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奇怪

“......那個公務員可不好考，我孫女現在，啊，一個月兩萬！”

“真是厲害呀。”

“可不是。年輕人，還是要讀書的！你年紀輕輕不能不學好，你看你現在多辛苦，是吧，年紀輕輕的不讀書......”

“我已經畢業啦。”

“我不信，你看看你，大專念過沒，你現在一個月能拿多少？”

“哈哈，”沈燎香笑眯眯的捧他：“肯定沒您孫女拿的多。”

“那當然，我孫女可是211名校研究生畢業，現在的公務員呢，朝九晚五，每個星期還有兩天休假！她一個人拿工資，都不要家裏補貼。”

“那真厲害，您也省心了，多好呀。”

賀煜嘴角一抽，假裝路過，瞥見沈燎香的臉色，居然分不出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真的是敬佩又驚訝的神情，都看不出半點摻假來。他簡直不敢信這世上真的有這種軟柿子，上趕着供人搓圓捏扁。

腦殼有坑嗎？聽不出這是秀優越的，她怎麽就還能替別人開心？

賀煜來來回回在她面前走了好幾遍，沈燎香專心致志的應對圍上來的大爺大媽，壓根沒注意到他。

大爺好容易“教育”完她，趕去坐免費班車。沈燎香呼出一口氣，似乎放松了些，又彎腰撿起一大疊傳單。

賀煜站遠了看她那臨時拼湊的小桌子，底下厚厚兩摞宣傳冊加傳單，估摸得有兩千多份。

這他娘|的得發到猴年馬月去。賀煜氣悶。

經理走收銀臺出來，大聲招呼他。

沈燎香聽見那一嗓子“賀煜”，擡起頭看過去，正好和苦大仇深臉的賀店長看個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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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煜尚在尴尬，就見她眨眨眼，沖自己露出個甜到心坎裏的笑。

經理跑過去：“呦，認識的？”又恍然想起方才賀煜的舉措，打趣：“還不過去。”

賀煜斜觑他，經理咂摸一秒：“得，打擾了，我先回店。”

“瞎想什麽玩意，”賀煜搶走了他順手買的其他糖，又叫住他：“讓老史他們那些閑的沒事的，都過來抽個獎——你笑個屁！”

他生生忍住了一腳踹過去的沖動，壓低了聲音狠狠道：“是讓你們給老子争點氣，抽個手機回來！”

他把看熱鬧不嫌事多的人攆開，收拾好心情走向沈燎香。

“你來買東西？”沈燎香仰着頭問。

“嗯，陪朋友來買點薄荷糖。”賀煜頓了頓，遞過去一顆：“給你。”

沈燎香小心翼翼的看看左右：“上班不能吃的。”

話是這麽說，她還是拿了過去，偷偷剝開放進嘴裏，然後對賀煜吐舌。

賀煜搓搓手指，嘴角翹了翹。

沈燎香臉一紅，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賀煜：“......”他咳嗽一聲，沒有答話。

他沒什麽理由一直在這裏不走，好在沈燎香順勢問他要不要抽獎，賀煜便跟上，跑去猜了三次。

沈燎香信誓旦旦：“一定能中的！每天都可以猜，三次機會，獎勵是薯片和酸奶。”

賀煜：“嗯。”

沈燎香遞給他一份宣傳冊子：“你如果沒空來，告訴我電話號碼，我給你猜。”

“......”賀煜心下猛震，心道老子這是怎麽回事，最近腦子不夠使了麽，連要電話號碼這種事都要妹子提？

抽獎臺是個大機器，擺在角落，沈燎香借賀煜擋着的機會，偷偷把手機拿出來解鎖給他：“上班不能看手機，幫我存一下。”

賀煜從善如流的接過，道：“微|信也加個好友？”

沈燎香：“好呢好呢。”

賀煜存了自己電話，給自己撥了個號，然後點開微|信。

許是新手機，沈燎香的聊天界面只有兩個群，三個單人對話。賀煜本無意窺探她的隐私，但是正巧打開時彈出未讀消息，全是一個ID叫“獠牙”的人發來的：“給老子安分點。”

“毛都沒長齊，談什麽戀愛”

“老子管你吃管你喝，現在還要管你談戀愛！”

“不行！”

“再過個十年八年，等你有個人樣再說！”

幾條信息一條覆蓋一條極速刷過去，被迫閱讀的賀煜暗暗皺眉。

獠牙......燎香。難道是他哥哥，或者什麽親人？

但即便是親人，這人的語氣也令他心生怒火。說什麽十年八年，沈燎香應該也有二十一二歲，哪裏還小？恐怕只是懶得操辦罷了。讓一個殘疾人做這個工作，豈不是存心讓她難堪！

他瞥了眼走在一邊推銷的沈燎香，沈燎香察覺到他的目光，沖他抿嘴笑。

......好在小姑娘脾氣好，性格也好，沒有受到閑言碎語的影響。

賀煜就更不爽了。

他匆匆加上好友，發現沈燎香的好友也只有寥寥二十來個。

這朋友圈是有多狹隘......

賀煜用自己手機點開她的朋友圈，裏面只有一張圖，是一張她自己的證件照，時間是幾天前，配字是：“一個新的開始！”加上幾個笑臉幾顆心。

賀煜算算時間，想必是剛工作那會兒。

這傻丫頭，來超市發傳單，哪裏值得她這麽高興。

他想把手機還給沈燎香，老史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了，看見他要打招呼，賀煜一個眼神制止。

老史是個多精的人啊，先前采購李經理跟他嘀嘀咕咕一堆，這會兒秒懂領導意思，當下裝作來買東西，無意間瞅見活動的模樣。

沈燎香被圍觀群衆突如其來的熱情砸懵了，忙不疊介紹，帶着他們走過來。

賀煜退居二線，沈燎香送給他一個歉意的眼神。

老史瞧見，大手一揮：“來來來，不耽誤小美女工作，兄弟們一人報三個數啊，我親自給你們輸！”

于是沈燎香又莫名其妙的被擠出二線，站在賀煜旁邊，愣愣的看他們一群大老爺們鸠占鵲巢。

賀煜把手機還給她，欲言又止片刻，想起沈燎香那天晚上警惕的眼神，到底沒有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