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相約 真相

醫院外。

麻雀叽叽喳喳的在樹上喧鬧着。

楊雯的手機屏幕定格在通話界面上，最常見的就是唐瀚元的號碼，她猶豫着要不要撥通。

想了許久，還是關上手機屏幕。

罷了，明天是周五。

這個禮拜大休，看他明天會不會約我。

如果約，我就答應下來，如果不約，我再找他。

想清楚這一點，楊雯渾身輕松，連腳下的步伐都加快了許多。

李雙敏和蕭冉冉離開病房之後，二人都在思索：楊雯怎麽會出現在這？

她跟瀚元到底進展到了哪一步？怎麽跟伯父相談甚歡？難不成已經見過家長，得到認可了？

蕭冉冉與李雙敏對視一眼，就這一眼，立刻讓她明白，她們彼此的想法相同。

說不定可以利用一下她。

蕭冉冉想着，不，準确的來說，是互惠互利。

楊雯現在與伯父關系甚好，如果楊雯和瀚元在一起，那就意味着父子關系一定會有所緩和，這對李雙敏的兒子唐江元甚為不利。

想到這，蕭冉冉笑了：“阿姨，你知道楊雯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嗎？”

李雙敏搖頭：“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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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冉冉見四下無人，趴在李雙敏耳朵邊說道：“聽說，楊雯的母親是伯父的初戀情人。”

“你怎麽知道？”

“這……”蕭冉冉裝作一臉為難的樣子，“瀚元知道了，一定會怪我的。”

“沒事，你告訴我，我絕不說出去。”

“瀚元調查宋阿姨死因的時候發現的。”

李雙敏心中咯噔一下，這麽說，唐瀚元已經查出了他母親的死因？而且還與楊雯有關？

怎麽這麽亂？

李雙敏被這個消息炸的瞬間頭暈，還沒有反應過來，蕭冉冉便借口有事先離開了。

她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确認安全，給裴叔打了一個電話：“裴叔，把我們之前查到的資料抹去指紋，派個可靠的人，塞到唐家的信箱裏。”

裴叔大概明白蕭冉冉想做什麽，試探的問道：“小姐的意思是？”

“你想的沒錯，借刀殺人。”

蕭冉冉挂掉電話，眼中閃過狠厲：瀚元，你別怪我，這是你逼我的。

誰讓你不肯回到我身邊，誰讓你非要跟她在一起。

沒有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唐瀚元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明天晚上有空嗎？”

楊雯猶豫了兩秒，尚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唐瀚元說：“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啊。”楊雯答應下來。

“你說什麽？”

也對，楊雯确實是這個性格，事情把她逼到不得不面對的時候，她會化被動為主動，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楊雯耐心又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明天晚上一起吃飯。”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楊雯想了想：“去大排檔吧，我想吃燒烤，喝啤酒。”

“好。”

唐瀚元笑出聲，像最簡單的情侶那樣，體驗煙火氣的生活，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

再說了，酒後吐真言，他們可以借機把事情說開。

“時間地點你來定。”

“明晚七點吧，公司附近有一排很出名的大排檔，我一會把定位發你。”

唐瀚元笑得高興：“好，那明晚七點，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楊雯的心卻沉重下來。

她有預感，明晚一過，将會改變她日後的生活軌跡。

至于變好，還是變壞，她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早，楊雯出門的時候，特意在衣櫃裏挑挑撿撿。

最終，她選定了比往常通勤服稍微漂亮一點的衣服。

這樣既區別于日常，又不會被同事輕易看出來。

楊雯像往常一樣化了個淡妝。

想不到她剛進公司沒多久，王秀秀便側過頭來問：“雯雯姐，你今天要約會嗎？怎麽這麽漂亮？”

楊雯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有嗎？”

“不是衣服，就是整個人的氣質不一樣了。”王秀秀用手撐得下巴，上下打量她：“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今天真的要去約會嗎？”

