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之四十五

伊萊克斯和愛德華來訪的日子天氣很好, 蘇陽難得選擇在庭院曬太陽, 順便在此招待客人。因為伊萊克斯從下馬車起, 就一直是閉着眼睛，看他行動無礙的樣子，似乎很習慣這種沒有視野的狀态，蘇陽忍不住問道：“你是眼睛不好嗎？”

未等伊萊克斯回答, 愛德華便開口道：“不是啦，只是伊萊克斯的瞳色異于常人，經常會吓到別人，久而久之他就不睜眼了！”

伊萊克斯微微一笑, 默認了。蘇陽不置可否。

這個世界的人，發色以深棕最為常見，其次是淺棕、黑色、金色。瞳色亦是棕色最為常見, 其次是藍色和碧綠。像伊萊克斯這樣冰藍偏銀的發色, 蘇陽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有點好奇人家的瞳色，不過既然對方有不睜眼的理由，便也不糾纏這個問題。

其實蘇陽的瞳色也很少見, 是非常純粹的黑, 乍一看可能和普通人的深棕色沒兩樣, 但是與她對視的時候, 經常會讓人有一種凝望深淵的感覺, 莫名毛骨悚然。當然, 以她的個性, 才不會因為別人覺得不舒服，就閉着眼睛生活。

“既然不是看不見，那想必你已經讀過這本筆記了吧。”蘇陽推了推手邊亞莫德晚年的筆記，問道：“你覺得如何？”

伊萊克斯微啓雙唇，道了一句：“無稽之談。”他似乎很遺憾的樣子，感嘆地補充說：“亞莫德大師一直是我尊敬的對象，但沒想到他晚年會發了狂，寫下這種東西……”

“我覺得還挺有道理的呀！”愛德華激動地反駁道：“就像亞莫德和阿蓋爾說的那樣，人們只是還沒找對方法！”顯然他和伊萊克斯的關系不錯，已經提前看過這本筆記了。

見蘇陽看向自己，愛德華指着自己說：“我一直堅信自己也是有魔法師潛力的！畢竟我的家族出過無數的魔法師，沒道理我不能使用魔法，對吧！現在魔法界說什麽元素之神呀元素精靈的，實際上誰都沒見過他們的正體，根本不能确定他們是否存在，那也不能就直接說人族自身沒有魔力！”

愛德華出生于丘斯林爾家族，雖然魔法師們不會結婚生子，但他們的兄弟姐妹若沒有成為魔法師，那肯定會生兒育女，然後兒女中也出現魔法師。如此一代代地延續下去。丘斯林爾便是這樣的家族，且家族成員出現魔法師的幾率極高。

可惜的是，這一代的丘斯林爾并沒有任何人成為魔法師。

伊萊克斯對愛德華有些無奈，“也就只有非魔法師，才會說這種話了……”

“元素之神不知道存不存在，不過元素精靈确實是存在的。”蘇陽回道，她自己就圈養了一大群。

伊萊克斯友好地問：“您是信仰元素精靈的嗎？”

魔法師們大多分兩派，一派是信仰元素之神，存在歷史悠久，認為魔法是神的饋贈，元素聖殿便是宣揚這種思想的宗教，這類魔法師都是元素聖殿的成員，被稱之為教會派；另一派則是信仰元素精靈，近幾百年新興的思想，認為魔法師的魔力來自大自然界無處不在的元素精靈，自然環境越好的地方，元素精靈越活躍，被稱之為自然派。剩下的個別魔法師則是兩邊都信……不過這種魔法師大多職階不高，也被人當成是不虔誠的結果。

兩大派系中，又各自有激進派與維`穩派的分別。像是伊萊克斯，便是維`穩派的，雖然和他信仰不同，但他認為元素之神是博大的，即使不信仰自己的魔法師，也會分去寵愛，自己便也不會辯駁其他魔法師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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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不，我只是使用。”蘇陽微微皺眉，她不太喜歡伊萊克斯用“信仰”這兩個字，“魔法并不是一種信仰，而是一種使用方法，因人而異是否能用、該如何用。”

伊萊克斯一愣，大概是他這虔誠的二十年人生中，第一次遇到這種不信仰任何一邊的魔法師。

“難道您也是認為，人族能自己産生魔力嗎？”

蘇陽沒打算藏私，她遲早要公布不獻祭的魔法，此刻直白道：“不是認為，本來就是這樣的。你若自身有産生魔力的素質，那你就能使用魔法。如果元素精靈喜歡你的血肉，那你也能使用魔法。跟你信仰什麽無關，你就是不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能用的就是能用，不能用的就是不能用。”

愛德華兩眼閃閃發亮地看着蘇陽，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只要找對方法就行了，不管別人說我受不受神寵愛都無關！”

伊萊克斯略帶震驚地說：“什麽叫做亂七八糟的東西！？人怎麽可以沒有信仰呢？尤其是魔法師，人族天生自帶污濁的**，若不靠信仰淨化自身，又怎麽可能使用得了魔法？”

“一定要有信仰的話，那信仰自己不就行了？至于**，有又怎麽樣，沒有又怎麽樣。”蘇陽無所謂道。

氣氛僵硬了起來，雖然伊萊克斯看着是很好說話很溫和的人，但想法意外固執，他本來仰慕制作出兩百立方米空間的魔法師，才想來此共同探讨魔法之道，沒想到談話對象是個從根本上就不能溝通的人。

