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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梁氣候幹燥，十天半月也不見一場雨。

開學一個月了，“秋老虎”還沒結束。烈日張牙舞爪地挂在空中，活似要把空氣中所有水分蒸幹。

童月最讨厭每年的九月，說着立秋，卻還是酷夏。

周日下午，她得在六點之前去學校上課。她習慣早到，四點就出了門。

走到學校門口，童月望着一棟棟教學樓，日光通過牆面反射，灼眼又壓抑。進入高中後，學習對她來講未免有些吃力。

童月心裏清楚，自己永遠屬于普通人。學校有兩個實驗班，每個班三十人。中考時她拼盡全力，仍沒考進。

第一次月考也剛結束，年名八十，班名十二。這成績在一中雖不起眼，但好一點的九八五完全沒問題。亘古以來，人們只會關注第一名，這樣的成績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罷了。

十六七歲的年紀最容易情動。比如她的好朋友，辛微璐就談了戀愛。這不，以往這個時候她倆一起來學校的，現在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談戀愛麽，童月沒這個想法。她相貌平平，未曾想過驚豔誰的青春，溫暖誰的歲月。

她捏着書包帶子，進了校門。高一教學樓從操場繞過去比較近。

有人在打籃球，童月也真佩服這些人，這麽熱還來。她好奇地往籃球場那邊看，還沒來及得轉頭便被飛過來的東西砸到，一下就坐到堅硬的地面。

眼前滾過一個籃球，童月雙手撐着地面，有點懵。

地面落下陰影，她看見穿着紅色球服的人彎腰撿起了籃球，抓着籃球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明晰。

童月想，這是她在現實生活中見到的最好看的手。

接着，那人半蹲在她身前，與她平視：“對不起啊，籃球不小心砸到你了。你能起來麽？要不要我拉你？”

他伸出手，腕上戴着黑色護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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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留着寸頭，長眉墨眸，無端顯得張揚。正如書中寫的那樣，在風聲鶴唳的年歲裏，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意氣風發，熠熠發光。

童月鮮少跟這麽好看的男生近距離接觸，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慌張地站起身：“沒事。”

她低着頭就想走，男生卻攔在她面前，“看你手有點破了，我去給你買點藥處理一下。”

他很高，站在童月面前像個巨人。

童月眼婕顫動着，結結巴巴地說：“不用。”

“啊，那好吧。”男生聲音尤為悅耳，“如果有事來找我，高三一班謝瑜照。”

童月擡起頭，瞳孔驟縮。

俊朗的五官帶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分明逆着光，卻比驕陽還要耀眼。

童月心跳個不停，側在身側的手握成拳，胡亂地點着頭：“嗯。”

她忙不疊地跑遠，卻還聽見謝瑜照那群朋友調侃，

“人都說沒事了，你幹嘛還攔着人家不走。”

“撩人小學妹？”

她臉連着脖子都紅了。

謝瑜照瞧着童月瘦弱的背影，推搡了一把同伴，指責道：“滾蛋！人家女孩子手都磨破皮了，多問幾句怎麽了？沒良心！”

寬大的校服襯得女孩更為嬌小，頭發紮成馬尾，暖白色的脖頸細得謝瑜照懷疑他一只手都可以輕松握住。

這邊一整棟樓幾乎都是高一，參雜着幾個高二的班級。她在五樓。爬着一層一層的樓梯，童月微喘着氣，心神淩亂。

不可能的，他那幾個朋友只是在開玩笑。

謝瑜照是誰啊？全校女生的理想型，人帥成績好。怎麽可能看上你呢？

你長得多平凡啊，別瞎想，別自作多情。

學習才是正事，別想了。

一遍一遍重複着對自己說，等到教室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打消了這份心思。拿出數學練習冊開始寫題，握筆時才注意到磨破了的手心，痛覺神經遲緩地工作。

掌心熱辣辣的，尾椎骨泛着痛。

辛微璐在隔壁班，五點半才匆匆趕來，在教室門口喊她：“月月，出來一下。”

童月合上習題冊，出了教室。

“怎麽啦？”

“喏，給你買的奶茶，三分甜。”辛微璐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你猜我在奶茶店看到了誰？”

童月藏着傷口接過奶茶，看她一臉激動有些不解，歪頭道：“誰啊？”

總不可能是遇到她男朋友了吧，他倆不是在一起麽？

“高三那個學長，謝瑜照！”辛微璐把童月拉到走廊上，手舞足蹈地說，“他真的好帥！好高！”

“紅色球服，黑色發帶，直接阻擊我的心！”

聽到那個名字，童月心頭一跳，幹巴巴道：“哦。”

辛微璐知道童月是個愛學習的姑娘，對這些事完全不感興趣，還是忍不住分享：“真的！你要是在，保準能get！”

