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1)
“夢?”龍尋楞了一下,吃過桂花糖後嘴裏總是會有些澀澀的發甜,所以他沏了一杯熱茶遞給小夜合。
外面天太冷,冒着熱氣的茶水對小孩子來說實在是格外的誘人,夜合将茶杯雙手抱着放在懷裏,小聲的說道:“每一次醒來,我都記得并不是那麽清楚。”
“只是隐隐約約間,像是天邊盛開了一朵好大好大的蓮花,以地為根,以天為衣,最後整個天都亮了。”夜合斷斷續續的說着,龍尋聽的費勁,幹脆就自己問了他幾句。
夜合是小孩,記得也不算是清楚,只是不停的在說着有好多好多金色的光芒從雕題邊城的四周飛湧而出,天邊似乎在花盛開了之後也有萬丈光芒出現,光幕之後有好多人,可也都看不真切。
“既然是這樣,就不要再多想了。”龍尋最後沉吟一下,決定似的對夜合說道:“你就乖乖在府中呆着,不要随意亂跑,知道嗎。”
“嗯。”夜合點頭,一口喝盡已經只有溫熱的茶水,龍尋給他又添了一點熱的,摻在一起變得微燙,夜合吹了吹,一飲而盡,這才從凳子上站起來,笑着說道:“我去找爺爺。”
幾日時光飛逝而過,在忙碌之中,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恨不得能有再多一點的時間可以讓他和驺吾在一起多呆上一會兒。
龍尋在驺吾出征之後,看着城門的方向半晌都沒有回過神。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些日子,他總是會在腦海中想一些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
比如說年少時,他因為課上調皮,剃光了夫子的胡須,被父親關在房中禁閉時,是驺吾給他大夜裏給他偷偷弄來一串入口還溫熱的糖葫蘆。
比如說他貪玩,黃昏時刻非要出城騎馬玩,驺吾只身一人在荒郊野外的地方找到了已經害怕到和馬所在一團睡的迷迷糊糊的自己……
記憶中,多少有的,全都是驺吾。
龍尋恍惚的看着離他已經漸行漸遠,騎着白馬,身穿銀色盔甲的驺吾,腳步向前一步,随後又退了回來,自己都覺得實在是莫名其妙。
“時日無多了。”正音雙目垂着,也不知能不能看到眼前的路,他雙手合十,對着龍尋說道:“驺施主此去……回不來了。”
龍尋喉嚨上下動了一下,耳邊像是炸了一道悶雷一樣,半天都緩不過來,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像是即将窒息,可心跳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像是擂鼓一般,他僵硬的扭頭說道:“你說……什麽?”
“施主還未聽到嗎。不足十裏之地,鬼兵足跡已踏遍了那十裏荒山。”正音高聲念了一句佛號,在這四周荒煙袅袅的城中,居然顯得格外的悲涼,“若非天降祥瑞,雕題自此……怕是要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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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龍尋臉色突然一變,耳邊似乎已經聽到了如同悶雷一樣的只有上萬兵馬同步邁出的腳步聲。
他自小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否則也不可能被正音第一次遇到,就說他命輕。
他現在眼前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數萬身着黑色盔甲,銀槍紅纓的軍隊自他們身後而來,那厚重的城牆在他們面前形同虛設一般,直接穿越而過。
所有士兵臉上都沒有絲毫表情,就好像是一個個的無魂傀儡,驺吾看着這過路的一幕幕,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有些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經親眼看到過一些場景。
那個時候,他站在一座橋上,手中緊緊地抓着一人的袖子,看着那些或悲或喜,面如紙色卻透着青黑光色的鬼魂一步步前往一個地方。
可那個人又似乎并不是驺吾。
他比自己高上很多,不論是什麽時候,神色都是溫和恬淡的。
是誰呢。他想不起來。
