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之四十

膠着于“水槍”的研究半個月後, 蘇陽終于頂着黑眼圈從書房裏出來。她默默洗了個澡, 吃完莫莉準備的點心, 也不等正餐，直接進卧室呼呼大睡。

蘇陽算是徹底認知到了專業不對口的問題，自己重置不出“水槍”這個事實，索性放棄自己制作了。

雖然蘇陽在魔法一途像開了挂一般日進千裏, 似乎沒有遇到**頸的時候，但這份成果，不只是來自她的天賦，也是來自她多年的努力。

在馮侖家, 她即使沒有老師，也有學習的資源，帝都的國家圖書館是無條件向貴族開放的, 蘇陽又不是真的懵懂幼兒, 她自己的理解能力足夠她自學魔法原理。大量的閱讀、分析、實踐, 讓蘇陽成功研究會魔法。可她畢竟精力有限，不可能什麽都學、什麽都會，還有與父親的約定, 便是在自由學習之餘, 完成母親要求的淑女課程。

這種情況下, 蘇陽沒有時間再去研究其他了。

煉金術于世間是門沒什麽大不了的“邪道”, 國家圖書館的藏書中, 關于煉金術的知識本來就很少, 大多數煉金術師的傳承, 來自師傅們不外傳的筆記、手劄，拜了師才能看到。要說按照她的學習能力，多給她點時間，說不定真能研究出點什麽，但她志不在此，便不樂意花時間與精力去學了（蘇陽可是個連父親親授武技都不樂意學的人）。

何況就算要去圖書館借書自學，圖書館也不是誰都能進的。至少帝都跟蘭姆斯的圖書館是這樣的。

于國家上層的人而言，平民根本不需要識字、不需要有學識，平民認字本就艱辛，花費代價大，更是沒有進入圖書館借閱書籍的資格。蘇陽雖不怕家裏找過來，但能延長他們找過來的時間也好，她是不可能亮身份，只為了獲得蘭姆斯圖書館的借閱資格的。

如此，煉金術的研究算是沒門了……放棄？當然不！

蘇陽确實是死心自己研制“水槍”了，但不代表她放棄這個研究。

睡了整整一天，養足精神，蘇陽便帶着莫莉出門了，她要去找那個制作了“水槍”的煉金術師！

在市集轉了一圈，總算找到之前買“水槍”的攤位。這種小攤販一般都不會固定在一個點，尤其還是帶些騙游客性質的攤販，防止覺得自己上當受騙的游客回頭找茬，他們會四處流動。

這個小販亦是如此，見到蘇陽找上門，立刻警覺道：“我們這裏可不興退貨，如果小姐你要鬧事，我會叫治安隊的！”他顯然對半個月前，用幾十銀幣買了一堆“垃圾”，讓自己大賺一筆的蘇陽印象深刻。本地人在這種攤位買東西，頂多幾個銅幣，這些小玩意兒買回家哄孩子玩。也就一些外來人，才會被小販的花言巧語誤導，花上好些銀幣買“魔法道具”。

莫莉一聽他這語氣就不爽了，剛要說話，便被蘇陽制止。

蘇陽态度平和道：“我不是來退貨的，只是想問一下，你這裏販賣的貨物都是在哪進貨。”

聽到她這麽說，小販語氣稍緩，不過要是被輕易問出貨源，那他也不用做生意了，左顧言他就是不肯說出哪裏進貨，反問她要知道這個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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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蘇陽雖對人際交往不是很上心，看似不懂人情世故，但她對于上心的事，還是很有頭腦的。也不對小販多解釋，讓莫莉摸出一枚銀幣給小販，“我就是好奇而已。”

小販收了銀幣，頓時變得熱情起來，“我的貨都是在一些手藝人那收的，偶爾也收些煉金術師的作品，您要喜歡這些小東西，直接在我這買就行啦，犯不着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莫莉又摸出兩枚銀幣給他，蘇陽撿起他攤位上的“水槍”道：“其他人我也沒什麽興趣，就是覺得這個東西做得很不錯，想認識一下制作者。”

