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寶貝

《驚蟄》片場。

孟迎剛結束了一場戲,從片場另一頭跑過來，氣喘籲籲地接過周迩助理遞來的熱可可，勉強回了溫,然後才嘴角一拉：“周老師，你到底找我什麽事啊？”

周迩披了件紅色的大氅,妝容精致地坐在冰天雪地裏，盯着孟迎看不說話。

孟迎：“……”這目光，怪吓人的。

周迩卻很頭疼，這是她接到祁珂的警告的十二個小時內,她第十八次把孟迎叫到跟前來準備告白,然後——又放棄了第十八次。

祁珂說得沒錯,她驕傲太滿，根本做不了追人的事。

畢竟她不像祁珂臉皮厚嘛。

正坐在勞斯萊斯裏往片場趕的祁珂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确定，宋雨時在想她。

這邊，周迩還在念叨着祁珂。

縱然是祁珂這樣愛随便撩人的，覺得宋雨時不喜歡自己,也受不了再纏下去弄得不好看幹脆分手了,更何況是她周迩？她要是被拒絕了，那人生重來好了。

“周老師——”

孟迎忍無可忍，擡高了聲音。她跑來的時候喝了風,小臉被凍得通紅，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周迩猛地回過神來,她蹭得一聲站起來，脫了大氅披在了孟迎的身上。大氅太重，孟迎沒有做好準備,瞬間像跟小草般被壓垮了。

周迩：“……”

孟迎：“……”

這突如其來的關懷有點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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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在這時——

撲通！

有什麽從高處掉落到地上，有人尖叫出聲，卻又像被掐住了喉嚨般猛地消了音。

“宋雨時！！！”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一道用了全身力氣的喊聲打破了寂靜，緊接着是踉跄的腳步聲，周迩看到祁珂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來。

片場的嘈雜忽地變得清晰。

“宋老師你沒事吧？宋老師！！！”

“快叫醫生！”

“威亞怎麽回事？負責人在哪？”

“靠！祁老師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周迩想，她從小就認識祁珂。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祁珂怕的東西。

祁珂是大小姐，從小要什麽有什麽，連想進娛樂圈都有天生的好嗓子，空降甜團能讨所有人喜歡，唯一那個不表示的隊長，最後還被她勾到床上去了。

這樣的祁珂，是有資本驕傲，有權利目空一切的。

可現在，周迩看到她怕了。

這場戲拍得是女主的夢，夢裏女主擁有了超能力，需要吊威亞，結果因為工作人員的疏忽，導致才升起的威亞突然滑落，但所幸沒有升太高，并沒有造成什麽大礙。

宋雨時也只是短暫地暈了片刻，醒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祁珂帶着怒氣在吼：“……她要是有什麽事你們整個劇組都他媽別拍了！！！”

腦子裏嗡嗡地，混雜着委屈與後怕，原本可以強忍住的淚水在聽到這句話後，悄無聲息地順着眼角流下來。

心髒和鼻尖同時變得酸軟。

副導演在旁邊低聲下氣：“祁老師你冷靜下，等會兒讓醫生來好好檢查。才……才不到兩米，應該不會有事的。”

“才不到兩米？怎麽？應該慶幸是嗎？”祁珂給氣笑了，“該慶幸沒從十米跌下直接摔死是嗎？”

副導演不說話了。

這事可大可小，畢竟粗略地檢查，并沒有真正的受傷，以宋雨時的性格是不會跟他們計較的。

當然這不是他們想推卸責任的意思。只是天降祁珂這尊佛，就怕他們會被祁珂搞到劇組停擺啊！！！

場務瞄了眼副導演：導兒，記得上次酒桌是你說娛樂圈女人的友情都是塑料吧？現在這什麽情況啊？

副導演：恭喜祁雨c粉，嗑到真的了。

祁珂不知道導演和工作人員的內心戲，見宋雨時總是不醒，醫生也不來，心裏的恐懼逐漸放大，攥着宋雨時的手不斷收緊，硬生生地緊張出了一身的汗。

“我告訴你們，她沒有事最好，如果有事——”祁珂咬着牙，後怕和怒火堵在喉嚨口，壓得生疼，“我就——”

“別說了……”

宋雨時的唇動了動，打斷了祁珂的話，她慢吞吞地睜開眼睛，祁珂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在混沌中，像一道光。

祁珂驚喜地坐過來：“你醒了？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宋雨時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沒……”

