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月壇17號（七）

這天，袁明月晚上回袁家吃飯，進門拖着兩個盒子，屋裏傭人趕緊接過來說：“明月這買的什麽呢？”

陳曉雲也過來問，袁明月高興的看着她母親說：“清晖最近投資西都網，狀況很不錯，賺了些錢，所以給您和爸爸買了禮物。”

陳曉雲眉開眼笑，“清晖這孩子就是懂事！看看，買的什麽？”

袁明月将其中一個盒子打開，正是一款新季的芬迪包；陳曉雲不禁喜上眉梢，“我前天還看到張太太用這個包呢，我問她，她說國內還沒上市。”

“是嗎？我不知道，那估計是清晖讓人從歐洲買的。”

袁慶年也從屋裏出來，說：“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陳曉雲忙向袁慶年展示她的新包，說：“看，女婿給買的！”

袁明月趕緊打開另外一個盒子，“爸，你來看看這個，是清晖他爸讓人送過來的，說是人家送他的哈瓦那雪茄，清晖特意讓我拿過來給您。”

袁慶年一聽，何心武的東西，接過來細細看了，又拿了一根在鼻邊嗅了嗅，說：“好東西！”

陳曉雲忙讓傭人收了盒子，問說：“清晖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呢？上回見他愛吃那個紅豆沙桂花小湯圓，我還特意讓齊姐去找個淮揚菜廚師學習了一下。”

“清晖最近忙壞了，我看着都心疼，現在還在公司加班呢！”

袁慶年問：“忙什麽呢？”

袁明月趕緊坐到袁慶年身邊，摟着他的胳膊說：“晖達之前投資了西都網，現在西都被高盛盯上了，眼看前途一片光明；連帶着晖達也被人看好，資金不斷進來，自然需要新的投資項目，清晖天天帶着一幫人研究案子，忙的不可開交。就這樣還罷了，誰知他爸最近又給他找事兒，說要把月壇17號改成餐廳。本來上次說要拆遷，清晖就急得不行，想辦法聯絡媒體施壓，把拆遷變成了改造。本來以為沒事了，老爺子又這麽說。”

袁慶年疑惑，“月壇17號那麽好的房子，幹嘛要改成餐廳？”

袁明月也抱怨說：“就是說嘛，那天老爺子特地來我們家說這事兒，說是他拿到了月壇改造的項目，月壇17號要是改成個粵菜餐廳還不錯，我都懵了。清晖也特別在意那房子，他的童年基本都是在那裏渡過的，也不知道老爺子這是唱的哪一出。”

袁慶年一愣，“月壇改造的項目還沒開始競标，何心武怎麽知道他拿到項目了？”

袁明月恍然大悟，“是哦！”

袁慶年若有所思的問：“聽說何家兩父子不合？”

袁明月滔滔不絕的說：“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看清晖是自己做生意吧，武鑫那邊的事兒他也不管。可是老爺子呢，對我們好像并不壞；我跟清晖結婚的時候，月壇17號裝修，要什麽給什麽，我看上的那些名畫，他二話不說就把錢劃給我了；我們婚禮，也都是他花的錢，你們也看到了，那場面，我長這麽大真是頭一次見；現在也總讓我們回家吃飯，連我們屋裏的傭人也都是他讓管家教好送過來的；平時有什麽好東西，也讓人往我們家送。可是他又總是時不時的給清晖出個難題，譬如這次房子的事兒，我就不懂。問清晖，他也不說，天天在外面忙。”

袁慶年沉默半天才說：“何心武這教兒子的方法，也真是特別。”

“教兒子？”

袁慶年說：“以我看，何心武就是故意給清晖出難題，讓他想辦法解決的。”

袁明月張大嘴巴，“啊？清晖這麽大了，還要他教？”

袁慶年說：“這你就不懂了，武鑫集團是大企業，何心武又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以後肯定得傳給他，所以對清晖要求自然就高。他讓他自己出來做生意，又不停給他出難題，自然就是為了訓練他。你要是個男孩兒，我也得這麽教你。”

袁明月撇嘴說：“那還是不要了。你沒看清晖天天忙的，我都心疼。你說他們家老爺子吧，已經有那麽多錢了，清晖再怎麽着，也不能差到哪裏去吧，幹嘛這麽整他啊。”

袁慶年憐愛的在她頭上敲一下說：“就你會躲懶。不過這次清晖準備怎麽辦？何心武出了題，那清晖自然是要保住月壇17號才算通過考驗，他有什麽打算嗎？”

“我今天過來之前給他打電話問他要不要過來，他說正在宏潤地産開會，我當時也沒在意，現在想來，既然還沒開始競标，那清晖應該是要找家地産公司注資，然後去跟武鑫集團競标吧。”

袁慶年沉默下來，半天才說：“哦！”

袁明月等半天，看再沒下文，心裏不禁着急，可是知道接下來的話自己不能說，一說把握就減小，她決定等待。她對陳曉雲說：“媽，你知道嗎？我懷疑弟弟最近談戀愛了，那天去我那兒吃飯，一頓飯盡聽他手機響了；要不是談戀愛，肯定不會這樣。清晖也說是。”

陳曉雲說：“是嗎？那回頭得好好審審他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是不是可靠。朗朗要是以後能找個媳婦兒，像你跟清晖這麽和睦就好了！”

袁明月忙說：“我開始還擔心清晖跟他們家老爺子一樣花心呢，誰知完全是兩樣的，除了工作上，跟其他女人連話都不帶說一句的。還老愛給我買東西，你看，這塊手表，前幾天剛買的。”說着亮出自己的手腕，正是那塊歐米茄鑲鑽腕表。

