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藤蔓

黑貓從窗臺上跳下，踱步過來，舔了舔她的手指，像是安慰一般，旋即扭着圓滾滾的屁股就要往裏面鑽。

沈燎香一把拽住它的尾巴，黑貓條件反射的叫了一聲，回頭看她。

“髒死了，回頭老瞿又要叨叨，”沈燎香道：“我找個工具。”

她環顧一圈，從廚房找出一把掃帚，探進沙發底扒拉。

還真碰着東西了，滾了兩圈終于出來，亦是只鬼爪，足有十五厘米，純黑色，不過鬼氣已經散盡，只留下一個軀殼，怪不得她沒有察覺。

一般這種東西鬼氣一散就會降解成灰塵的，不知怎地這只爪子卻留了個殼。

黑貓湊上前聞了聞，沈燎香撥開它，用觸手拎起那爪子，解釋：“我給這屋主人下過墨印。”

她向來睚眦必報，自己的獵物必須打個印記，若是被人觸發沾上了，就會刻在軀殼裏，維持本體不散，哪怕魂飛魄散也能追尋到，非得把對方的軀殼也拿來做養料不可。

這一手後來被組織變相用作追蹤術和證物留存，黑貓習慣了正經查案的光偉正，猛不丁碰上被遺忘在歷史長河裏的創始人初衷，不由抖了抖毛，悄咪咪把屁股往旁邊撅了撅。

貓貓還小，承受不了老祖宗們的三觀。

沈燎香用小觸手給它撸了撸毛，站起身時順道将它兜起。

黑貓一陣扒拉，不太習慣這種觸感。沈燎香見狀，變本加厲用一群小觸手逗它，邊環顧想找個垃圾桶，将爪子化灰扔掉。

結果黑貓扒拉的太專注，沒注意外面的人氣息，沈燎香剛看見窗沿下的垃圾桶，就聽鑰匙開門聲，賀煜竟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頓時一驚，下意識将黑貓和爪子甩向窗邊，黑貓被觸手撸的暈頭轉向，還沒反應過來，在空中一陣咪嗷嗷叫。

賀煜：“咦，有……”貓？

門廊攏共一米多長，他兩步跨到底就是客廳，一只巨大的猙獰的爪子就這麽在他面前，劃過一條抛物線，直直墜落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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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煜：……

賀煜：！！！

這一刻，從早上起床開始就被他強行壓制下去的驚悚徹底爆棚！

這是夢？這怎麽可能是夢？這不是夢！

他瞠目結舌的站在原處，沈燎香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他。

好半響，賀煜才顫聲道：“那是……什麽？”

沈燎香：“什麽？沒有什麽東西哦。”

賀煜：“你！扔了那麽大一個——”他沖動的走上前：“那麽大一個——”

他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探頭，但是窗外裏什麽也沒有，只剩下窗臺上一些浮灰。

賀煜呆立當場，心裏一陣恐慌，一陣荒謬，還有一絲不想承認的眩暈。

他緩了緩，扭頭：“那個爪、那個東西——扔下去了？”

沈燎香：“沒有哦，是吃剩的雞爪被貓貓叼走了。”她頓了頓，補充：“沒有高空抛物。”

見賀煜直愣愣看着自己，她又打補丁：“一只黑貓，我沒有扔它，它自己跑掉的。”

沈燎香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自然，單純、無辜，甚至還有一點茫然，賀煜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若非他從昨夜起就開始被毀三觀，說不定真就信了。

沈燎香走近：“你看成什麽了？”

賀煜下意識連退數步：“你不要過來！”

沈燎香：……

賀煜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什麽雞爪，我根本沒有買過，更沒買過那樣——那麽大！”

沈燎香：……還挺警惕。

賀煜回想起昨晚的“夢”，一陣窒息，只感覺自己維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觀搖搖欲墜。

他緩了許久，深吸一口氣：“你們到底是什麽……”他囫囵把“東西”二字吞下去，怕惹怒了眼前的人，改道：“是什麽？昨晚我舍友夢游，是不是因為你？你有什麽目的？”

沈燎香定定瞧着他，就在賀煜情緒漸漸穩定，尋思要不要找個什麽防身武器時，她忽然道：“是你答應要把我接回來養的，突然就翻臉不認了，你怎麽能這樣。”

賀煜：“？”

賀煜不可思議，我瘋了，怎麽可能答應——等一下，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你……花？”

他這話一出口，就好似捅了什麽簍子，沈燎香眼圈瞬間紅了，猛地蹲下去，不一會，腦袋上冒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只有指甲蓋大小，顫顫巍巍的。

賀煜：卧槽！卧槽！！

“你，你真是那盆花啊？”賀煜震驚：“不是——你、你怎麽就，我——”

沈燎香埋膝坐在地上，看不見臉，也不出聲。

未知生物的可怖，就可怖在未知上。知道面前這麽一生物其實是一朵小花以後，賀煜的懼意居然就如潮水般退去了，那些對未知生物的恐懼，全然轉化成對神話生物的稀奇。

接二連三的沖擊，讓他連深入思考的餘地都沒有。

畢竟本土的花妖蝶妖，舶來的精靈仙子，誰小時候沒聽說過一兩個童話故事呢？

尤其是在這童話故事隐隐忍忍、委委屈屈，好像要哭的情況下。

花妖哎，我的天。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花妖哎！那麽小一個——早上拿到的時候還蔫了吧唧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那麽多奇怪的地方，沒有社交，沒有常識，只因為她是一朵花妖？她不會剛成型吧？

這不是那種幾百年前書裏才有的情節嗎？太玄幻了吧！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賀煜小心走過去，想碰沈燎香，又有些猶豫，手指試探着，碰了碰她頭頂那朵花。

然後就被突然冒出來的一跟細細的藤蔓推開了。

那藤蔓還不足他小指三分之一粗，細細軟軟的，半透明，是極通透的璧色，像活的玉石。

有點可愛，但是也有點詭異。

賀煜将它撚起來，它噼裏啪啦打在他手指上，可惜一點都不疼，涼涼的。

賀煜更暈了。

這是什麽小可愛，我要死了。他心道。

不過鑒于他剛才才“吓到”這個疑似剛成型的小家夥，他絞盡腦汁解釋：“我沒有惡意，我就是被吓到了，對不起。”

沈燎香兀自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