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黑暗裏的刀

凱特的話完全出乎了兩人的預料, 可是仔細一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鯨殺號落敗，飛鳥號便上升一位占據了速度榜的次席, 根據基地那邊傳來的消息，唯一被規則屏蔽的星艦只有涅槃號，而其他契合度10%左右的星艦都不在屏蔽之列。

衛姜剛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在想這個保護規則相當雞肋，只屏蔽一個有什麽用？那些人對着榜單前列一個一個看下來, 看哪艘星艦又厲害又沒有契合度，那艘就是被屏蔽的20%。

不過後來聽說好些榜單前列的星艦契合度都為0，衛姜也就明白了——榜單和實力有關，但和契合度未必有關。

這也是涅槃號一直沒怎麽被懷疑的原因。

可涅槃號運氣好，其他星艦就未必那麽好運了。

比如同樣惹眼的飛鳥號，想到他們已經好些天沒有聯系自己, 衛姜的心裏頓時一緊。

“小白, 他們多久沒聯系你了？”

路維安看了眼通訊：“最後一次聯系是上一次比賽前。”

衛姜閉了下眼：“我這邊也是。”

衛姜說着, 努力平複心情, 用盡量平靜的語氣給碧雲號發消息問他們最後一次和飛鳥號聯系是什麽時候，後者很快回複，說是上一次比賽前幾天。

這個回複讓衛姜心裏最後一點僥幸也沒有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看得凱特有些疑惑：“衛先生是覺得他們已經出事了？可是這樣的話, 對方為什麽還要試探我呢？”

路維安沉吟道：“兩個可能, 一是他們不是一夥的；二是他們是一夥的，已經開始了行動，但還在試探階段，沒有動手，卻已經被飛鳥號的人發覺。”

凱特“哦”了一聲, 猛拍了一下腦門：“我懂了，他們從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對危險的感知和我們一樣比較敏銳。那現在怎麽辦呢？需要我馬上去幫她們嗎？”

路維安拿出通訊機看了一眼，又思考片刻，搖了搖頭：“她們現在應該還好，你行動太迅速反而會讓他們以為飛鳥號很重要，加快她們遇險速度。你按照自己的性格節奏處理這件事。其他的……我還有布置。”

因為突然到來的意外，路維安決定提前回去，以免崽子們遇到危險，可他沒想到崽子們沒有遇到危險，倒是有其他事件爆發了——他們剛搭乘上公共飛行器沒多久，一個視頻就被傳到了星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那個視頻不是偷拍，而是由視頻裏的人自己錄制。視頻裏出現的是五個風格各異的姑娘，她們自信且漂亮，但“美中不足”的是，她們身上都有獸形的特征。

“我們發布這個視頻，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她們沒有含蓄，也沒有鋪墊，開口就是這麽勁爆的一句，“我們來自晨星，前往現在所處的這顆星球是為了參加星艦戰鬥大賽第二階段的比賽，而經過我們的不斷努力，我們也很幸運地贏到了現在。”

視頻播到這裏，已經足夠驚人了，可誰都沒想到，後面還有更驚人的內容。

“大家可能覺得我們在吹牛，但我們所說沒有半句假話。我們隊伍叫做飛鳥號，在排行榜上略微有一點存在感。因為這份存在感，有人不遠千裏，想派人來把我們滅口。

“我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我們只是希望家人看到我們過得很好，讓他們不用擔心而已，可為什麽這麽微小的願望都有人不準我們實現呢？他們派人來殺我們，是因為我們的背後藏着什麽秘密，還是因為殘次品這個群體的背後藏着什麽秘密，讓他們擔心我們贏下去這個秘密就會被發現？

“我們怕死，很怕很怕，所以我們錄制了這個視頻，并且準備每天發布一個新的。

“如果哪一天我們沒有發布新的，那就代表我們已經遇害，到時候……如果可以的話，煩請不小心遇到我們屍體的先生或者女士把我們化成灰，打包送回晨星。當然，我們也可能直接被挫骨揚灰，完全沒機會把自己生存過的痕跡留下來。”

視頻到這裏就正式結束，因為涉及星艦戰鬥大賽，又涉及陰謀論，很快，視頻就傳播了開來，各種地方都有人讨論這件事。

比如衛姜二人所在的公共飛行器上，就陸陸續續響起了那個視頻的聲音以及細碎的讨論聲。

“飛鳥號？成員都是殘次品？不可能吧？”

“可是你看到她們身上的特征了沒有，剛好和成員ID對得上啊！”

