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迷案疑蹤

柳觀晴之前試探過林妩的身份,卻沒有得到答案,如今聽說了這個消息,肯定會往深處想一想。如果林妩就是那個穩婆的女徒弟,行囊內萬一真是彭家的財寶,他豈不是成了窩贓的同夥?

可林妩看起來并非大奸大惡之人,若真有財寶,也不會是如此大方就托了萍水相逢的人保管。就算林妩正是逃走的女徒弟,這其中也一定還有什麽隐情。而且林妩深夜跟着別人離開,托人傳話走的那麽急,說不定是找到了什麽線索。

柳觀晴讓自己冷靜下來,銅陵城近在咫尺,他身上也還有正事不能再耽擱。不如明日抓緊進了銅陵城內,到了左家再打聽。左家一貫消息靈通,說不定有關彭家的事情又有了新的進展,林妩也已經解決了麻煩事。

當晚,柳觀晴沒睡在地上,卻也沒好意思與謝無藥擠在一張床上。因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他對謝無藥是有感覺的,這種對同性的不健康的感覺讓他充滿了羞恥,他不想被謝無藥發現,再誤會什麽。

這世上不是什麽人都能接受同性之間的那種事。他更不能恃強淩弱趁人之危,強行與謝無藥發生什麽。

柳觀晴将房內的椅子拼了拼,躺在上面發呆。

謝無藥因着傷痛虛弱,側身躺好蓋了被子,再一次睡着。

兩人的睡眠質量天差地別,第二天一早柳觀晴頂着一對黑眼圈腰酸背痛的醒來,謝無藥自然神清氣爽,比昨天恢複了許多。

“柳少俠,昨晚太客氣了,其實擠一擠真的可以。”謝無藥心想,自己睡覺還是有點冷,多個人在身邊取暖或許更舒服。

柳觀晴也覺得,有床不能睡實在難熬。下次再有機會,就不能這樣客氣了。

雨過天晴,一夜風吹,地面的淤泥積水也幹的差不多了,該繼續前行。

兩人吃了早點,沒再買幹糧,畢竟兩人都有馬,騎馬最多中午也能趕到銅陵城內。到時候再找地方吃熱食,比啃幹糧舒服。

“你的身體還好吧?”柳觀晴看謝無藥騎馬的姿勢并不自然,擔心他除了上身,腰腿下面會不會也有傷。

謝無藥惦記着早點進銅陵城裏吃頓大餐,自然是咬牙堅持,解釋道:“有你的好藥,我的傷已無大礙。只我不善騎馬,讓柳少俠見笑了。”

“你怎麽知道我那是好藥?”柳觀晴打趣了一句。

謝無藥自然不會說知道劇情,只好答道:“其實不知道,也沒用過別的藥,但奉承人總還是會的。”

柳觀晴聽得心中一陣揪痛。昨日幫着謝無藥上藥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他包紮的布條之下并沒有什麽用藥的痕跡,過往的舊傷痕之所以猙獰,多半也是因為沒有用藥自然愈合。那些傷似乎是經年累月的遭受虐打積累下來的,如果很少甚至是從未用過藥,那當時該有多痛?怪不得當初進鎮子的時候,謝無藥沒有選藥鋪。大概是他從沒有受傷要治療的概念吧?

謝無藥見柳觀晴有點走神,他也不好再繼續聒噪,集中精神操縱雜毛馬,免得又被落下太遠。

正午的時候,兩人終于進到了銅陵城。路上曾經遇到過的一隊疾行人馬,此時竟然與他們一樣,都是往左家大宅的方向而去。

謝無藥已經猜到那些人的來歷,不過那些人都做了僞裝,謝無藥也沒想現在就戳破。反正等進了左家的宅子裏,柳觀晴早晚會明白。

柳觀晴一身精致的勁裝騎着毛色油亮的大宛馬一看就是個主子,謝無藥粗布舊衣騎着一匹普通的雜毛馬,雖然容貌出衆,卻還是會被人認為仆從之流。

尤其左家的那些仆人,稍微有點勢利眼,自認為謝無藥是柳觀晴帶的随從,将柳觀晴客客氣氣請到正院,那邊就想帶着謝無藥去下人房安頓。

柳觀晴趕緊阻攔道:“這位是我朋友,不是随從。若是客院還有房間,将他安頓在我旁邊。若沒地方了,我們兩人住一起也行的。”

左家仆人雖然看不上柳少俠的窮朋友,不過也還是遵照吩咐,将謝無藥請到了客院。左家宅子不小,客院內十幾間房子,大部分都是空着的。謝無藥也得了一個單間。

謝無藥進了院子,就看到了之前那些僞裝過身份的人。領頭那位應該也是被左家請去正堂說話,其餘的幾個人在院子裏占了幾間房安頓。

那些人來自京中,是皇後手底下辦差事的,身上有官銜爵位,自然不會太留意身穿粗布衣的謝無藥。

謝無藥也很低調,進了房間安靜等着柳觀晴從正堂回來。不用他廢話,柳觀晴這會兒應該也已經知道了不少隐情。

左家這一次調動江湖力量,明面上是要誅滅一個臭名昭著的殺手,那人之前就犯下了不少血案,這一次更是滅絕人性連婦孺都沒放過,殺了彭家那對可憐的母子。彭家不僅是江南望族,也是太後和皇後的娘家,雖然後族外戚已經不像先帝在時那般有權勢,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容不得随便就被人欺負到頭上。

