文化的詞兒都會。”

楊慎正跟範欣欣打着嘴仗，擡頭看到何清晖進到辦公室來，他說：“吆，還真讓範大美人說中了。看來你們是心有靈犀啊。”

範欣欣轉頭看到何清晖，一臉的欣喜，叫道：“清晖！”

何清晖走到辦公桌前坐下說：“你怎麽來了？”

範欣欣是有名的美人，穿一件簡單的紅色真絲襯衣，已是風情萬種；她袅袅婷婷的走到何清晖桌前，背靠在桌子上與他相對，輕飄飄的說：“清晖，你最近可是出盡風頭啊，人人都問我，你是不是跟袁小姐在一起了。”

何清晖平靜說：“下次你可以給他們肯定答案。”

範欣欣臉色唰一下變的蒼白，不自覺的脫口而出，“什麽？”

楊慎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于是說：“你們聊，我出去喝口水。”

何清晖說：“你先別走，我還有事找你。欣欣，你要是沒事就回去吧，我這邊忙的不可開交。”

範欣欣對他的話恍若未聞，顫聲問：“你真的跟袁明月在一起了？”

何清晖不喜歡她這種審問的口氣，淡淡說：“我剛跟她吃了飯回來，我想應該已經有記者告訴你了吧。”

範欣欣臉色由白變紅，又變成黑，到底沒再說出什麽來，扭頭拿起外套就走。楊慎連忙拉開門送她出去，她仰着頭，直視前方，終于忍住眼淚沒有掉下來。

待她一走，楊慎說：“都哭了，清晖，也就是你忍心，讓這麽個大美人流眼淚。”

何清晖說：“少說那些廢話。百年地産的董事你搞定了幾個？是否足夠給袁慶年施壓？”

楊慎猶豫一番說：“清晖，我覺得讓袁明月當百年地産董事的事兒，有更好的方法。”

“說。”

“去找你爸，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告訴他你要結婚了，但是女朋友最近在鬧別扭，因為在公司輸給自己的堂兄心裏不開心，死活要讓你幫她讨回面子，你無奈，所以來求助他。你爸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只要你不問他要錢，又能給他機會展示他作為父親的優越和權威，他是很樂意的。他但凡打個電話，跟袁慶年寒暄兩句，這事兒就成了。好過我們這邊動用各方關系，做那些處于法律邊緣的事情。”

何清晖擡眼看他，“楊慎，你最近的意見越來越多。”

“清晖，現在是什麽時候，我們多做一件事，就多出去一份錢。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你不能指望這一輩子在任何事上都處于上風。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恨不能你爸背着荊條，爬到你面前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請罪，說對不起你和你媽。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一直這麽強硬，不知融通，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楊慎與他對桌而坐，一口氣說完憋了許久的話，絲毫不懼他冷酷目光。

何清晖認真聽他說完，想了一會兒點頭說，“你說的對，我明天去找他。”

這下輪到楊慎驚訝，“你真的同意？”

何清晖張開嘴角，淡淡的笑了笑說：“我去袁家兩次，看到袁明月與她父母賭氣，态度惡劣。我心想，這也太傻了，哪個父母會喜歡不聽話的孩子。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讨好他們不是嗎，你得等到你強過他們了，才有資格賭氣。剛才聽你這麽一說，我才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我跟她一樣，不過是拿着雞蛋去碰石頭。”

楊慎忽然雙手合十，念叨，“謝天謝地！看來這個袁明月是福星，清晖，我一定幫你把她娶到手！”

何清晖臉色一變，“見好就收吧。”

楊慎嘻嘻笑，坐在沙發上，邊刷微博邊開始暢想，“你明天就去武鑫找你家老爺子，把你媳婦兒的事搞定。然後立即準備婚禮，我想這次你态度軟下來，結婚的時候你爸總會拿出一點錢來，再加上我們賣房賣游艇的錢，應該可以先解一下燃眉之急了。等過了這段時間，你跟袁明月婚姻熬過一年，拿到你媽留下的那個基金，我們就再也不用為錢發愁了。以後少爺我要吃香的，喝辣的。”

何清晖收拾文件準備下班，不想再理他。

楊慎卻忽然叫起來，“清晖，你居然比袁明月矮！”說着拿着手機杵到何清晖眼前。

何清晖拿過手機一看，正是他剛才跟袁明月在餐廳裏的照片，居然已經被網站做成高清圖集，題目叫“何清晖？緣（袁）明月。”他想這些記者們創意也有限，就只能在他們的名字上做文章。圖集封面是一張他與袁明月站在臺階上的照片，他穿着黑色大衣，她穿白色大衣，他們側影修長，脖頸相交，遠遠看着，像是接吻。而照片上他确實比她矮一點點。