小販捏着銀幣，眼珠子轉了轉，見她只問一人，那倒還好。

“您真的只是打算認識一下？”怕就怕人家覺得上當，跑去打一頓制作者。不過……這位小姐大半張臉都埋在衣領中，小販被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骨頭都酥了。心想有這麽雙好看眼睛的人，總不會太壞吧。

他猶豫了一下，回道：“這‘水炮’是個叫尤金的煉金學徒制作的，人年紀不大，就住在西面的貧民窟裏……”

沒想到這東西名字挺牛氣，還稱上“炮”了。蘇陽點點頭，問：“你能帶我去找他嗎？”在她的示意下，莫莉又摸出了五枚銀幣，不過攤在手上沒直接給這小販。

小販可心動了，自己十天半個月也賺不上幾枚銀幣，就是偶爾遇上些游客，“騙”一筆。難得有這種出手闊綽的客人，他讨好還來不及呢。不過小販看起來是個有點良心的，他這回極為誠懇道：“貧民窟可不是小姐您這樣的人該去的地方，那兒又髒又亂，很危險的……”

“無妨，我既然敢說要去，自然是有自保手段。”

見蘇陽堅持，她身後的女人又背着把大劍，似乎很不好惹的樣子，小販便也不再堅持，順從本心地拿了那五枚銀幣，收攤帶路。

路上還在那邊說：“尤金是個可憐孩子，他爸整日喝酒，不是打他母親就是打他，聽說之前他母親懷了孩子，就那麽被他爸打得流産了……我們鄰裏鄉親的就算看不過去，自家都吃不上飯了，也顧不了別人太多……”

這世界的平民沒太多娛樂活動，最期待的莫過于聽聽游吟詩人唱歌講故事，小販也是從小聽故事長大的，總覺得這位小姐說不定是尤金的機遇，一路上都在誇人少年聰明好學、心靈手巧，又具體說了他有多可憐。

感覺上吧……小販說的都有些誇張之嫌。蘇陽不予置評，莫莉則是不屑一顧。且不說蘇陽是怎麽想的，至少莫莉不覺得有男人會逼自己的老婆出賣身體——那不是別的什麽女人，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一生的伴侶！

獸人族說不上多麽有貞操觀念，他們信奉的獸神是鼓勵繁衍的，看對眼了就能在一塊生孩子，不算夫妻關系，不樂意了随意分，在許多人族看來，這甚至是淫`亂的種族。不過一旦在獸神面前起誓，結為夫妻，那便代表着絕對的忠誠和占有欲，再不會碰伴侶以外的人，也不會讓伴侶碰其他人。獸人雖然沒什麽節操，婚姻觀卻意外忠貞，不分男女。

奴隸商人能抓到的獸人，基本都是沒結婚的，其他的東西也許小于生命，但唯有忠誠，高于生命。結婚的寧可戰死、自盡，也絕不會任由他人淩`辱自身。能馴化的獸人也只有沒締結婚姻關系的，因為締結了婚姻關系，代表他們的忠誠已經給了另一半。

像莫莉這樣的，她這一生的忠誠都獻給了蘇陽，便不會再結婚，因為她分不出剩餘的忠誠給伴侶了。她也許會生孩子，但讓她懷孕的人絕不可能成為她的丈夫。

莫莉不太懂人族的婚姻文化，但想必标榜至高文明的人族，總不可能婚姻觀比被他們鄙視的獸人還糟吧？

如果蘇陽知道莫莉的想法，大概會摸摸她的腦袋，淡笑一句“天真”。

他們來到了尤金家附近的小胡同，便聽到了一個老頭的怒罵聲。剛才還在絮絮叨叨說着尤金家事的小販，立馬臉色一變，大步沖了過去。

“你這不是人的東西！你還想将這孩子糟蹋到什麽地步！我不許你這麽做！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你帶他走！”老頭怒罵着，想來也不是多麽會罵人，反複就只有一句“你不是人”。