“鬼兵已到。”正音轉身走向了邊城中最高的樓牆之上,龍尋看了他一會兒,也跟着上去。
只有在那裏,才能看到遠在數十裏之外的戰局。
由十萬鬼軍組成的軍隊片刻間已經到了正在交戰的戰場之上,黑色的煙霧湧入了每一個在苦苦抗戰的雕題士兵體內,本來難以抵抗的局面一瞬間有了變化。
擊鼓士兵的鼓音比平時大了很多,甚至是在這裏,都能聽到那一聲聲如同長鳴鐘一般,響若滾雷一般的聲音。
“那是人皮面鼓。”正音的聲音響起,在耳邊輕輕拂過,“由山中十萬鬼軍的人皮經年累月由魂氣凝成,百年間,最終形成了這麽一件鬼器。”
龍尋的手緊緊地扣在城牆上,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雙目凸起,臉色殷紅,仔細看去甚至還能看到無盡的血絲湧現。
耳邊突然湧入一陣陣佛音,龍尋回了一些神志,扭頭看去,卻是正音正在輕輕翁動的嘴唇。
由正音的身體開始,想外發出了一陣陣金色的佛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的籠罩住了整個邊城。
“加上守城的一萬餘人士兵,此刻城□□有将近兩萬人。”正音手中的佛珠飛速的旋轉,肩上的小彌雙眼禁閉,沒有睜開。“你看前方。”
“那又是什麽?”龍尋這一輩子,都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樣像是末日一樣的場面。
沖天的黑氣自地底湧出,所到之處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黑氣慢慢的籠罩住了整個戰場,他似乎可以看到眼前出現的一個個被鬼兵附了身的将士們漸漸變得再無反抗能力的樣子,他們開始揮刀斬向自己的隊友,可馬上又被另外的長□□穿,落于馬下。
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是那麽熟悉的可怕,可在他僅僅十幾年的記憶中,龍尋卻又清楚的記得,自小在皇城根下,侯府內長大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到過如此聲勢浩大的戰争場面。
“那些是魔。”正音手指繼續飛快的轉動,手上的珠串發出一陣強盛一陣微弱的金黃光芒,忽大忽小的散發開來,和正音本身發出的光融為一體,最後漸漸的融到罩住整個邊城的光中。
“妖怪?”這是龍尋第一個想到的東西。
妖魔鬼怪其實在人間的分界線并不是那麽的清楚,在所有人的認知裏面,妖怪,魔怪都是壞的東西,只要見到都必定會是人人喊打喊殺的對象。
而那些書生所編著的,無非不是落魄書生被大家小姐抛棄,最後路經一處荒郊野嶺,救了一只受了傷的狐貍,或是其他的精怪。
過了三年五載,書生進京趕考,為了報恩已經可以變成人形的妖怪必定會跟随一路,在書生得取功名,榮耀加身的時候,和之皆為伴侶。
“魔與妖不同。”正音繼續說道,雙眼緊閉之下投出的一片陰影讓龍尋看的楞了一下,只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那邊的黑氣快速的蔓延開來,轉眼間就到了邊城周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樹木極速枯萎,可在籠罩住了整個城池之後,卻又再也沒有什麽向外繼續擴大的樣子。
“魔怪天生無心,無意,只知殺伐,入了魔的,無論是人、神、佛、妖。幾界各位都得而誅之。”正音聲音變得有些飄忽,與之同時而現的,卻是整個邊城的佛光更加強盛。
龍尋此刻再遲鈍,也該知道了有什麽不對勁了。
“小佛,你快停下!”龍尋現在已經根本靠近不了正音了。
從他這裏可以清楚的看到,正音的眼下,唇邊,耳廓處處都是鮮血,在他肩頭一直趴着的小彌沒精神的垂着尾巴,眼睛緊緊地閉上,只是不時的哀鳴一聲,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靈動。
“時限已到。阿彌陀佛。”正音雙手停止撥動佛珠,在他停止動作的一瞬間,他手中那串年月已久,顏色深沉的佛珠瞬間化為飛灰,飄在風中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小僧早就已經算到,今日正是我的死期,死前能為衆生所做最後一樁事,也算是圓了貧僧一世心願。”
“尋施主。”正音突然扭頭對着龍尋笑了一下,他的眼角多了一顆非常小的淚痣,讓他看起來憑空妖冶了三分,“若是你能安好,請替我轉告令尊,感謝十七年前在幽四關救了應家獨子應貞性命。”