這時候老詹他們回來了，之前訂制的煉金工具出了點問題，今天老詹帶着尤金去工坊看看情況，博隆充當車夫和護衛。

一進庭院，老詹便嚷嚷開了：“說什麽蘭姆斯第一的制作工坊，連模具都做不好，還得我去指點，那些家夥可以滾回學院繼續上學了！”

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衆人，老詹不客氣地坐下，“快給我倒茶，渴死我了！你們幹嘛呢，怎麽不說話？”

伊萊克斯站起身，對蘇陽告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實在沒辦法認可您的想法，但請聽我一句忠告，即使元素之神如何胸懷博大，也不會容忍您這樣毫無信仰之人。若您仍熱愛魔法，請謹守自身……”

未等伊萊克斯說完，便被蘇陽一揮手，用風元素按回了座位。

蘇陽這個人，心裏頭一直有着一股火在燒。可能她自己也沒發覺，她其實是個脾氣特別爆裂的人。想她當初那種一言不合炸了教導主任，一言不合炸了班長的家，一言不合削飛阿卡裏厄特夫人的腦袋……等等事跡看來，就可以确定這不是個好相與的。

在系統的掌控下，她少思少想，壓抑着情緒波動，過着清心寡欲的生活。直到接觸了魔法這種神奇的力量，不是來自于系統給的技能槽之力，而是孕育于自身的強大，讓她燃起了強烈的熱情。

唯有魔法，絕不是任何人給予的東西，也絕不是任何存在能剝奪得了的東西，蘇陽确實有得天獨厚的魔法素質，但那少不了她自己的努力，在黑暗中摸索前進，親手摘下成果！

伊萊克斯要是不說最後那句話，還能好好離去，偏偏他說了！

蘇陽站到他的面前，風元素的力量壓得伊萊克斯不能動彈。愛德華試圖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卻被她下一步動作驚得整個人都傻了。

不該說他傻掉了，而是在場其他人都傻了。

蘇陽捏着伊萊克斯的下巴，猛地吻上了他的唇。在伊萊克斯措不及防下，舌頭深入了他的口腔，與他的糾纏在一起。

這個吻很兇狠，帶着侵吞的氣勢，一路進攻，短短幾十秒的時間，仿佛過去了幾年。

等蘇陽松開伊萊克斯的時候，他的唇瓣都被咬出了血。

伊萊克斯瞪大了猶如白銀的雙瞳看着蘇陽，石化一般呆坐在那裏。蘇陽卻帶着惡意的挑釁笑容，在他耳邊輕道：“這不是可以睜開眼嘛，很好看哦，你的眼睛顏色……元素之神如此寬大，一定不會怪罪你的，是嗎？”

被這番話驚醒的伊萊克斯用力推開蘇陽，他指着她的手能看出明顯的顫抖，但是剛張開嘴要怒罵，便扯到了傷口。剛才唇舌交纏的觸感太過鮮明，即使已經遠離了蘇陽，伊萊克斯卻依舊能感受到她的氣息環繞着自己。

最後伊萊克斯緊緊抿着唇，一言不發地快步離開了。

留下的人還在震驚之中，觀他們的表情，仿佛她奪走了他的貞潔。

愛德華望了眼伊萊克斯的背影，又看了看優哉游哉坐回去喝茶的蘇陽，漲紅了臉，憋了一句：“我……我下次再來拜訪。”他轉身追上伊萊克斯。

魔法師不守貞，便是斷送了自己的魔法一途。這是所有人公認的常識。

人族社會的歷史，在千年前有過一個斷層，千年以前的魔法師是什麽樣的沒人知道，但是之後有跡可查的魔法師，無一在自己結婚後，逐漸變得無法使用魔法。久而久之，魔法師們神經質的潔癖越來越嚴重，只要不想放棄自己的職階，便不會結婚，為自己的魔法一途奉獻一生。

其中教會派的魔法師尤為恪守這條準則，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是大潔癖，認為他人的氣息會污濁自身，日常連和人肌膚接觸都極為排斥，更沒有握手禮一說。哪怕稍微親親摸摸其實不影響什麽，也不會有哪個魔法師敢用自己的職階做賭注，去做這些事，代價太大了。

以蘇陽對元素精靈的了解，會發生魔法師無法使用魔法的情況，無非就是與他人交合過後，自身血肉變味，元素精靈不一定喜歡，便逐漸不會對其獻祭的血肉有反應（肯定也有味道變了，元素精靈依舊喜歡的家夥在，不過沒人敢嘗試）。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魔法師太過依賴外部條件的緣故？自己好好培養自身魔力，管它元素精靈吃不吃？

伊萊克斯和愛德華離去後，莫莉強自冷靜，胸口握拳，在心裏默念：“大小姐高興就好，大小姐高興就好，大小姐高興就好……”

“莫莉。”蘇陽擡了擡空掉的茶杯，放回桌面。

莫莉立刻恢複狀态，為她添茶倒水。

老詹拍着大腿笑道：“你這丫頭真敢做啊！”他倒沒說什麽女孩子不可以這麽不知廉恥之類的話，男人可以強吻女人，女人怎麽就不可以強吻男人了？

“不過真的沒關系嗎？不會影響你使用魔法？”

“完全不會。”蘇陽哼笑一聲，咬了一口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