何清晖将手機遞給楊慎說：“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她本來不矮，腳上鞋子也有十厘米高。”

楊慎重新盯着照片看了半天，說：“清晖，我忽然預感你這次恐怕要将自己搭進去了。瞧這深情款款的樣子，要說是演出來的，恐怕範影後知道，都要自嘆演技不如。”

“你回頭給這些媒體打個電話，跟他們說這個事就到此為止了。”

“早就交代好了。”

第二天，何清晖去武鑫集團找自己的父親何心武。武鑫廣場坐落于北京市中心，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一片十幾棟商務樓，何心武的辦公室設在廣場主樓頂層。何清晖被秘書領進辦公室，他上次過來是七個月以前，那次他們父子以大吵收場。

他發現這間辦公室又變了樣子；以前進門處擺了一個巨大的金魚缸，現在換成一把黑漆漆的古劍，與這間裝修豪華現代的辦公室産生難以言說的違和感。

何心武年屆60，劍眉星目，何清晖長的像他。他穿一身淺灰色運動裝，發白頭發異常服貼，顯然是因為定期打理。他拿一副金色球杆趴在綠色臺子上打斯諾克，很有耐心的将各色球體一一打進四周的袋子裏，直到桌面清空，放下球杆，去洗手間清理一番出來，好像剛剛看到何清晖的樣子，說：“來了！”

何清晖早就在離球臺不遠處的一張沙發上坐下，說：“是。”

何心武走到門邊，拿起那把古劍把玩說：“最近認識了一個大師，非常靈驗。他跟我說，今年要破財，必須要拿一把古劍放在辦公室鎮住；我花三百萬買到這把劍，據說是春秋時候傳下來的，充滿靈氣，我一直不信；可是剛才看到你，我信了；我的兒子居然主動來找我，我想應該是它的功勞。”

何清晖不理他一番做作，直接說：“我要結婚了！”

何心武小心翼翼放下那把劍，在架子上調整好位置，轉頭看何清晖說：“終于要結婚了！記得帶她去你媽墓前交代一聲，找老婆也要找一個跟她那麽像的人，你媽泉下有知，也瞑目了。”

何清晖非常厭惡他的語氣，面上卻極力控制，故作驚訝的說：“跟媽媽像？”

何心武冷笑，“你難道不是要娶王心悠？她跟你媽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何清晖冷冷的說，“像嗎？我不覺得。再說，我要娶的也不是她，我的未婚妻是百年地産袁慶年的女兒袁明月。”

何心武意外，“袁慶年的女兒？”

“是，她叫袁明月。我與她在三亞一見鐘情，彼此覺得對方正是這輩子要找的那個人，所以決定結婚。”

何心武聽完居然有一點高興，不自覺的微笑，“袁明月，何清晖，果然跟你相配。你就是來告訴我這件事？”

“是的。另外還有一件事求您，明月最近跟她爸鬧別扭，丢了公司董事的位置，我不想看她不高興，答應幫她要回來。可是我能力有限，答應的時候爽快，後來才傻眼。我想您跟百年地産的幾個大股東都很熟，說上一句半句的，明月的董事位置也就定了。”

何心武沒想到他也會有示弱的一天，大笑說：“看來真是遇到克星了，什麽時候也沒見你随便答應別人什麽事。沒問題，我一會兒打兩個電話就是。”

何清晖說：“謝謝。”說完再無其他話可說，正打算告辭。

何心武忽然說：“清晖，你是真的要結婚，還是為了要拿回你母親給你設立的基金？”

何清晖早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他從容不迫的說出事先準備好的答案，“無論如何，我總是要結婚的，所以那個基金遲早您也是要給我的，早一點或者遲一點，對于您來說，有分別嗎？”

何心武聽他這麽一說，倒放心下來，看來本性還在，知道跟他頂嘴，結婚的事應該是真的。他笑說：“我不過一問，看你的樣子，又想跟我翻臉。算了，改天帶你媳婦兒上來給我看看，好歹我也是要做公公的人了，禮金總是要給的。”

何清晖說：“好。那我不打擾您了，先告辭。”

何心武點頭。何清晖往門邊走去，到了門口，何心武突然叫出他，好似不經意的說：“你結婚後就住月壇17號的房子吧，我讓人去幫你重新裝修。你那些一百平兩百平的小公寓，怎麽好讓人家袁小姐住。”

何清晖心內一沉，想要反對，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到底點頭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