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雪停，春來，夏至。

在四季輪回中，童月認清一個事實：有些人，你越是努力忘記，越是忘不掉。她對謝瑜照的喜歡，不知到何時才能消失。

她只好藏着這份心思，裝作不在意，叫誰也看不出來。可意料之外的是—謝瑜照跟容芙不歡而散，兩人分手。

謝瑜照跟容芙在學校裏小有名氣，當初官宣時算是傳遍了學校，現在分開也引起不小的讨論。

女寝，830。

“不是，這到底為啥啊？”黃茹秋百思不得其解，“倆人在一起多好啊。”

汪靈刷着眼影，說：“他倆不經常吵架麽？估計矛盾一直都在吧，這次集中爆發而已。”

“倒也是，”黃茹秋點點頭，“不過我聽說他們高中就談過。”

“這事兒我倒知道一星半點。”趙水琴說，“他們高中并不在同一個學校，但距離不遠。”

“高二在一起的。後來容芙去集訓，徹底變成異地。”

“估計是見面少，感情變淡，就分了，再見到就是在大學。大一同在學生會，免不了見面。那個時候他倆氣場還針鋒相對的，不多久就各自談了戀愛。”

“再然後，兩個人又變成了單身，之後就舊情複燃了。”

趙水琴推了推眼鏡，“沒想到最後還是分手了。”

黃茹秋鎖着眉頭，“故事這麽曲折的嗎？”

“嗯哼，請叫我百事通。”

黃茹秋佩服道：“不愧是你，月月跟他一個高中的都沒你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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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名的童月悶聲笑笑。

其實她……是知道的。有關于謝瑜照的事，那些年她在貼吧了解過很多，且一一用心記下。

謝瑜照分手了……

可是，跟她有什麽幹系呢？

“算了算了，不操這份心。”黃茹秋作罷。

之前她對容芙有着相當大的好感，可私下見過一兩次面後，發現容芙帶着傲氣，有點不屑與她為伍。她也承認容芙有那個資本傲氣，可就是喜歡不起來了。

黃茹秋暗示說：“靈靈，這會兒十點半了。”

今天周末，正好寝室裏的人都有空閑，幾個女生打算進行寝室團建。

“姐妹們，對不起！”汪靈叫嚷着，手上的動作顯得急切了些。

她特意早一些開始化妝，卻還是最慢的。

抹完口紅，她挎上包，看到等待的三人，面上露出歉意，“真的對不起，又讓你們等我...”

童月伸手替她理好折着的衣領，輕聲說：“沒關系啊，出去玩就是為了開心。打扮漂亮也是為了開心嘛。”

黃茹秋解釋說：“靈靈，我剛才的話沒有埋怨你的意思哈。”

“好啦，”趙水琴一把攬住汪靈跟黃茹秋，“出發！”

學校處于城市繁華地帶，周邊交通發達，大型商場不在少數，還有各種游樂場所。

吃完心儀已久的烤肉，四個人肚子撐得不行。

“先去逛一下吧，吃得太飽了。”黃茹秋摸了摸吃得鼓起的小腹，略有些惆悵，“我這飯量，絕了。”

趙水琴跟着說：“小肚子又大了一圈，哎。”

“诶，那邊圍了好多人。”汪靈一踏進商場就發現這一幕，憑着敏銳的直覺，那邊肯定有大事發生。

“走走走，我們過去看看。”對于新鮮事，人都抱有極大的好奇心，童月一行人趕忙加入圍觀。

“我想說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一直就在你的耳邊

相信你也愛我有一點點

只是你一直沒發現……”

歌曲正到副歌，節奏輕快。被人群圍住的兩個人，一人穿着玩偶服笨拙地跳舞，一人眼泛淚花。

音樂結束，女人忍不住走上前抱住男人。

男人戴着重重的頭套，歪頭輕蹭女人的頭，場面看起來滑稽又溫情。

下一刻，男人摘下頭套。正是最熱的季節，即使商場開着空調，男人頭發還是被汗打濕，臉龐通紅，脖頸處都是汗。

女人眼睛一眨，淚就跟着流出來了。女人長得好看，落淚的樣子就如梨花帶雨的仙子，而男人完全就是路人長相了。

男人說：“時間轉瞬即逝，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三周年紀念日。”

“我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面起就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實。其實你不知道吧，我從高中就喜歡你了。兩年的暗戀，兩年死皮賴臉的追求。”

“這四年多的是酸辣苦，不過還好，我的堅持最終打動了你。戀愛的三年，說句誇張的話，我做夢都能笑醒，真甜。”

“我升職了，有足夠的能力來養你。于是我不想再等了，我要把你娶回家。”

“就如歌詞裏的最後一句‘相信我會永遠愛你，永遠不變’。”

他單膝跪下，“嫁給我，好嗎？”

