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之四十九

——哪位的魔法師大人。

這并不是那個将領的語病, 而是德洛特王國魔法師的生存形态。

在奧汀帝國, 魔法學徒正式授予魔法師稱號後, 便會被封為貴族，哪怕只是沒有領地的頭銜，也會有國家的高額俸祿，配備騎士随從, 生活無憂。魔法師屬于國家，不屬于個人，絕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從屬，活得高傲自在。

在德洛特王國就不一樣了, 這個國家，雖然魔法師同樣能被尊稱一聲“大人”，但這并非來自國家給予的身份, 而是來自魔法師本身的力量。像是那種才一二階的魔法師, 就不一定會被人這麽尊稱了。

德洛特王國并不會給每個魔法師授予貴族身份, 無條件地供養他們，國力、國情不允許。德洛特的魔法師們想要生存，大多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加入元素聖殿, 二是附庸于某位領主。

即使都是元素聖殿, 互相之間也有那麽一點聯系, 但畢竟國家不同, 奧汀帝國的元素聖殿, 和德洛特王國的元素聖殿, 分開看成兩個教派比較妥當。

顯然喊話的将領不認為蘇陽是元素聖殿的魔法師, 然後又不知道為什麽，确信她不是德羅西亞家族從屬的魔法師，才有了那番喊話。

蘇陽可以從德羅西亞這個姓氏判斷出這裏是德洛特王國，但她對這個國家了解不多。

貴族小姐并不需要知道他國的情況，蘇陽的家庭教師也不會教她這些東西，她對于德洛特王國的了解，全來自她的父親夏多布裏昂。因為夏多布裏昂不希望子女變成溫室的花朵、鳥籠裏的金絲雀，所以有空就會教些額外的東西，讓他們長長見識，督促子女成長。

像是德洛特王國，他就提過很多次。據說早些年德洛特和奧汀一直在打仗，可惜王國拼不過帝國，最後全被打回了老家。

德洛特的國王萊安一世野心勃勃，即使年紀一大把了，依舊在不間斷地練兵、擴張軍事，恐怕還在想着有朝一日繼續攻打帝國。

然而萊安一世的兒子，王太子萊安二世，卻完全沒有繼承到父親的野心，向往和平，個性懦弱，照這情況看，等萊安一世死後，德洛特必将大亂，王太子根本壓不住那些同樣野心勃勃的領主（夏多布裏昂的原話）。

蘇陽将幸存的士兵和女人們集中到一處，釋放了大範圍的治愈魔法。她腦中還在思考該怎麽讓奧提斯度過險境，自己好安心回去。

這個時候系統又跳出來秀存在感：

蘇陽再一次選否。

——信不信她一離開，這個王太孫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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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陽看了一眼奧提斯。

大廳內沒有人向她提問，沒有人敢擅自發聲。他們吃不準蘇陽的意向，又對她此刻的形象感到畏懼。

靠風刃殺人，蘇陽身上被濺了不少血跡，不過依舊能看得出她穿的是睡衣。然而衆人很确信，今天并沒有魔法師作為客人來到城堡。

這麽一個……穿着睡衣的……強大魔法師，還是如此美麗、如此冷漠，給人的感覺……非常微妙。

治愈結束後，奧提斯拉了拉蘇陽的睡裙，不安地問道：“你會一直保護我的吧？”

蘇陽毫不猶豫回答——“不會。”

外面的将領還在喊話，從問身份，到提條件拉攏，說了許許多多。奧提斯慘白了一張小臉，似乎是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殿下！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保護您的！！”一位老騎士忍不住說道，他對蘇陽的一舉一動都很警惕，防止她突然改變主意，抓着王太孫投敵。

奧提斯默默點了點頭，但沒有其他回應。

蘇陽不介意對方的警惕，問：“你來和我說說情況吧，如果我直接去殺了外面的敵兵，是否能解決你們現在的困境？”起碼得給奧提斯找出一條活路，不能陷入自己一走人他就死定了的狀況。

老騎士看了眼城堡大門，沒有時間給他猶豫和試探，他只能回答：“國王陛下去世後，太子殿下沒來得及登基，便發生了叛亂。一個月前殿下帶了四萬人前去鎮壓，同去的還有羅伊家族的士兵，王城守衛只留下了一萬人……”

“現在……”老騎士的表情很沉痛，他環視了一眼餘人，“大概只剩下我們了。”