龍尋嘴唇微微張着,就連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淚已經順着眼角流了滿面,他親眼看着正音如同一個發着光的太陽一般從他身邊緩緩升起,最後到了邊城城牆的最高處。
下面不知道何時已經聚攏了整個城池的所有居民,呈三三兩兩的隊伍分散在主城的幹道上,此刻,在看到發着光的正音之後,由領頭的夜家老者先一步,随後是夜合,他身邊的護衛……全都跪下了。
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也沒有人哭泣,可就在這無聲的悲悼之中,反而比起嚎啕出聲更加的讓人從心底覺得悲哀。
黑色的霧氣已經濃到了人人都可以看到的地步,從正音身上發出的佛光擋住這一切,也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已經升到正空的正音雙眼緊緊閉着,臉迎向了落日的方向,雙手在畫了一個巨大的圓,最後落于自己胸前緊緊閉合。
在他肩上的小彌此刻沖天嚎叫一聲,身形急速擴大,一陣光華落下,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變成了一個九瓣蓮花,團團上下三層将屈膝懸在半空中的正音接住,随後朝着西方奔去,再也不見蹤影。
“真佛歸天,夜合見世——”
”歸于平世,堪得夜合。”
一聲稚嫩的聲音從城牆之下傳來,一身玄黑的小夜合一言不發的從地上站起,白嫩的手指指向西方那一抹橙黃的天空,在那邊,正音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開在天地之間的巨大火紅色的蓮花。
随後夜合就昏倒在了老者懷中,再也沒有醒來。
邊城上空的黑霧滾滾,壓在所有人的心上根本沒有絲毫減退的趨勢,龍尋無助的把視線投到了前方還在交戰的戰場上,滾滾狼煙遮擋,他根本就看不清楚驺吾在哪。
這一刻,他腦海中突然回想起,在他出關之前,驺老将軍曾經對着他說過,驺吾雖然是陛下起名,可卻也是因為驺吾本就是一瑞獸。
驺吾既出,天下太平。
軍中的瑞獸是用驺吾代表,天下安定也是驺吾神像,這樣的驺吾,怎麽可能會戰敗呢。
他根本無法想像。
黑霧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柄閃着含光的銀色長/槍,槍/頭的紅纓顏色豔絕,在這一片黃昏氣景之中顯得格外晃眼。
已經立于城牆之上的龍尋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那柄長/槍。
“驺吾哥哥……”龍尋幾乎無聲的喃喃自語,看着下方仰着頭向上看的驺吾,突然一個激靈,幾乎是吼着說道:“開城門——快——!”
不用他說,在城門邊守着的哨兵已經發了消息,等到龍尋連爬帶滾的終于下了城門之後,驺吾已經騎着那匹快要被染成紅色的白馬進了城門。
在城門之下團團聚着的百姓自發的給驺吾和龍尋之間開辟了一條道路,龍尋軟着雙腿走到驺吾馬前的時候,看到的,正是緊緊閉着雙眼,已經沒有了意識,伏倒在馬上的驺吾。
龍尋緊張的連自己呼吸的聲音都可以聽到,心跳砰砰砰的在心口處快要蹦出來,他腳步才向前挪動了一步,就見白馬和驺吾一起翻到在雪地上面,鮮血已經濕潤了他周遭的白雪。
龍尋膝蓋一軟,幾乎是跪着挪到了驺吾身前,懷中抱着的人尚且還有餘溫,可卻再也沒有了氣息。
他座下的白馬還在抽搐,馬腹之上插着一柄烏黑色的箭頭,從中還在不停地湧着鮮血。
“阿尋,若我真的戰死,必定想辦法把屍首送回來……和你拜堂成親。”說這話的時候,驺吾還滿不在乎的擦拭着他的盔甲,那個時候,自己還忿忿不平的看着自己碗裏被驺吾搶走的肥肉,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那句話居然真的成真了。
“鄒家軍戰敗……城門擋不住了——”從崗哨高臺之上有一個士兵嘶喊出聲,可随即就被黑色箭頭射落摔下,不知生死。
城中百姓頓時亂了,可在這時候,卻又沒有人慌亂逃走。
主幹道的大街之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年節時期該有的熱鬧,四周都是堆積起來的雪堆和落了一層白雪的攤位,可賣東西的人,卻一個都沒有了。
城門最終被破開。
攻城的士兵手中扛着用來撞牆的圓木尖部已經被磨平,後面的軍隊圍在護城河邊卻不進來。
龍尋面無表情的将驺吾的屍首放在地上,神情呆滞的看着被黃光擋在外面的那些被魔侵體的凡人士兵,“那是正音以肉身化成的護盾,你們進不來的。”