女人淚如滿面，伸出手說：“我願意。”

男人極為珍重給她套上戒指，愣着看了許久，竟然哭泣出聲。

深情到極致的場景讓人不禁紅了眼圈，感動又羨慕。寝室裏最為感性的趙水琴已經在吸鼻子了，童月也沒好到哪去，鼻頭紅紅的。

看熱鬧的散去不少，留主人公在原地。

童月走開之前，聽到女人這樣說：“我愛你啊，不是像歌裏說的那樣。我愛你不止一點點，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謝謝你對這段感情付出的堅持與勇敢。”

“月月，快點兒！”黃茹秋嗓門大，聲音穿透人群，直傳到童月耳朵裏。

童月偏頭，發現她們已經走遠一段距離了。汪靈站在中央，趙水琴跟黃茹秋一左一右，三人說說笑笑，看着她。

童月小跑過去，短短一段路，卻是想了許多。

暗戀成真真的存在。勇敢一點，會有結果嗎？

會嗎？不會吧。

可是不去試，怎麽知道呢？

“月月，怎麽了？”黃茹秋見童月迷茫不解的神色，問道。

“去那家店看看？”汪靈提議道。

童月對黃茹秋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跟上了她們的步伐。

“呼，玩了一天，累并快樂着。”汪靈推開寝室門，攤坐到椅子上。

黃茹秋一邊換鞋，一邊說：“可不是。今天拍了好多照。待會兒我發到群裏，自取啊。”

大概是有些累，寝室裏沒人再說話。

汪靈正在保存照片，有幾張她覺得四個人拍得都好看，稍微加工就能發朋友圈，于是問旁邊的童月：“這幾張照片不錯吧？”

童月仔細看了下，贊同道：“嗯，好看。”

“那我待會兒P一下，發在群裏給你們看看，然後發朋友圈哈。”

汪靈剛說完，一個視頻打過來。

“你在哪？”

吳浩那邊燈光昏暗，音樂聲嘈雜，一看就是在酒吧。汪靈臉色微沉，竟忘了回位。

童月跟其餘兩人面面相觑，以為他們會吵架。但吳浩解釋說：“陪老謝散心。擔心你多想，專門打視頻跟你彙報。”

汪靈瞬間消氣，朝自己的書桌移動，“理解理解。”

童月隔着近，自然聽清了吳浩的話，她情不自禁地站起來，拿着水杯假裝去接水。

看到了。

不停變換的燈光落在謝瑜照的側臉，俊逸的眉眼被垂下的劉海遮住，給直挺的鼻梁打上陰影。

翠竹般的手指随意晃着酒杯，頹廢、失意、沉默。

童月握緊了水杯，愣在原處，心口發悶。

吳浩才發現謝瑜照入境了，趕忙調了角度，汪靈手一動，童月完全看不到了。

可很神奇，簡單的一眼，她就能準确地捕捉到謝瑜照的身影。

童月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謝瑜照現在很難受。

但是她能做些什麽呢？

“月月，站在這幹嘛呢？”汪靈挂斷視頻，看見童月在身後一副出了神的樣子。

童月沒答，扯了下唇角。她轉身，神色失怔。

心緒亂成一團，她從抽屜拿出耳機，插在手機上。一首接一首的音樂切換，卻沒一首平複她的心情，又或者是她完全聽不進去。

眼前是擺滿書的書架，大腦深處卻在演繹身處酒吧的謝瑜照。那些看不全的相貌，被細膩的筆觸填滿，仔仔細細，無一遺漏。

記憶保存得如此完好，讓童月不得不承認，她從未有一刻是放下謝瑜照的。

“我想說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熟悉的旋律與歌詞在耳畔，童月聽出這就是上午在商場聽到的。

如果別人可以，那麽她也可以吧？

她将手機解鎖，将每一句歌詞看在眼裏。她會用盡全力去喜歡謝瑜照，一天比一天多一點，總能換得謝瑜照的一點心動吧？

她似乎下定了決心。

一夜無眠，這個抉擇讓童月犯難。她要怎麽去接近謝瑜照呢？可別忘了，是她假裝跟謝瑜照不認識的。現在無故出現在他的身邊，恐怕會惹人厭煩。

課上，童月勉強收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心神，盡量聽講。當然，就算極力控制，等童月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道老師講到哪了。

她悄悄問旁邊的人，翻到正确的頁數才安心。

再側耳聽，老師在說，“我很讨厭聽到‘我到底可不可以？我應該不能做到吧’之類的話。”

“在做之前不要這樣質問自己，你只管去做。我沒有你們年輕，可我只要想做就即刻安排。怎麽去做？沒有答案，我只告訴你，做就行了。”

童月擡頭對上老師的目光，五指收攏，骨節凸起。老師覺察到她的視線，眼神之中帶着激勵。

童月咬唇，神色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