“怎麽可能沒事？”祁珂氣結，又怕宋雨時再暈過去，又放軟了聲音，“我都看到了。”

她都看到了。

她趕了紅眼航班回來，一刻沒停直接來了片場，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她的小隊長輕飄飄地從半空掉了下來。

那一瞬間，血液驟涼，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抽幹了般，窒息地讓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那種感覺太可怕了，那種要徹底失去宋雨時的恐懼讓她現在仍然心有餘悸。

宋雨時掙脫不開祁珂的手，只好無奈放棄，她對走上來的導演笑了笑，說：“導演，我沒事。”

“雨時……”

“我相信導演應該會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所以沒事。”

副導演一怔，旋即，他點點頭：“你放心，這件事一定會追責，給你和粉絲一個交代。你休息一下，等會兒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

宋雨時點點頭。

副導演帶着工作人員出去了，宋雨時靠着沙發靜靜地看着祁珂，眼角的淚在燈光下閃着光。

祁珂條件反射地去擦。

輕輕地，像陣和煦的風。

宋雨時垂下眼，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最後也只說出一句：“那是導演，你這樣兇他，以後還要進組，怎麽相處？”

以往隊長訓話，無人敢反駁，除了……祁珂。

反駁也不太敢大聲，只能小聲哔哔：“本來就是他們做錯了，還無關痛癢地說只是兩米。兩米！”祁珂一說心又揪了起來：“你才一米六！”

宋雨時：……好好說話不要提身高。

“沒人想意外發生，既然發生了，在處理問題的時候能不能不任性？”

祁珂像是不認識宋雨時般看着她：“你說我任性？”

“沒有嗎？”

“你知道我看到你掉下來的時候有多害怕嗎！”

“……”

宋雨時轉移話題：“你怎麽來了？”

祁珂：“任性呗。”

宋雨時：“……祁珂！”

“我十八個小時之前還在芝加哥，通宵錄音。十八個小時後出現在這裏，不是任性是什麽？”

“……我不想跟你吵。”

“好，那就不吵。”

祁珂閉了嘴，兩人互相瞪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手還牽在一起。宋雨時想把手扯出來，祁珂卻用了力氣攥住。

說她任性也好，她現在就是不想放開宋雨時。

宋雨時拿她沒辦法，只能随她去了。于是祁珂便氣呼呼地等醫生過來，檢查沒有大礙，又氣呼呼地陪宋雨時去醫院做了具體檢查，最後氣呼呼地把宋雨時送回住的地方。

身為助理卻一點也插不上手覺得自己才該生氣的小南：“……”

宋雨時自覺沒有大礙，能走能跑必要時候還能跳起來，但有種不适是你前女友覺得你不适，脫鞋躺倒蓋被一條龍，宋雨時被祁珂安排的明明白白。

宋雨時看了眼在卧室門口進退兩難的小南，無奈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南如蒙大赦，迅速溜了。

祁珂坐在床尾，還在生悶氣。

宋雨時從被子裏伸出一只腳，輕輕踢了踢她的腿，然後——小jiojio被人抓住了。

宋雨時：“……放手。”

祁珂本來以為宋雨時想踹她，條件反射地抓住作案工具，發現不是後就想放開了，但宋雨時這麽一說，叛逆心上來，抓得更緊了。

宋雨時：“……”

“幼不幼稚？”

“嗯。”

“你青春期嗎？”

“青春期看到喜歡的人躺在床上可不會這麽淡定。”

“……你青春期喜歡誰？”

“……”

話趕話說到這，祁珂被這一問題給問得啞然無聲，她慢慢地回過頭，對上宋雨時波瀾不驚的眼睛，仿佛剛剛那句話只是幻聽。

祁珂心虛了下：“我沒、沒喜歡誰啊！”

她到底為什麽會突然心虛！

“那你是怎麽知道自己彎的？”宋雨時突如其來的好奇心，抓重點一抓一個準。

“就……天生的！”祁珂找到理由，點點頭：“就是對男人沒感覺，但喜歡看漂亮姐姐。”

宋雨時慢吞吞地點點頭，笑了笑。

祁珂後背一涼。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笑容的背後的真相會讓她兇多吉少。

宋雨時趁她走神，收回自己的腳，藏進松軟的蠶絲被裏，閉上眼睛：“出去的時候記得關燈。”

誰說她要出去了！

再去看宋雨時，人已經安詳地閉上眼睛，當她不存在了。

“我真沒喜歡過誰……”

