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表爺爺

一頓凍豆腐炖魚泡餅又解鎖了柳喬西新的吃貨之魂, 怎麽說呢，吃棒子面吃太多了，還是白面好吃, 尤其是烙的軟乎乎的大餅，泡在大魚的湯汁, 吸飽了鹹香辣的滋味, 柳喬西吃着比吃肉都過瘾。

家裏的夥食水平最近提高了不少, 最起碼奶奶蒸的窩頭摻了白面，沒有那麽剌嗓子。柳喬西在又歸于平淡的的日子裏數着過年，一場又一場大雪，院子裏不涉足的部分積雪也達到了一尺厚。

到了年下，柳喬西跟着哥哥一起去了一趟鄉下，給村裏的表爺爺送一些面粉, 柳喬西才看到表爺爺的貧困狀況。

一家子身強力壯的壯勞力, 本來是村裏的工分大戶，但因為今年糧食歉收，工分再多也沒分到多少糧, 所以家裏許久都沒吃飽飯了, 在山上開荒種的紅薯也節約着吃，小孩都餓的面黃肌瘦。

柳爺爺給送面粉，也只是想着年根底下, 自家表哥一家子, 能吃上口白面餃子，柳奶奶還做主給了幾斤野豬肉，她永遠記得當初生青堂時難産, 是這個表哥和表嫂給從村裏背來的接生婆, 救了娘倆一命。

粉雕玉琢的柳喬西一進村就成了全村的焦點, 大人孩子們都沒見過養的這麽好的小娃娃，像是年畫上的仙童下凡。柳喬東身形挺拔，長得俊俏，即使來過一次，也又一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老劉家那門子有錢親戚又來了”

“我看見啦，這次老爺子沒來，跟來的是個小丫頭。”

“一個小丫頭片子養這麽好有個屁用，果然城裏人就是吃飽了撐的”。

“切，人家有錢，人家願意，反正貼不到你家金勇身上”。

……

三個老大娘在村口揣着手唠嗑，柳喬西耳力好，聽的一清二楚，呃，在部隊和鎮上獨門獨院慣了，她都忘了還有這樣一批八卦的大媽。

早就有人通知了老劉家，劉老頭早早等在門口，說是一個大小夥和一個小丫頭，應該是表弟的寶貝孫女也來了吧。

柳喬東背着筐，筐裏是十斤面粉和十斤棒子面，還有大概三斤野豬肉，看着等在門口表爺爺，“西西，那就是表爺爺”。

柳喬西看過去，一個穿着黑色大棉襖的老爺爺，佝偻着身子在門口踱步，手裏拿着一杆煙鬥，時不時地吸一口。

她噔噔噔的跑過去，“表爺爺，我來啦”聲音清脆悅耳，這時屋裏出來一個穿着灰色大棉襖的老奶奶，“來啦，這是不是就是觀雲說的小孫女，诶呦，可真好看”。

柳喬東也走到跟前“表爺爺，表奶奶”。

老兩口笑得合不攏口，連忙把倆孩子往屋裏帶。

柳喬西進門就發現，這院子有着這邊共同的特點，大。東西廂房，柴房一樣不少，只是看着像是幾家人都住在這邊的樣子。而且房子是土坯房，房頂上有幾棵枯黃的野草随風飄蕩，帶出了一絲荒涼。

有2個小孩在院子瞅着她跟她哥，然後從屋裏又出來一個少年，同樣灰黑的大棉襖，每個人衣服上都有最少四個補丁。柳喬西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穿着太好，一個補丁都沒有，而且她的棉襖是媽媽的舊衣服改的，灰藍格子突然就顯着時髦。

“表爺爺，快過年了，我爺讓我們過來看看你，本來他也想來，家裏臨時有事。”柳喬東解釋着。

“沒事沒事，來了就好，來了就好”然後帶着倆人進了裏屋，早就給沏好了糖水，柳喬西捧着青花大碗咕嘟咕嘟喝着，兄妹倆走了倆鐘頭的路，她确實渴得很。

“還是玉梅會養孩子，你看養的多水靈”劉奶奶拉過柳喬西的手，細細的撫摸着。“你表大伯一家子串親戚去了，你表叔和表嬸去修路了，一會就回來，今天你們中午在這吃”。然後叫過跟在後邊的三個孫子孫女介紹着“這是你表叔家的，和平，和寧，和軍，西西多大啦？”

“表奶奶，我7歲”柳喬西乖巧的回答。

“那你得叫表哥和表姐，這個你最小的表哥，已經8歲了”

可能是因為吃飯沒跟上，三個表親都黑黑瘦瘦的，最小的表哥還沒柳喬西高，柳喬西甜甜一笑，挨個叫着表哥表姐。

“行，你們三個玩去吧，讓西西跟東子暖和暖和”表奶奶是個實誠人，說着就把柳喬西讓上了炕頭，燒的熱熱的炕頭，是農家人的最高禮遇。

柳喬東拎起地上的大筐，從裏面一件一件往外拿東西，十斤面粉，十斤棒子面，還有一塊豬肉，“表奶奶，我奶說了，這豬肉肥，得靠靠油”柳喬東想着奶奶的叮囑，現在人都缺油水，肥肉才是好東西。