對面的魔自然不會說話,長/槍之上的血光森寒,龍尋突然打了一個哆嗦,随後又坐在了地上,把驺吾的屍首抱在懷裏,愣愣的不發一言。
就在這時,魔兵座下的馬匹發出一陣陣的嘶鳴聲,從中分開了一條道路,一個渾身玄袍,頭上束着墨色玉牒的人緩步走來。
看他閑庭信步的樣子,若是把這個地方換成茶樓,說不定龍尋還會品論上兩句,接着看着驺吾青黑的臉色抱着親一口,再說上幾聲自己最喜歡的還是他……
然後驺吾就會臭着臉繼續給自己喂吃的。
可是現在,幕後主使,似乎就是他。
“仙尋,百年時間不見,你還是如此愚蠢。”墨色身影雙手背在身後,神色淡漠的說道:“一個凡間幻影所化屏障,擋得住他們,擋不住我。”
龍尋聽不懂他說什麽,只是看着他雙手輕易的就劃破了正音化成的屏障,沖天的黑氣頓時四下湧入整個邊城,所有的百姓尚且還沒有尖叫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意識。
這天地間,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玄袍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就朝着龍尋的脖子抓來,卻又像是被什麽東西燙到了一樣向後縮去,手上像是被什麽東西灼傷了一樣。
“你身上怎麽會有破軍正氣。”男人眯了眯眼睛,将視線轉向了躺在地上的驺吾。
驺吾的胸前有一塊凸起,并不明顯,如果不是仔細看的話根本就注意不到。
男人皺了皺眉,揮手起了一陣風勁揮開了驺吾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裏面的烏紫色硬塊。
“真龍逆鱗。”玄袍男人抿了抿唇,随後笑道:“真沒想到,燭龍一脈居然還沒有徹底死絕。”
“當然沒有!”一束銀色光芒突然劃破了整個烏黑如同天一樣的黑色幕簾,不偏不倚的直接照射到了龍尋孤零零的身上,帶來了一陣暖洋洋的氣息。
光芒持續擴大,随後黑霧在這之中被瓦解凋零,最後一絲不剩。
“離夜,我念你年紀尚輕,心中惡念未滿,現在看來,我留不得你了。”空中一陣長鳴聲響起,随後一個身穿銀底長袍的人從中現身,沉聲說道。
離夜神色一變,卻沒有回答他。
龍尋後知後覺的睜開眼睛,卻被迎面而來的強光刺得流了一臉的淚,沒一會兒,雙眼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捂上了一樣,能看到的就是一陣微微的光亮,足以讓他看到,卻不會刺眼。
一個輕柔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就像是襁褓之中一直抱着他的母親的懷抱,“阿尋,睡吧。”
龍尋就真的眨了眨眼睛,抱着懷裏的驺吾,沉沉的睡去了。
将仙尋抱在懷裏的扶頌輕輕嘆了口氣,随後雙手微動,在地上的兩人都消失不見,出現在了空中燭烨身邊的冰棺上面。
離夜雙眼緊緊盯着漂浮在半空,雙腳并沒有沾在地上的扶頌,将手背在身後,說道:“阿蘇。”
“千年前的鎏蘇已死。”扶頌眉目柔和,輕輕的笑了一下,大概已經能夠想到在萬道光芒之後滿面青黑的燭烨的樣子,“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天界扶頌。”
“無上天書明明在你手中。”離夜嘴角的笑意不減,“你依舊是巫族巫頌,只要你肯助我改命,我就依然是這天上的王。”
扶頌微微側頭,似乎有些聽不懂離夜究竟是什麽意思。
“從千年前,你就不停地在搶奪屬于離烨的東西。”扶頌幹脆不再理會離夜說的話,在身邊劃下了一個結界,眼角看着四方天将紛紛下界擒殺了作亂的妖魔,位于三重天的素馨天女帶領着一衆花仙開始修複被魔氣破壞掉的整個邊境,天界的醫官們也開始忙碌的分別着所有游散在軀體四方不能歸去,又不能回來的散魂,将他們一一歸位,随後再念上幾遍返生咒。
“我已經都想起來了。”看着離夜一瞬間沒了笑的臉,扶頌慢慢的說道:“你本就不該出生,先是離烨,後是巫伢長老都沒有殺了你。可你又做了什麽。”
“如果千年前你真的有心向善,為這天下間做些什麽。我即便是真的開啓了無上天書,也不過是順手而已。”扶頌神色漸漸冷凝,“你舉手間便趁着巫族最虛弱之時滅了巫族萬人,轉眼現在又毫不眨眼的殺了數十萬凡人。”
“離夜,你魔根深重,留不得了。”
“阿頌。”燭烨憂心忡忡的丢下一衆正在忙碌不休的天兵天将跑回了扶頌身邊,可憐兮兮的看着他,說道:“阿尋和驺吾怎麽安置?”