楊雯笑笑：“不是約會，可別亂說。”

因為早上王秀秀的話，楊雯一整天刻意拉着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搞得趙曼琪泡咖啡的時候湊過來問她：“你今天怎麽了？好像沒什麽精神？”

楊雯心中竊喜，趙曼琪一向火眼金睛，她都這麽說，那說明自己的表演是很成功的：“主編，我昨晚失眠了，頭疼到現在。”

趙曼琪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沒什麽工作，可以适當偷個懶。”

“多謝主編。”

楊雯仍然拉着一張臉，一整天，除了王秀秀和趙曼琪，都沒有人敢靠過來。

衆人以為，她之前當衆向孫靈芝道歉，心中不悅，也識趣的沒有來惹她。

5:00。

生怕與下班高峰期撞上，唐瀚元穿着一身幹淨清爽的休閑服，提前一個小時出門。

6:00。

終于熬到了下班時間的楊雯，和同事一起下班打卡，急匆匆的朝約定的地點趕去。

大排檔人流擁擠，唐瀚元已經趕到，他正忙着尋找停車的地方，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宋啓。

“喂，舅舅。”

“瀚元，你外婆突發心髒病住院了，你趕緊來一趟醫院。”

唐瀚元握着方向盤的手一頓：“外婆怎麽會注意突發心髒病？她不是一直按時吃藥，把病情控制住了？”

“這……你母親的事，你外婆都知道了。剛剛有人往家裏發了匿名郵件，資料和照片齊全，你外婆一時承受不住打擊，昏倒了。”

唐瀚元緊皺眉頭，立刻調轉了車頭：“哪家醫院？”

6:45。

楊雯到達大排檔一條街，将電瓶車放在車棚，直奔大排檔裏燒烤最好吃的那一家而去。

因為是周末，人流量超高，這一家不出意外的排起了隊。

楊雯連忙跟上隊伍。

7:00。

排了十五分鐘的隊後，終于輪到了楊雯。

她點了這家招牌的燒烤套餐，還有一瓶啤酒。

視線所及範圍內還是沒有見到唐瀚元的身影。

“應該是路上耽擱了。”

楊雯心想着，發信息問他到了沒有，并且，重新給他發了一個定位。

7:15。

沒有收到任何回複的楊雯，懷疑自己手機沒有流量。

将流量關了又開，确認流量還在，這才松了一口氣。

同時心中更加緊張。

“一定是堵路上了，現在是下班高峰期，車堵是正常的。”

楊雯給他找借口。

唐瀚元确實堵在路上，他也看到了楊雯給他發的消息，但不知道怎麽回複，心中甚為煩躁。

7:30。

楊雯的燒烤和啤酒端了上來，她私下看了看，仍然沒有見到熟悉的聲音。

唐瀚元的車停在了醫院停車場，他快速下車關門，直奔病房而去。

“罷了，不等了。等他來了再重新點。”

楊雯開啓吃喝模式。

7:40。

唐瀚元跑到病房門口，氣喘籲籲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悄悄推門而入。

舅舅舅媽全部在病房裏，見到他，宋啓眉頭微皺，舅媽則是一臉不認同，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好說什麽。

“外婆怎麽樣了？”

唐瀚元壓低聲音問。

宋啓：“我們出去說，別打擾你外婆休息。”

“是瀚元嗎？”病床上的老人悠悠轉醒，“瀚元，你過來。”

舅媽連忙搖了搖病床，讓病床前半部分形成一定的角度，老人家上半身靠在床上。

宋啓無奈，對着唐瀚元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別刺激你外婆。”

“媽，你這剛蘇醒，還是先休息一會兒。”舅媽努力打圓場勸道。

“是啊，媽，”宋啓也跟着說好話，“你……”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一會什麽話都不要說。”

老人家平日裏和藹可親，對兒子兒媳以及孫輩們都很客氣，但那只是表象。一旦她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兒子兒媳婦都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給唐瀚元使眼色，讓他一會兒多順着外婆，可千萬別再起沖突。