陳曉雲連連點頭，“多好！我當初就說，你得把他抓住了。他現在年紀還小，等過幾年再成熟一些，繼承了武鑫集團，你想買什麽不行啊。”

袁明月忙不疊贊同說：“我覺得也是！”

他們這邊正聊的熱鬧，袁慶年忽然說：“月月，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袁明月心中狂喜，面上卻不動聲色，跟随袁慶年進了書房。書房門一關，袁慶年問：“月月，清晖那邊真的找了宏潤地産？”

袁明月想了想說：“今天電話裏說的，沒錯啊！”

袁慶年大怒，“他不知道宏潤地産是百年的競争對手嗎？為什麽不先來找百年？”

袁明月恍然大悟說：“啊，是啊！這個何清晖！不過爸爸，您也對月壇改造有興趣？”

袁慶年不悅，“還真是女生外向啊。你這嫁出去了，就不為娘家想了；如果能夠拿下月壇改造項目，對百年來說，是絕佳的擴充機會。”

袁明月嘴一撅說：“爸，你這麽說我不依，我不還在公司嘛，而且工作那麽努力。”

“多賣兩棟房子有什麽好誇耀的！你應該為百年的以後打算打算。”

“好吧。可是就說月壇改造這事兒吧，能有機會嗎？武鑫如果參與競标，其他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是對手吧？”

“如果百年單獨去競标，肯定不行！可是如果清晖注資進來，百年再去競标，應該就不一樣。何心武不過是想考一下清晖，肯定不會把他所有的路都封死，我看清晖機會很大。”

“那行，我今天回去跟清晖說，讓他明天來找您。”

袁慶年還是不放心，“你有把握說服清晖嗎？”

“應該沒問題吧。”

吃飯的時候袁明月說：“媽，你讓齊姐做點紅豆沙桂花小湯圓，我一會兒給清晖帶回去。”

陳曉雲說：“還用你說，我早讓齊姐準備好了！你跟清晖說，要是什麽時候想吃了，就事先打個電話，讓你們家張姐過來拿就是了。”

袁明月忽然心中不悅，她媽媽對她從來就沒有這麽上心過，她嫁出去這麽久，她也沒問過她生活是否習慣，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一想到此，忙又斂住心神，告誡自己不要自尋煩勞，今天回家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今天對着袁慶年說的這番話，袁明月在心裏來來回回演練過好多遍，心裏一直不踏實，從小到大，但凡她做了什麽隐瞞父母的事兒，他們總是很容易發現。她也想過跟袁慶年實話實說，求助于他，但是在葉聖非的事情上，他們讓她徹底心寒，她根本沒有把握他會幫他們。可是現在，她成功了，卻不禁又失落起來；原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跟父母的關系再也回不去了。

她回到月壇17號，把帶回來的甜品給張姐。何清晖也剛剛到家，還在院中就問她：“去哪兒了？這麽晚？”

袁明月站在院中擡頭看一顆玉蘭樹，只見樹上慢慢長出綠葉，白色花朵開到極致已經快要敗落。她心不在焉的說：“何清晖，你明天去百年找我爸，他對月壇改造項目趕興趣。”

何清晖一聽，火氣上來，“不是說不管你事！”

袁明月也火大，“誰說不管我事！我現在也住這裏！這裏要是沒了，我住哪兒？”

何清晖聽她說話比他還大聲，不禁皺眉，将她拉上樓上小客廳，“說吧，怎麽回事？”

袁明月甩開他的手，“什麽怎麽回事？”

“你爸怎麽忽然對月壇改造趕興趣了？”

袁明月低着頭坐在那兒，把她今天的所作所為跟何清晖講了一遍。何清晖聽完說：“買包和雪茄花了多少錢，回頭跟楊慎說下，讓他劃給你。”

袁明月火氣又上來，“何清晖，每次人家跟你說正事，你心裏卻只惦記錢！”

何清晖平靜的看着她說：“不是如你所願了嗎？還不高興？”

袁明月見他這樣無波無瀾，她火也發不下去，只是悶悶的說：“我以前撒謊他們都能知道，可是今天，看我爸的樣子，好像是深信不疑的。”

何清晖知道她在想什麽，“你也不算說謊話，不過是沒有說出全部事實而已；而你爸之所以會相信，無非是因為你給了他想要的；就像你會被範欣欣騙，也是因為她知道你在乎這裏。”

“剛才又說不管我事兒，現在也知道我在乎這裏了。”

何清晖一愣，沒想到她思維這麽跳躍，他難得耐住性子說：“好了，我知道了！要是回頭你爸你媽不要你了，這裏就給你住好了吧。”

袁明月一下子笑出來，“何清晖，你說真的？”

何清晖沒好氣，“沒見過這麽大人，還整天害怕被父母抛棄的！”

袁明月不理他，只是問：“那你明天去找我爸嗎？”

何清晖想了想，無論如何，這對于他來說是個機會，他沒理由拒絕，他說：“去，當然要去。你這麽辛苦弄來的機會，我怎麽能放棄。”袁明月不禁笑開，何清晖又說：“剛才看你遞給張姐一個飯盒，是什麽東西？”

袁明月忙出去讓張姐把東西熱好拿上來，何清晖一看，臉色果然變的柔和起來；袁明月倒是第一次見他對食物表現出這麽大興趣，不禁嘲笑說：“小孩子才喜歡吃甜食！”

何清晖送了一顆湯圓在嘴裏，認真吃完，說：“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