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醫院

賀煜等了一下午，越等越憋悶，晚飯直接叫的外賣，倒是讓申通元吃的滿嘴流油。

第三天一大早，他就上班打卡似的又跑去泰絲超市了，頭回生二回熟的和防損部看門的打聲招呼，坐在外面凳子上刷手機，“順便”等沈燎香上班，頗帶着些興師問罪的意味。

要不是看沈燎香傻乎乎的樣子不像是會騙人，他簡直要懷疑那家夥是不是給了個假的手機號給自己，那個微信好友數怎麽想也不太可能，說不定還是小號。

本着一腔善意，雖然不是硬要對方接受，但不接受還當成狼心肺，也很讓人吐血好不好。

賀煜是個典型的獅子座，雖然有些強勢，但大體上還是講道理的，并不輕易真正動怒，這些品質也在過去的五年裏充分為他謀得不少資本。

但是此時此刻，他坐在超市外面的凳子上，眼看着時鐘從七點半走到八點，再走到九點，再到九點半，直至十點某個高個兒馬尾辮還沒來上班時，他終于還是炸了，跑去一頓亂竄，找着前端的主管。

主管依然是沖他一頓怼：“我怎麽知道的哇，他們管培生又不歸我們管——”

賀煜腦門上青筋一個接一個蹦，扭頭進了超市，在生鮮區找到另外一個來實習的女生。

那女生一臉懵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沈燎香為什麽還沒來上班，說對方只是和另一個來實習的男生走的比較近，不過那個男生最近辭職了。

賀煜一火未平一火又起，耐着性子問：“那能不能給HR打個電話？”

女生好心應了，撥電話時用一種“你們到底是什麽樣的好朋友”的欲言又止的眼神瞄了他好幾次，賀煜權當沒看見。

對方小聲通完電話，回頭道：“人事說沈燎香又請假了，住院。”

賀煜心裏一跳：“住院？怎麽回事？哪個醫院？”

女生也有些擔心：“好像是發燒？剛才問了哪個醫院，HR也沒注意，說去看看回頭告訴我。”她語氣有些抱怨：“她們總是很忙咯。”

賀煜留下電話，拜托她一有消息立馬告訴自己。好在他外表形象過關，看上去蠻靠譜，那剛出校門的女生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他等了整整一天，晚上又去找那女生，對方說已經又問過一遍了，HR沒回，賀煜見她一臉為難，不太願意一直催的樣子，便沒有多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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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找申通元聊了聊，申通元既擔憂又飽含着老父親嫁兒子的心态安慰他，表示說不定人家就是原始人，不用手機呢。

賀煜聞罷起身，給他點了一堆垃圾食品，自己回房打游戲去了，聲音開的隔着門都能感覺到房屋在顫抖。

申通元顫顫巍巍的按下怕被鄰居敲門抗議的良知，心想死道友不死貧道，誰愛抗議誰抗議，老子先睡了。

第四天上午賀煜仍舊發了信息給沈燎香，但沒有去泰絲超市，而是直接去店裏工作。大概下午四五點，那個同去實習的女生終于回消息了，告訴他醫院的地址。

是一家二甲醫院，從泰絲超市過去，差不多要橫跨半個魔都。

他抓起手機道了謝，拿起車鑰匙出門。

魔都下班高峰期堵得□□，等紅燈時他又撥了沈燎香電話，嘟嘟兩聲，這回竟然通了。

賀煜反而愣住，甚至沒注意綠燈。

電話裏沈燎香還是那個軟軟糯糯的聲音：“您好，請問哪位？”

賀煜定神：“喂，是我。”他頓了頓，補充：“我是賀煜。”

沈燎香那邊默了會兒，笑道：“是你呀。”

賀煜眼神微軟，話都堵在嘴邊，半響沒吭聲。

兩廂默然片刻，沈燎香又道：“抱歉，剛看到你的信息，前兩天沒注意。”

賀煜：......

多麽假的令人扼腕的緣由！

心裏頓時不跳也不麻了，甚至有種掉頭回家的沖動。

然而他終究是個講義氣的人，哪怕是作為朋友，照顧一下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你能幫我點一份外賣嗎？”沈燎香倏地輕聲問，略帶委屈：“我回頭還你錢，工資都在銀行卡裏，沒綁WX，忘記卡號了。不想吃醫院的飯。”

賀煜立刻回：“想吃什麽？我去看你，給你帶過去。”

“金拱門。”

“不行，油炸食品少吃。”

“我想要那個小食類C套餐。”

“不行，你剛生過病。”

“哦對了，記得再加一份土豆泥。”

“喂......”

.......

賀店長頂着獨斷專行的黑鍋，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又在醫院附近繞了快二十分鐘，總算導航到金拱門，卻只買了一份粥和一盒雞腿——他還自己把雞腿啃了，只留了一個不足手指長的雞翅。

他出來的匆忙，在花店裏徘徊甚久，說服自己買了一束百合，然後拎着果籃以及果籃上突兀擺着的雞翅盒子進了醫院。

沈燎香在八樓。

他從電梯裏出來時，被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個趔趄。男人長得極好，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卻渾身戾氣，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好似下一刻就要跳起來罵人。

賀煜皺皺眉，主動錯開半步。那青年瞥了他一眼，竟意外的講道理，沉聲道：“抱歉。”

他頓住腳步，又問：“你是來看朋友的？”

賀煜莫名其妙的點頭，那青年看了眼他手裏的花，又看了眼他手裏的果籃，眼神有些奇怪，沒多說什麽就走了。

賀煜一頭霧水，總覺得這人眉眼有些熟悉，卻又記不起來，便不多思。

沈燎香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住的自然也不是單人病房，他隔着門就聽見裏頭一個大媽在說話。

推門進去，看見小姑娘倚在臨近外側的病床上發呆，披散着頭發，巴掌大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賀煜大驚，快步走近：“怎麽回事，不是發燒麽？怎麽臉色這麽差！”簡直像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沈燎香擡頭，嘴唇也是煞白的，聲音依然溫軟：“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