唐瀚元走到病床前：“外婆，您好點了嗎？”

“你不惹，我生氣我自然就沒事。”老人家臉色不太好，“瀚元，你媽媽的事情是真的嗎？”

女兒的早逝一直是她一塊心病，女婿早些年風流，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着，男人嘛，風流一點是正常的，日後回歸家庭就好。所以對于女兒的抱怨，她一直都是持着安慰，勸她容忍的态度。

她一直以為，當年女兒女婿回鄉探親，女兒的車禍是一場意外，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麽多彎彎道道。

唐瀚元的思緒早已轉過了萬千，一直想着怎麽樣才能，把對外婆的傷害減小到最低。

他放柔了語氣：“外婆，您指的是什麽事？”

“那我換一種問法，那個叫楊雯的女孩子是不是你前女友？”

唐瀚元實話實說：“是。”

“你現在是不是重新跟她在一起了？”

他搖了搖頭：“還沒有。”

“還沒有，那就是說，你打算跟她重新在一起了？”

外婆是個十分精明的女性，當年與外公兩人一起白手起家創業，挖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就連後來宋家差點遭遇破産，也是她力挽狂瀾，這些年雖然人上了年紀，也不怎麽管公司的事情，但是看待問題總是能一針見血。

比如現在，這個問題就讓唐瀚元不好回答。

舅舅舅媽緊張的看着他。

“是。”唐瀚元回答的很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咳咳咳。

外婆捂着胸口咳嗽：“你……”

“媽。”舅媽連忙上前去給她順背，“媽，你別生氣。”

轉頭一臉責備的看着外甥：“瀚元！”

唐瀚元握緊拳頭，慢慢松開，又再次握緊，輕聲說道：“外婆，這事您就別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唐瀚元下意識拿着手機準備出門。

“就在這裏接。”外婆帶着怒氣，“是那個女孩子對不對？就在這裏接，當着我的面，開免提。”

唐瀚元猶豫了一秒。

“瀚元，如果你還把我當你外婆的話。”

聽出她話中的堅決，唐瀚元接聽電話，順便開了免提。

對面的女聲瞬間傳遍了整個房間：“喂，漢克斯，上次您幫史密斯先生設計中國園林風的房子，他的女兒女婿十分喜歡。史密斯先生，請你幫他們也設計一套，具體流程，想請你回美國面談。你看如何？”

知道不是楊雯，舅舅舅媽松了一口氣。

唐瀚元則是苦笑，鈴聲響起來的那一瞬間，以為是楊雯，他心中是高興的。再看到來電人的時候，心中不知是難過還是松了一口氣。

這才想起，自他們重逢以來，楊雯似乎沒有主動給自己打過一次電話。

病房有一瞬間的安靜。

知道不是楊雯，是生意上的事，外婆的面色略有緩和。

“漢克斯？”沒有得到回答，蘇珊的聲音遲疑起來，“你在聽嗎？”

“我現在在忙，一會給你回過去。”

不等蘇珊說什麽，就把電話挂了。

“既然美國那邊找你，你就先去美國處理事務吧。”

外婆想着，把人打發去美國，這兩人異地，時間長了，感情也就淡了。

8:00。

楊雯吃完了燒烤，看了眼時間，開始喝啤酒。

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打發時間。

病房內。

唐瀚元搖搖頭：“給王老爺設計的房子進行了一半，暫時不好離開。”

“是因為王老爺子，還是因為那個楊雯？”外婆目光精明，盯着外孫。

“媽。”一直沒說話的宋啓，終于忍不住了，“瀚元給王老爺子設計房子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沒道理設計一半就走人，這樣不守信譽，他以後如何在建築圈子裏混？”

知道自己剛才有點蠻不講理，外婆放軟了語氣：“瀚元，你答應我，以後別跟那個女孩子見面了。他們家害死了你媽媽，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唐瀚元不肯答應：“此事與她無關。”