無人欣賞的解釋很蒼白，祁珂還在掙紮。

“……碧昂絲算嗎？但想想只是偶像，應該不算。”

“那其實也沒誰了。”

“你別睡啊你起來聽我解釋啊！為什麽誤會了別人不給解釋的機會啊宋雨時！”

宋雨時一動不動，頗有坐如鐘站如松躺如屍的風範。

祁珂往床頭坐了坐，手掌撐着被子，靠近她：“你再不理我，我就要親你了。”

宋雨時的睫毛輕顫。

也就遲鈍了兩三秒，熾熱的呼吸只隔了幾厘米。

想躲，沒躲開。

祁珂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眼角，然後隔着被子抱住了她，臉埋到她的脖頸裏，輕蹭間帶了戰栗：“雖然你說我任性我很生氣，但是……”祁珂笑道：“寶貝，你還活着，真的太好了。”

空氣安靜了三秒，就在祁珂以為可以順着這微妙的氣氛問想問的問題，順便再把隊長大人推倒來個破鏡重圓的幹柴烈火時，宋雨時突然上手推開了她。

“……再不起來就被壓死了。”

“？”

“出去。”

“宋雨時！”

“……”

“……”

能不破壞這絕佳的複合的氣氛嗎宋雨時！！！

宋雨時在影視城外的公寓樓租了個套房，兩室兩廳一書房，平時小南住在側卧，祁珂在，她就自覺地、麻溜地把卧室讓了出來。

祁珂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幾乎全程都在睡，現在洗完澡沒有困意，靠在沙發上刷微博。

宋雨時片場意外穩在熱一。

緊跟其後的是祁珂現場發火、祁雨、祁珂霸總。

前兩個就不說了，最後一個是什麽鬼？

祁珂點開。

【瞎幾把嗑中心：好的，首先我們要先稱贊一下她們的社會主義姐妹情。其次，我為之前甜團沒解散時說宋雨時和祁珂全團第一不熟，這樣莽撞毫無根據的話道歉。最後，姐姐妹妹給我嗑爆霸總祁珂落跑甜心宋雨時！！！】

【祁珂抱住宋雨時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哎，真的很怕失去吧？】

【純路人，視頻雖然很短，但是真的有被感動到，那種用盡我的一切奔向你，那種好怕失去你的情緒太濃烈了。唉，兩家粉絲真的不要再撕了，c粉也只是嗑友情，又不是真的覺得她們在談戀愛。】

【對啊對啊，我們就是嗑那種c感那種小暧昧那種雙标那種全天下非你不可的感情啊啊啊嗚嗚嗚！】

【那她們談了嗎？】

【在談。】

【……】

祁珂正刷得起勁，鐘宜百忙之中發來消息，一瞬間快樂被截斷，祁珂回歸現實。

【問了沒？】

【……沒。】

【哦對，今天這情況估計也問不了。隊長還好嗎？我給她發消息她沒回。】

【她睡了。】

【？？？你們這就睡一起了】

【我們吵了一架。】

【？】

祁珂把過程簡略地講了一遍，鐘宜則回了一串省略號。

【我做錯了嗎？】祁珂病急亂投醫，選擇性地忽略掉了鐘宜母胎單身這件事。

【你們都沒錯，是這個世界的錯。】

【？】

【好吧，是你們溝通有問題啊親！你吧，單方面輸出觀點不聽勸。隊長吧，不同意你的觀點又嫌你礙事，兩個人都不爽！不是，你們之前談戀愛到底談了些什麽啊？】

【就……溝通不爽，其他爽呗。】

【不要開車！！！】

【對不起。】

【後來呢！！！】

又一通詳情敘述。

【真的很奇怪，我說吻她的時候她很順從，乖的不得了，就躺在那裏讓我親了下。結果我一說完話，她立刻就無情地讓我滾蛋。怎麽會這樣？】

祁珂百思不得其解，急得撓心肝。

鐘宜那邊沉默了很久。

【喂！人呢人呢！】

【呵呵。】鐘宜回複，同時甩了個鏈接——【祁珂，你到底有幾個好寶貝？】

【？】

打開鏈接。

是某站上點擊率過百萬的視頻，整個視頻五分鐘二十一秒，盤點了祁珂自出道叫過多少人寶貝，這還沒盤點上私下的，不然五分鐘根本收不住。

彈幕飄過——

【祁珂：我不是渣，只是想給每個女孩子一個家。】

祁珂：“………………”

诽謗！這就是诽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