看着炕上的幾樣東西，劉家老兩口有些繃不住，今年冬天就是表弟背來的一袋子玉米，才解了家裏暫時的饑荒，後來大隊又發了些糧才挺到現在，等到過了年青黃不接，家裏也正發愁怎麽過的去，今天老大家兩口子就是回她娘家借糧去了。家裏孩子多，還都正是嘴壯的時候，糧食怎麽也不夠吃。

劉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淚，觀雲兩口子是實在人，等明年，明年收成好了再還。劉爺爺示意老伴把東西收起來，別一會來串門的再看見，誰家都不富裕，回頭都來借糧，一家子就別活了。

剛收好，大門外就有了響動，“媽，我聽說咱家來且了”接着進來了一個梳着發髻，穿着大花襖的中年婦女，還有一個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兩人都有些長期下地特有的結實與小麥膚色，看着都幹練的很。

中年婦女一進門就看見了地上空了的大筐，這是東西都放好了？她心中了然，鎮上的表叔她知道，是個講究人，她前兩天還建議着說去表叔家再借借糧，結果被她婆婆給罵了。

柳喬西趕忙下了炕，這應該就是表叔和表嬸，她趕忙跟兩人打招呼。

“喲，你看我表叔家這孩子養的多好，咱家那孩子也應該這麽養，您看我表叔家還缺孩子不？把咱家那三個也送過去”

劉奶奶狠狠剜了眼小兒媳，你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當着倆孩子的面胡說八道“你表叔家也不富裕，別惦記了，你跟二子好好幹，自己生的自己養！一天天的不着調”。

表嬸被訓斥了也不吱聲，她還是怕自家這個婆婆的，沒分家，家裏都還是婆婆做主，自家男人也捅了她一下。

劉爺爺在炕邊磕了磕煙鬥“二子，今兒個你哥跟你嫂去梨樹屯借糧去了，你看看，能不能去你老丈人家也拆兌點”。

“爸，我們家可沒糧”表嬸立刻瞪着眼睛說道。

“沒糧就閉嘴”劉奶奶又瞪了小兒媳一眼，丢人。

“表奶奶，我奶奶說了，中午我跟西西就不在這吃了，西西過來”柳喬東看着表爺爺這一家，他就不愛聽表嬸那話，反正他奶也說不讓他倆在這吃。

“不吃飯怎麽行，你倆坐着，表奶奶中午給你倆炖兔子肉。”家裏兔子是老二上山偶然逮的，還剩了半只，她決定中午給倆孩子做了。

“媽，那兔子……”老二家的剛想說兔子是過年吃的，沒等說完劉老二踢了他媳婦一腳，表叔對他家多好，倆孩子吃個兔子怎麽了。

“表奶奶，我跟哥哥不吃啦，我爺說下午帶我跟我哥去砍柴，這吃了飯再回去就太晚了”柳喬西說着就跟她哥往外走。

劉爺爺跟着往外走，家裏有什麽他清楚的很，倆孩子在這吃也吃不痛快，回家吧，等開春，家裏東西多了，他親自去鎮上跟表弟賠禮。

柳喬西又看見了三個表哥表姐，表姐咧着嘴害羞的笑。

柳喬東則從兜裏掏出兩小包糖果“平哥，這糖，等路哥他們回來，你們幾個分分”這是他自己攢的，妹妹不愛吃，上次來他跟平哥和路哥玩的不錯，這次他就想着給帶來了。

劉和平拍了拍表弟的肩膀，他在縣裏上高中，這個表弟他覺得不錯，跟舅舅家的表哥表弟們完全不一樣。

柳喬東帶着妹子又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家走，劉家老兩口帶着劉和平一直送到村口，然後又拒絕了村裏一些人的別有用心。

三人回了家，老兩口坐在炕上，這次送來的白面，他們只打算留二斤，過年夠包餃子的就行，剩下的都去換棒子面，還能多支撐些日子，算計着能到開春了。

“老頭子，觀雲兩口子，仁義”柳奶奶半響說了一句。

劉爺爺繼續抽着旱煙，起身“二子，二子”

“爹，啥事”

“今天以後，你們誰也不許打你表叔的主意，聽見沒！不然，就別認我這個爹！”

劉老二知道他爹什麽意思，媳婦不省心，是他的責任，“知道了，爹”。

劉和平剛上高一，他拿着課本預習着，等他高中畢業沒準就能在村裏當老師了，有了工資，他媽就不會老惦記表爺爺家的東西，家裏也能好過點。

“哥，你剛說的路哥是誰啊”柳喬西蹦蹦跳跳的走着，這路也太難走了，有些地方還打滑，他哥早上差點摔了個大馬趴。

“表大伯家的，表大伯家有兩個表哥，一個跟剛才的和平哥一樣大，叫和路，一個跟我一樣大，叫和峰，還有一個12歲的表妹，叫和靜”。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表爺爺家還沒分家麽？”

“應該是沒有吧，都住一個院子呢”柳喬東想了想。

“表哥們是不是都上學？”

“上啊，不然這麽多壯勞力，表爺爺家能這麽窮麽，和峰跟我一個年級，只是表爺爺囑咐了，不讓他去咱家”。

柳喬西大概了解了自家親戚的狀況，挺好的一家人，表嬸只是一個很小的插曲而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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