死了的孕婦李氏所嫁之人正是正宮皇後彭璇的同胞弟弟彭理。李氏出身京中名門,未嫁之前就與皇後是手帕交。李氏在一次回京看望生病的母親時發現懷孕,不敢奔波,暫時留在京中娘家,皇後也恰好懷孕,常邀請李氏入宮閑聊解悶。

說來也巧,李氏和彭璇在同一天先後生産。彭璇得了一個兒子,李氏也生了一個女兒。皇帝喜得麟兒,封賞了皇後,順便給李氏的女兒賞了一個縣主的位份。

李氏生産之後身體一直病弱,在京中休養了幾年。李氏的女兒泾縣縣主長得可愛漂亮,時不時就被皇後接到宮裏,陪伴小皇子。

不過随着聖上親政,後族淡出權勢核心,彭家也不敢那麽張揚,李氏最終還是帶着女兒回到了泾縣的夫家老宅,十多年了再沒有去過京城。

李氏慘死,彭家央求皇後派點人手查案子,似乎也情有可原。或許是這些人發現了那個殺手的蹤跡,才急切的找江湖高手聯合圍剿,免得被那武藝高強的殺手鑽了空子。

但隐于其後的真相遠比表面上勁爆。

柳觀晴皺着眉頭從正堂那邊回來客院,左思右想各種困惑,決定還是找人訴說一下,或許能開闊思路。

在謝無藥的房裏坐定,柳觀晴沒提自己的具體任務,只是說道:“之前你提起彭家的那些事居然是真的。如今彭家已經發現了真兇,可那真兇武功高強行蹤隐秘,光靠明面上的圍捕怕打草驚蛇,因此左家牽線,想讓我們白道也出一份力,将那殺手早日誅滅。”

“這是大善舉。”謝無藥稱贊一句,又說,“所以就算林妩是那個穩婆失蹤的女徒弟,也證明是無辜的了?”

柳觀晴卻搖頭道:“不過彭家的确丢了寶物。因此誅滅真兇的時候若是找不到寶物,還要繼續追查寶物的下落。林妩若與此事有關聯,她留下的行囊裏說不定就有線索。可她萬一與此無關,我随便翻看了她的東西就太不應該了。我剛才并沒有透露這個線索,左家暫時不知道我與林妩有過交集。我就是猶豫,該不該私自拆看旁人托付給我的東西。”

“那你可知彭家丢失的寶物是什麽?”謝無藥沒廢話,直接問關鍵。

柳觀晴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彭家那邊來的人并未明說,似乎關系重大才諱莫如深。”

謝無藥心知那東西自然是關系重大。彭家除了李氏多半沒人知情,而皇後派來的人也不可能透露更多的關鍵內容,萬一引人多想,那反而更危險。

“彭家的人正好在左家,他們卻不說丢了什麽。我也不能貿然就将林姑娘的行囊交出去,給旁人亂翻。我私下打聽過,那個穩婆的女徒弟究竟什麽模樣,他們只言語形容了一下,是個十六七歲長得漂亮的姑娘,可能與穩婆一樣也姓林。或許他們也不知道确切的名姓和長相,找起來才如此困難。”

謝無藥試探了一句:“柳少俠應該出身武林名門,想必彭家不是喊你來幫着找人找寶物的。”

柳觀晴點點頭,只簡單解釋:“我的重點還是想辦法找到那個真兇,至于穩婆的女徒弟和彭家丢失的寶物是順帶幫忙查查。這幾日我肯定要先與城中的幫派勢力接觸一下,若我不在的時候,林姑娘找過來,你不妨問問她行囊的事情。”

“行。”謝無藥答應的爽快,“不過我可能也會在城中轉轉,看能否想起我自己的事。”

“我要去走訪江湖人,不太方便帶着你。”柳觀晴有點為難。

謝無藥就說:“無妨,我這麽大一個人,還不會自己走路麽?柳少俠盡管忙你的正事,我能借你的光有這麽好的容身落腳的地方,已經很感激了。”

謝無藥并不逼迫柳觀晴自己主動去拆看林妩的行囊,而是提了另外的辦法:“要不這樣,我忍不住好奇,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看一下林姑娘的行囊。反正我也不是江湖人,将來林姑娘怪罪,我賠禮道歉便是。”

這的确是個好辦法!柳觀晴若是孤身一個,肯定不好意思,但有謝無藥主動提了,他順水推舟,道德的束縛就不再那麽重了。

“也許林姑娘的行囊中什麽也沒有,也與彭家的事情無關。”謝無藥既然提了這個辦法,就是有了新的解決問題之道。

“我若是用此下策,将責任推到你身上,絕非君子行徑。不如我們兩人一起拆看一下,若有不妥當,你就先別管。畢竟是江湖事,我與彭家的人去說就好。”柳觀晴潛意識裏認為如果有事也肯定是自己的責任,是他充英雄救了林妩。而謝無藥不過是偶遇的路人,一起拆看,做個見證。

謝無藥卻說道:“反正你已經決定要拆看,那我們不如講明原委,當着彭家的人拆看一下,免得他們将我們視為誰的同黨。畢竟只我為見證,人微言輕。”

原書描寫,柳觀晴就是因為獨自一個,還拿着那件寶物,找上門來的林妩又出于自保,表現的與柳觀晴交情很深糾纏不清,柳觀晴一個人口說無憑才被懷疑,卷入了後續的紛争。

謝無藥既然已經陪着柳觀晴一起來了,肯定要盡量早一點将柳觀晴從麻煩中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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