“你……”外婆再次捂着胸口，“你……你是想氣死我嗎？”

“瀚元，你先回去吧。”

眼見祖孫倆要吵起來，宋啓看向外甥：“等外婆身體好一點，你再來看她。”

唐瀚元沒有耽擱，轉身就朝門外走。

“下次如果再出現，我就默認你跟那個女孩子斷了關系。”外婆緩了一口氣，堅決不肯退讓，“不然，就別來了。”

唐瀚元腳步一頓，随即走的更快了。

他狠下心沒有看病房一眼，只聽到外婆生氣，以及舅媽安慰的聲音。

唐瀚元頭疼的發脹。

低頭看了眼時間。

8:15。

不知道楊雯還在不在。

唐瀚元走出醫院的時候，發現外面飄起了小雨，明明昨天看天氣預報說沒有雨的。

雨下的淅淅瀝瀝的，看來下不大。

他心想着，可千萬不要下大才好。

楊雯已經吃完了兩份燒烤，半瓶啤酒下肚，她自嘲的笑笑：“看來是不會來了，跟以前一樣，追到手就不珍惜，太惡劣了。”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正準備喝，手機響了起來。

楊雯下意識的接起，這才發現是她那許久沒有聯系的母親。

肯定沒什麽好事。

楊雯下意識地将手機扔到桌上，話語冷淡：“什麽事？”

“雯雯啊，你弟弟前兩個月相看了一個女朋友，我打算讓他們國慶訂婚。”王光美苦口婆心的聲音傳來。

楊雯機械的回答：“哦。”

“女方家要求在a市市區買一套房子，我們家根本拿不出來那麽多錢，你看你也工作了不少年，就将存款借一部分給我們，等你弟弟以後賺到錢了再還你。”

楊雯嗤笑一聲，看來是硬的不行來軟的了，或者打算軟硬兼施，先給一顆糖看吃不吃，不吃的話就給一棍子。

“買不起就先不要買，市區的房子都是老破小，幾十年內都不會拆遷，哪家的姑娘願意住在這樣的新房裏？”

楊雯毫不客氣的怼回去：“想要買新房子就在郊區買，都是新蓋的還便宜。”

“可人家女方不願意。”

“不願意就拉倒，你找我，我能有什麽辦法？”酒精沖上頭腦，楊雯的思緒已經有幾分糊塗，借着酒勁，楊雯說出了平時不敢說的話，“你不是在東山鎮給他買了一個房子，還裝修好了嗎？就在那結婚吧，不願意就別結了。”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這死丫頭，怎麽說話的你想破壞你弟弟的姻緣，是不是？你自己結不成婚……”

“你把手機給楊雷，他在你旁邊是不是？！”

“你要跟你弟弟說什麽？”

王光美疑惑，這姐弟倆關系向來不怎麽好，一年半載都不聯系一次。

楊雯的聲音帶了幾分怒氣：“你把手機給他，要借錢讓他自己跟我說。”

怒氣堆積在楊雯的心口，以至于她的胸脯不斷起伏。

楊雯聽到電話那頭說，你姐姐想跟你說話。楊雷似乎很抗拒，王光美說，怕什麽，是你親姐姐，有什麽不能說的？

楊雯嘀咕着誰怕了，他接起了電話。

“喂，姐姐，媽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你先把錢借我，以後有錢我就還你。我……”

楊雷的聲音理直氣壯，以至于楊雯懷疑自己聽錯了。

過了這麽多年，他一點歉疚之心都沒有嗎？

楊雯冷笑，不屑的聲音一直傳到了楊雷的心底：“我如果今天不借你錢，你打算怎麽做？還是像當年那樣，把我從橋上推下去，想活活淹死我嗎？”

本來淅淅瀝瀝的小雨突然密集起來，雨點越下越快，越下越大。

轉瞬，變成了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