“昆特魯家族向王城發起突襲的時候，我有派人去向太子殿下報信，也不知道能否傳達得到……除了現在城堡外的敵兵，王城外面也圍了不少人，我估計不下于三萬。”老騎士看向沉默的奧提斯，單膝跪下，起誓道：“請不要擔心，哪怕拼盡全力，在下也一定會将您送出王城！只要去了奧博德堡，您的外祖父必然會保護您的！”

奧提斯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垂着頭不說話。

蘇陽看着他的後腦勺，就一掌拍了下去。

未等大驚的衆人有何反應，她便說道：“對于向你誓死效忠的人，你就這态度嗎？”

奧提斯淚眼汪汪地捂着腦袋，擡頭看向蘇陽，她俯視着奧提斯繼續道：“我受你母親之托，保護你一次，如果我接下來走了，你打算怎麽辦？什麽都不做等死嗎？如果你死了，那你母親也白獻祭了。”

說實話，蘇陽的心情算不上好。她就是睡了一覺，莫名其妙接受了召喚，還被人以命相托，強制承受了好處，讓她感到極為不舒服。以後睡覺都不能安心了，誰知道系統什麽時候又來一次召喚選項。

老騎士聽了她的話，大驚失色：“獻祭！？太子妃殿下是……獻祭死的！？難道你……您是……被召喚出來的那位……傳說中的……”

蘇陽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以什麽身份被召喚過來的，就等這位老大哥給個答案呢，誰知道老騎士一個大喘氣，就沒了後續。這讓蘇陽很不好意思開口問，她是個什麽。尴尬。

好吧，至少知道她要一口氣解決多少人，才能讓奧提斯度過這場危機了。

三萬多人，并不難。

這個時候老騎士對她沒那麽警惕了，似乎很是相信召喚契約的效力。

蘇陽拎着奧提斯的領子，對他說道：“原本為了保護你的一萬多人，加上這些會傷害到你的三萬多人，就算它四萬人吧。無論是保護你的人，還是要傷害你的人，他們都有各自的家人，有各自的夢想，他們是士兵，各為其主，但不一定是壞人。他們死了，你要看好，要記住，你活下來的代價。”

幾次心境變化，蘇陽倒不再是那種游戲人生的态度了。只是她依舊很冷漠，依舊不善良。她知道生命有多寶貴，卻不會去珍惜每一個人的命。

對奧提斯說這些話，不過是看不慣他的消極模樣，竟然還是個未來會繼承王位的王太孫。

在什麽位置，就得明白自己背負了些什麽。這是蘇陽的觀點。

聽過她說的話，沒人再對她的行為有什麽不識趣的阻攔。她拽着奧提斯，一腳一個紅血印，在衆人或驚悚或敬仰或擔憂的眼神中，走出了城堡大門。

看了看天色，應該還在深夜時分，離蘇陽之前睡覺的時間也沒過去幾小時。但她覺得自己已經離開夠久了，不知道貝妮有沒有發現，也不知道莫莉會怎麽樣。蘇陽只想快點完事，快點回去。

外面的士兵舉着火把，喊話的那個将領見到蘇陽和奧提斯的身影，面露喜悅。他很自信，不管是多麽厲害的魔法師，也敵不過三萬人的大軍，沒念完咒就會被碾成渣渣。如此一來，選擇就很明顯了。

這不，魔法師帶着王太孫來了。

然而他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

蘇陽一個響指，火把的火勢猛烈起來，本只是照明用的簡陋道具，卻形成了巨大、可怖的火龍，吞噬外面的每一個士兵，包括那個将領。

他們嚎叫着，翻滾着，試圖撲滅身上的火，卻沒有任何用。

鑄刻着倒吊人紋樣的盔甲被燒得通紅，緊緊貼在他們的皮肉之上，沒一會兒，空氣中便散發出了肉在鐵板上燒烤的氣味。

奧提斯掙脫了蘇陽的手，忍不住跪在地上嘔吐。

同樣是殺人，風刃的切割是血腥，敵兵可能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便倒下去了。在剛目睹母親死亡的那會兒，奧提斯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也沒被那血腥場面震撼到。

但此刻，蘇陽換了手法，被燃燒的敵兵不會立即死亡，他們死前拼命掙紮，嚎叫聲穿透了奧提斯的耳膜，讓他覺得自己猶如身在地獄。

奧提斯看了眼在火光下的那張美麗臉龐，努力地站了起來，将視線轉移到那些被燃燒的人身上。

他們要他死，而他不想死，那就只能殺了他們。

——這就是……他活下去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