反倒是和老頭對罵的男人，污言穢語一大堆，層出不窮，在此不做贅述，只聽那個男人罵到：“那你就去死吧！”

蘇陽和莫莉跟過去，便見一個男人手拿酒**往老人頭上砸。旁邊的男孩連忙阻擋到老人身前，酒**砸碎在了男孩格擋的手臂上。

“你幹什麽！你要殺人啊！”小販拉着那個男人，不讓他再進一步傷害男孩和老人，對着蘇陽喊道：“那邊的小姐！你要找的人就是這孩子！你快來啊！！”

男人聽到小販的喊話，停下動作轉身看蘇陽，一雙眼睛骨碌轉着，盯着蘇陽和莫莉的眼神，只能從中看出污濁和淫邪，“哪來的女表子，想挨操嗎？”

莫莉瞬間拔劍，她甚至沒有站到這男人的跟前，劍鋒的鬥氣便以淩厲之勢沖向男人，在他胸口劃出深深的劍痕，鮮血四濺，男人飛出了數米遠。蘇陽這回沒有阻止她。

小販剛才是站在這男人身邊的，雖說沒被波及到傷害，但被濺了一身血，驚吓不小，哆哆嗦嗦地慶幸自己沒有将這兩位女性得罪狠。忍不住細細回憶自己有沒有惹到人家的地方。

本來在他們步入這貧民窟後，便有數道滿懷惡意的視線盯着他們，不過在莫莉出手的此刻，這些視線少了大半。即使仍有誰暗中觀察，也斂了惡意，再不敢冒犯。

蘇陽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這裏不只孩子和老人，還有一個趴着不動的女人。老人警惕地看向蘇陽和莫莉，護着孩子跟那女人。

“你是制作‘水炮’的尤金？”蘇陽走去問那孩子。

未等尤金說話，老人便緊張道：“你是誰？你想幹嘛？”

蘇陽看了看那個氣息微弱，似乎随時可能迎接死亡的女人，指尖凝聚起一抹光輝，附着到了女人的身上，她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呼吸也回歸平穩。

“我最近正在制作魔法道具，需要一個可以跟我合作的煉金術師，你是尤金嗎？”

雖說至今為止，蘇陽看人都像看npc，但慢慢接受了莫莉之後，她變得溫和不少，似乎多了些所謂的“人性”。對于真正有能力的人，蘇陽亦是懷抱敬意的，和身份、年齡無關。她取下帽子，拉下衣領，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畢竟找人幫自己做些自己辦不到的事情，總要有禮貌和誠意。

男孩呆呆地望着她，愣怔回道：“我……是尤金。”

“你願意跟我走嗎？”

尤金猶豫地看了看老頭和趴着的女人，沒有回話。

倒是老頭發問了：“你是光系魔法師？”這可不是普通平民問得出來的。平民對于魔法師知之甚少，更無從光看一個小小的治愈術，便分辨他們的系別。

蘇陽沒有看他，她現在只對尤金感興趣。

老頭跳起來道：“我是尤金的老師！你要制作魔法道具，我和尤金都能幫你！”

蘇陽這才給老頭分了份注意力，“既然如此，那跟我走吧。”

“将他母親也帶上！”老頭不客氣地指着地上的女人，急切道。

蘇陽點點頭，莫莉便上前抱起了女人。老頭帶他們去自己的住所收拾東西，幹脆利落地就跟着蘇陽走了。攤在不遠處的尤金父親無人在意。

一個傳奇的誕生，往往有好幾個固定成分的組合，少不了隐世的賢者、英勇的戰士、神奇的魔法師、絕世的美女。且不說老頭是不是“隐世賢者”，但至少蘇陽他們符合了後面的條件，讓小販奇想紛紛。

他看他們遠去的身影，忍不住摸胸口，喃喃道：“我是不是見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