“消去那十萬人的記憶,再添上一些,對你來說,并不算是難事。”扶頌說道:“因魔族插手導致那十萬人被地府陰氣侵體,導致壽命縮短十年,為此,天界賠他們一個安康盛世和安泰來生錦繡良緣,也是足夠了。”
“至于阿尋……”扶頌皺了皺眉,已經看到了魂歸本體,蘇醒過來的仙尋。
“仙君……?”仙尋愣愣的從冰棺之中坐起,神色還有些呆愣,像是還沒有分清楚現實和夢境,“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裏我生在凡間王家,然後……”仙尋說着說着,就看到了在他身邊平躺着,還是一點氣息都沒有的驺吾,頓時就靜了音。
“你沒有做夢,這些都是真的,”扶頌輕聲說道:“驺吾身上挂着你母親的那一片逆鱗,離夜的魔氣沒有傷到他一點。”
“可是在凡間,驺吾哥哥和我是真的死了?”仙尋有些難過,“爹爹和娘前一定很傷心。”
扶頌摸着仙尋腦袋的手頓了一下,把視線投到了燭烨身上。
燭烨楞了一下,眼角看到正杵在殿門外的紫微星君,揮手說道:“進來。”
紫微星君進來之後,二話沒說就跪在了地上,垂首說道:“扶頌神君,驺吾和龍尋命數可改。”
“可改?”扶頌楞了一下,皺眉說道:“寫入命書的神仙一生早已被星宿定下,怎麽改?”
“今早上,驺吾和龍尋的命書突然發起強光,小仙過去查看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二人的命書之後都多了一頁空白。”紫微星君說道,又拿出了四本命書,高高的呈起,“還有白蛇仙煦、龍女敖貞,人間皇帝龍羽、和他的……夫人竹笙,也都在命書之後多了一句。”
扶頌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喜色頓時爬上了面上,他将手中的命書遞給了仙尋,就見仙尋愣了一會兒,随後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抱着扶頌的胳膊又蹦又跳的:“啊啊,再世為仙!仙君!再世為仙!”
“爹爹娘前可飛升為仙,皇帝哥哥和竹笙公子又是為什麽?”龍尋擦了擦眼角激動的淚水,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被身後的扶頌抱在懷裏順頭發,問着還跪在下面的紫微星君。
“龍羽和竹笙命數貪狼七煞。”紫薇星君一笑,漂亮的臉蛋兒上面居然一瞬間布滿了滄桑,“千年前新主登位,紫微星道除了我之外,其餘三星全部墜下不知所蹤,現在驺吾神将居于破軍,龍羽和竹笙居于七煞貪狼,總算是在我隕落之前,能夠将紫薇三星重新齊聚,也算是撿了我這一條小命。”
“喔喔這樣!”仙尋聽的津津有味的,随後摸了摸一邊還處于死亡的驺吾的臉,心疼的說道:“仙君,阿尋想要快些下去。”
扶頌突然生出了一種兒大不由爹的滄桑。
他看了看還昏迷着的驺吾,又看了看努力的蹭到他身邊的燭烨,最後嘆了口氣,說道:“依你就是。”
“謝謝仙君!”仙尋笑着眯了眯眼睛,一口潔白的小牙齒閃的扶頌有點想敲他一下。
接着,燭烨就和扶頌帶着仙尋去了紫薇神殿,只是在途中,燭烨在仙尋身上輕輕的打了兩下,仙尋也不知道是幹什麽,只以為是在逗他玩。
回來又将他們兩個送下了轉生池之後,扶頌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說道:“你在阿尋身上做了什麽?”