童月垂着眸，“可能吧。”

眼見要打上課鈴了，辛微璐這才依依不舍地說：“晚上回家路上我再跟你講。”

童月平靜地看着辛微璐的眼睛，認真道：“不用。”

辛微璐張開的嘴又閉上，一臉惋惜，“好吧。”

童月不想聽到關于那個人的事，一點也不想。

可世事無常，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耳邊總是有“謝瑜照”這三個字。

高三這次期中考又是謝瑜照第一，理綜高達296；又有女孩子向他表白了；中午午休溜出去打籃球，老師還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童月握着中性筆，想得有些出神，筆下無意識地寫完了最後一筆。

她用草稿紙都是規規矩矩的，每道題都有各自的位置。而在這篇空白的紙上，正中央赫然寫着“謝瑜照”三個字。

童月臉色一白，像是做了什麽虛心事，趕忙翻頁，把那張紙壓在背後。

看看你這次期中考才多少分，你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事嗎？

童月在心裏狠狠地鞭撻自己。

她也收到了自己的期中成績。排名竟比上一次低兩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強迫自己翻開物理書，預習明天要學的內容。

在一中，吃飯一直是要跑的。倒也不是去晚了沒飯吃，而是人人都想早點吃完回教室做作業。

中午吃飯，童月用了吃奶的勁，氣喘籲籲地跑到食堂。

辛微璐在後面都追不上她，費力地擡起沉重的腳步。

食堂人潮攢動，童月這小身板都擠不過去。望着面前嬉笑打鬧成一團的男生，童月犯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她給自己鼓氣，還未開口便有一只手隔開那群男生，打笑道：“你們給小學妹讓開點。”

謝瑜照的嗓音很特別，低沉中參雜着幾分不羁，聽過一次便不會忘。

童月僵着身子，能感覺得到背後站着的那個人，如芒在背。

男生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轉頭就說：“不好意思啊。”

吳浩喊道：“老謝，上次打撲克牌你輸了，兌現承諾的時候到了。快交出飯卡。”

謝瑜照從兜裏拿出飯卡遞給他，還不忘說：“切，那是我讓着你。那什麽，剛好你幫我打飯啊，老規矩。”

聲音從頭頂飄過，童月不知該作何反應。心髒以及其不正常的速度跳動着。

“咚”“咚”“咚”

吳浩還嘴說：“你要不要臉？”

他瞥到一旁的童月，玩笑道：“小學妹，看清這學長的真面目，願賭不服輸。”

謝瑜照嗤笑，懶洋洋地說：“你可別耽誤小學妹去吃飯的時間。”

謝瑜照認出了童月，剛才看到童月小小的一個躊躇不前，倒還有點意思。

他見童月不動，用手指戳了戳她，“愣着幹嘛？去吃飯。”

童月瞬間挺直了背，如夢初醒道：“對，吃飯。”

她傻傻的樣子讓謝瑜照忍俊不禁，而童月自然是能聽到那笑聲的，臉漲紅成了番茄，急匆匆地穿過隊列，朝最遠的窗口跑。

謝瑜照還打算問她手好沒，但想到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童月又跑得跟兔子一樣快，索性沒問。

“月月，你跟謝學長認識嗎？！”辛微璐擠到童月跟前，急切地挽住童月。

她可是看見了，月月跟謝瑜照講話了！

童月臉上熱度還未褪，飛快地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咬唇道：“不認識。”

“不認識能跟你說話說那麽久？”辛微璐佯裝生氣，“說真話啊。”

恰好輪到她們打飯，童月堪堪躲過她的追問。

不料端着盤子出來，辛微璐接着催促：“說嘛說嘛。”

童月被纏得沒有辦法，簡單講了一下事情來源。

“哦，原來是這樣。”

辛微璐絲毫沒有想過謝瑜照喜歡自己的可能性，童月抿唇，不知道從哪裏浮上一股失落。

是啊，謝瑜照那樣的人怎麽會喜歡她呢？她自嘲，所以你還在白日做夢些什麽？

辛微璐話音又一轉，感概道：“很難有女生不喜歡謝瑜照吧。我要是能跟謝瑜照對視一眼，肯定一頭栽進去，拉都拉不起來。”

她大大咧咧地說着玩笑話，卻說中了有人的心底話。

童月默默吃着飯，一言不發。

她吃飯的速度比一般女孩子要快，擱下筷子等辛微璐。

謝瑜照一群人速度更快，已經端着光盤子往外走了。他們在一起玩的幾個男生身量都高，打打鬧鬧，很是吸引人。

而在他們中間，謝瑜照是童月一眼看到的人，再也看不見其他人。

謝瑜照是比驕陽還耀眼的人，童月不得不承認，她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