“哦豁，她們發證明身份的視頻了，視頻裏把她們第二階段每場戰鬥的流程以及對手的特點都說出來了，還有一個人玩了把星艦駕駛游戲，得了上周的第一，超過了鯨殺號駕駛員的成績。”

“這……她們是速度榜的第二名吧？這豈不是意味着除了涅槃號，帝國沒有一支隊伍在速度方面比她們強？”

“話不能這麽說，一個榜的榜首不代表一切啊，神光號不還是輸給了涅槃號？”

“你們的重點到底在哪裏？重點是她們是參賽選手嗎？重點不是她們說的殘次品背後的秘密嗎？”

……

也許是因為飛行器上人多，指不定誰家裏就有過被送走的孩子，所以衛姜他們在飛行器上聽到的讨論都相對正常，可星網上就沒有那麽和諧的氛圍了。

有罵她們嘩衆取寵的，有罵她們裝神弄鬼的，有嘲笑她們得了癔症、有人殺她們是替天行道，當然也有正經讨論她們險些被殺是真是假、對方又為什麽要這麽做的。

衛姜從看到這個視頻起，大腦就一片空白。

他們三個隊長約定過，到了生死關頭，就把錄制好的視頻放出來，不是為了保命，而是為了攪混水給日後諸多計劃做鋪墊，順便給其他隊長報信，表示這顆星球不安全了，他們好考慮下一步該怎麽辦。

換言之，發視頻不僅代表他們遇到了危險，而且代表他們解決不了危險，已經做好死的準備、甚至已經死了。

“其實……我有一件事沒跟你說，”一回到家确認了崽子們的安全，路維安就拉住衛姜，輕聲說道，“我和費特商量過，為了掌控全局，也為了避免那兩支隊伍反水，那些跟我們一起來雲火星的人，有部分是違背了約定，偷偷去監視另外兩支隊伍的。”

衛姜一愣，大腦終于重新開始了運轉。

他擡頭看路維安，後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拿出通訊機登入某個論壇。

他輸入了一個關鍵詞搜索，很快，就有信息跳了出來：“這是我在凱特家看到的，他們說沒發現異常，我當時想問題應該不大。”

而後路維安又點了一下：“這是最新的，他們說發生了意外，人救出來了，沒大問題。”

路維安說完，就看到衛姜長舒了一口氣，撲上來抱住他：“小白，你真聰明！”

路維安聽着他恢複活力的聲音，終于露出了笑容：“我還擔心你說我陰險。”

衛姜果斷搖了搖頭：“小白有小白的考慮嘛！”

衛姜說着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想問問碧雲號那邊的情況，可就在這個時候，代表訪客來臨的門鈴突然響了。

這聲音讓兩人的笑容瞬間收斂，他們對視一眼，衛姜松開手站起身直接上樓，路維安則是上前點開了視訊。

屏幕的那頭是拿着工作證的工作人員，路維安眼神一閃，把門打開了：“請問有什麽事嗎？”

對方是一個小隊，他們仔細打量了一下路維安，沒發現僞裝的痕跡，表情稍微好了些：“是這樣的，我們接到匿名舉報，說這片區域有家庭撫養了好幾個沒有登記的發育不健全的孩子，雖然雲火星沒有規定說不容留發育不健全的孩子，但登記還是要做的。”

路維安一聽就挑眉，心想這做法挺聰明的啊，看來不是自己那幾個兄弟的手筆。

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可能是幕後之人的名單，而後讓了一下：“我明白，應該的。”

他說完，就喊了衛姜一聲：“小姜，帶二弟和三妹下來！”

路維安的聲音非常穩，其中聽不出絲毫的心虛。

衛姜聽着他話裏的稱呼，心中有數，就讓小黃和紅玉都變成了人，然後帶着他們一起下樓。

工作人員看着三個長相各異但容貌都非常好看的年輕人，态度更加和煦。他示意三人驗證身份，很快綠光亮起，跳出的信息欄也顯示他們全都來自C-07星球。

“好的，謝謝你們的配合。”為首的那個工作人員确認他們身上沒有獸形的特征，轉身便想走。

但小隊裏剩下的一個人卻附上前，在他耳邊說着什麽。

路維安眼皮微斂，身體慢慢繃緊，做好了随時戰鬥的準備，可為首的那人卻并沒有聽下屬的，反而将他訓斥了一頓：“他們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旅客，特地帶殘……小孩子來幹嘛？讓他們被人嘲諷被人欺負？還搜查？你是準備一棟房子一棟房子搜過去？你瘋了我可沒瘋！”

那人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衛姜全程都安安靜靜地沒有說話，由着路維安和他們打交道，等到這些人離開，衛姜才緩慢地說道：“小白，那個多話的人……好像有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