燭烨随意一笑,牽住了扶頌的手,趁着無事可做幹脆帶他偷溜了下界,“你自己看看更好。”
地面上,數十萬人在清醒之後,忙着修建佛祠,城門處出現喧嘩的時候,扶頌才看到昏迷着被一隊士兵用兩床擔架擡着快速向城裏跑的仙尋和驺吾。
“我對這些人的記憶做了些更改。”燭烨說道,緊緊地捏了捏他和扶頌相牽的雙手,帶着他隐了身形,打算去這凡間一些繁華富足的地方幹脆好好的逛上一逛。“正音古佛回歸西天,四谛天的羅剎沖撞了百年大門,總算是可以安寧。十萬人的信仰不大,可卻也足夠穩固住那些大門,再加上一層鎖鏈。小阿尋和驺吾的記憶保留着,我直接把他們的本體一起投到了下面,就當是讓他們游玩一番算了。”
“……這樣也好。”扶頌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開一個不大不小的後門給仙尋。
反正凡間被魔氣改變了命數,本該強盛百年,一統凡間九州的雕題國要因此一災緩上數十年,他們給仙尋和驺吾開的這個方便之門,也該是不會壞了什麽事情。
不過,在已經知道阿尋父母是仙煦和敖貞正身之後,驺吾的處境……
這凡間幾十年的好夫君,驺吾是當的一定徹底啊。
“阿頌,你之前可有來過凡間?”兩個長相極其俊逸的青年公子在路上走着,周遭經過的不少待嫁女都羞紅了臉,有些大膽的,還扔了手帕和花朵。
扶頌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燭烨一點沒有不自在的牽着他的手向前走,對着後面那些花一點不顧,心裏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也說道:“未曾。”
燭烨輕聲一笑,看着扶頌面上未動聲色,實際已經變得閃閃發亮的眼睛,道:“阿尋的侯府在這前方,待到凡界戰役大順,你可以來找他,讓他帶着你四處游玩。”
扶頌這才突然一轉身,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天邊盛開的那朵夜合花。”
“唔,你是說夜合啊。”燭烨點了點頭,說道:“被東陵帶到冥府了。”
扶頌一愣。
“他們兩個之間有些複雜,左右就是東陵身上的龍筋當日無法控制,親手殺了夜合,之後千年夜合由于誤會都沒有在世間現身。前些日子我借了東陵的龍筋,夜合大概是那個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原來是這樣。”扶頌點頭,指了指前面的一個捏面人的攤子,紅着臉說道:“我們也去看看,可好。”
“當然好。”燭烨牽着扶頌的手站在了人群前,發現捏面人的小老頭其實是一個小妖精,頓時樂開了。
小老頭一看到他們兩個吓得簡直是連說話都不會了,周遭圍着的大多都是看熱鬧的人,真正買的反而是不多。
扶頌眨眨眼睛,給他施了個小小的安神咒,随後笑着傳音說道:“我們只是随意逛逛,你一生為善,心地寬厚,不必懼怕于我們。”
小老頭這才戰戰兢兢的繼續低着頭捏面人,整個身子都快蜷縮成一團了。
等到終于輪到了他們,小老頭更是飛快的揮動着雙手,幾乎是用盡了所有他珍貴的好材料給扶頌和燭烨捏出了兩個人娃娃。
扶頌看着小老頭已經露出了白色長長的須發的頭,又看了看他瘦的不成樣子的身體,最後還是心軟的嘆了口氣,卻也沒有做什麽,轉身走了。
小老頭這才接了那幾個嶄新的銅板收到了一個樣子看起來古樸卻精致的盒子裏面,最後才放到懷中,輕輕的拍了拍。
随後他才又一臉樂呵的招呼着過往的人群,只是時不時的會往他身邊的籃子裏面投放上一些吃食。
“阿頌,方才那個小老鼠精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災。”燭烨此刻正在一家布點裏面随意瞧看,可看來看去,凡間那些綢緞怎麽都比不上扶頌那一身由織錦天女用心做出的仙袍。
扶頌背着雙手,笑着問了問店家,道:“可有些好的?”
“有,有有有。”店家慌忙點頭,看着眼前這兩位一看就像是富家公子的人,拍了拍身邊看的已經愣住了的夥計,“還不快去把蜀繡拿來!”
“哎!”夥計回神,在身上蹭了蹭手,這才轉身進了後室。
掌櫃把他們恭恭敬敬的請到了一邊專門供貴客休息的房間,沏上了一杯茶之後,才笑着退了出去。
扶頌這才拿起茶杯聞了聞,看了一眼燭烨,說道:“我知道。”
“嗯?”燭烨正透過窗子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冷不丁的聽着扶頌說這麽一句話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那只小老鼠剛成年不久,卻為了要救活自己幾個兄弟耗盡了妖氣,才落得這麽個蒼老的樣子。”扶頌說着有些嘆息,“書中都說凡界之中的老鼠不好,可那只小老鼠周身功德滿滿,死後必定是要飛升成地仙的。”
“倒是不知他做了些什麽。”燭烨輕聲一笑,“鼠精變成地仙,我倒也是從未聽聞過。”
“世間之大。”扶頌輕輕哼了一聲,到底是放心不下,看着手邊已經被送過來的各色錦緞也沒了什麽翻看的心思,“等到天色稍晚一些,去看看那只鼠精吧。”
“既然遇到了,就算是個機緣。”他微微一笑,看了看一邊正起勁拿着布匹往他身上比劃的燭烨,“下來的第一天,那只鼠精就可以碰到你這個新晉天帝,也注定了是造化。”
燭烨随意的聳聳肩,暫時把這事兒放在了一邊,拿起了一塊淡青色竹印的布料問道:“阿頌,這塊如何?”
“嗯,依你。”扶頌随意點頭,也不在乎這些。
他和燭烨兩人到底是經驗不足,身上的行頭過于富貴了,若是方才在野外沒有隐了身,恐怕還會碰上幾個土匪才是。
從布店出來之後,這裏的天也差不多暗下去了。
神仙其實并不需要睡覺,只是活着的時間太長,不少領地在凡間的神仙都學着和凡人一樣的作息,那漫漫的歲月倒也好打發不少。
還有些不少成了精的小妖怪會混居在人類當中做些買賣,法力稍微高上一些,好歹知道上進心的,都會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多多的累積下一些功德,期盼在生死簿上能多留一筆,換得了來生的安穩。
“那只小老鼠要在子時前才出城門,倒也是不急。”燭烨和扶頌并肩走着,夜晚一到,這裏的各處街道都升起了燈火,各色各樣不同的映在人的眼中,看慣了錦緞雲酬的燭烨也覺得別有一番美感。
“天界點的四處都是長明燈,白日煙火,卻也看不到這裏這般熱鬧的景象。”扶頌嘆了一聲。
神木林之內的月精最為茂盛,夜晚反倒是所有巫族最愛活動的時間,出來吸收一下月亮的精華提升自身的靈氣,白日反而不太願意出來。
兩人不再多說話,只是沉默着并肩向前走,途徑一個攤位的時候,燭烨從懷中取了一塊碎銀,買了一盞蓮花燈遞給扶頌。
“多謝。”扶頌有些啼笑皆非,燭烨分明是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卻總愛把自己當成是個小孩,更多的時候,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一副賴皮的不學無術作風。
也就只有在阿父面前,燭烨會拘謹的只會低頭聽訓,半點都沒有天帝的威儀。
“時間也差不多了,”扶頌轉身看了看,想要看到的東西已經映入了自己眼簾,只是在轉頭的時候突然楞了一下,随後尴尬的別開了眼,臉上已經可以看到一些紅暈。
燭烨趁着扶頌不注意,順着他看的方向也扭臉瞧了瞧,挑了一下眉,三兩下的蹦到扶頌身邊,笑呵呵的跟在他的身後走。
“阿頌,難得來人間一回,不如去見識一下凡界最具盛名的勾欄院?”燭烨挽着扶頌的手,身邊人來人往有些擁擠,四下裏還有些孩子在追逐打鬧,嘴裏唱着不知名的歌謠。
“胡說。”扶頌扭頭,加快了些步子,正巧小老鼠已經收拾完了東西,懷中小心抱着那個放着幾只小老鼠的箱子往城牆走。
像是已經習慣了,小老鼠在城牆邊上用兩個銅板買了四個大餅,随後才把箱子上的繩子挂到脖子上,笑着和賣餅的婆婆告別。
“李阿婆,今晚上回家可不要走有水的路,會摔跤啊。”他和賣餅的婆婆說了一句,頓時換來了一個白眼,只是對方卻又笑着和他說道:“唉,知道了就是,多謝啦。”
小老鼠這才又抱了抱懷中的箱子,背上背着他的行李攤子向城外走。
“說來也奇怪,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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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