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半個小時之後,程昱從床上起來,沒走兩步,腳一軟摔倒在地上。
正在屋子裏的趙錦書聽到動靜,回頭。笑道:“哥哥,這是怎麽了?”
程昱卻擺了擺手,一瘸一拐坐在趙錦書對面。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趙錦書的面前正攤放着一本書,正是師父交給自己的那本。
“無妨,只是離了魂,忘記自己有個跛腿而已!”
靜默了一會兒,趙錦書合上書給程昱倒了杯茶,“哥哥,昨天夜裏回來的可真晚,香都快用完了!”
程昱頗有些汗顏,接過茶在口中抿了一口道:“被有些事情給絆住了!”
遂将昨天夜裏在李府與街上所遇之事,細細講了一遍。又從袖子中取出那副畫,鋪在桌子。畫相上的女子正盈盈的望着看畫之人。
趙錦書皺眉道:“這便是李淩的夫人?”
程昱點了點頭。
“照哥哥這麽說來,這李夫人是吊死鬼相,但賣餅的人卻告訴哥哥,李夫人死前是和李老爺一樣空耗了許多時日之後才去世的!”
“而且,不止如此。那李淩看的出來對李夫人情根深重,而且……”程昱想到夜裏,在李淩喊完那聲“阿離”之後,程昱能明顯感覺到畫中之人的憤怒。
趙錦書點頭:“事情果真有些蹊跷,如此,我便替哥哥去上衙門走一遭。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希望哥哥不要責怪阿秀多事!”
“何事!”
“照哥哥說來,這世上沒有解不開的冤案了。只要離一下魂,去問一下死者殺手是誰,這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豈不是再沒多大用處!”
程昱道:“人尚不可信,何況是鬼。況且有的鬼尚且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再說,人成鬼之後,性格有些轉變,誰不能保證是向好的地方轉,還是向壞的地方轉。有人受了天大的委屈,咬牙自己咽了。有人無事還要怨天三分。或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又或者是知道自己死了,還不如拉幾個墊背的。”
趙錦書雖說不大想見裴子府,但無奈只能咬着牙,把自已送到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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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程昱則是穿着一身道袍,裝模作樣做了一回法事。拿着符水用拂塵沾了點水,灑出去。
眼角瞟見藏在角落裏的灰色人影一閃。再看時,那灰色人影便消失了。正是那天傍晚,給程昱開門的家仆。
李淩身體本就羸弱,頂着兩個黑眼圈兒,神色有些恍惚。見過程昱之後,便匆匆回房休息。程昱心知他定是為了那副不見了的畫像。心中微有愧疚。
不一會兒,一個身着華貴的婦人走過來,程昱停止撒水的動作,向那婦人行禮。
“貧道見過夫人!”
那婦人雖然衣着華貴,臉上也擦了不少脂粉,程昱一眼便可以看清藏在胭脂後的一定是一個極其倦怠的面容。程昱一時間不知道該以何種目的來猜測眼前的這位夫人。
那婦人勉強一笑,對程昱擺了擺手。詢問:“這位道長,可看出我家老爺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真的是如淩兒所說……”
程昱仔細觀察那婦人神色點了點頭。
“啊?”
“我們老爺可謂是安清縣的第一善人,平日裏從誰家門前走過,都要施舍些銀子。見路上有個大坑也要出資修繕。怎麽會招來這種東西?”
程昱嘆了一口氣,這李夫人說這話倒是沒有一句假話。他在臨出門時,也問過客棧的夥計。那夥計對這位李老爺很是推崇,在安清縣更是有個李大善人稱號。
這個夥計說起李大善人,也不禁豎起大拇指。兩眼放光,“前些年那城外的那條河被擠塌了,落水不少人,但唯獨李府的公子全樣回來了,你說神奇不。人人都說是李大善人積了德,才會護佑自家的子孫!”
“老爺确實是沖撞了些不幹淨的東西,不知道夫人的家中可發生什麽重大變故?”
李夫人神色有一瞬間的慌亂,很快便鎮定下來。嘆了一口氣:“我想可能是我那個苦命的兒媳舍不得淩兒。”
程昱想到昨天晚上那畫的異樣道,一心想要多打探點什麽,忽然間牆外傳來一陣喧鬧聲。驚得家仆紛紛回報,“夫人,外面來了一隊衙役,連……連縣太爺也來了!”
趙錦書的動作比程昱想像的要快。
婦人微有變色,道:“莫慌,随我出去看看!”,随即便向程昱微微欠身,跟着報信的家仆走了出去。
來了一大堆人,粗略一看幾乎是整個縣衙的人都來到這李府,這衆人為首的便是一個藍衫男子昂首闊步走在前面。縣太爺跟身後不停的擦汗。
今天可倒了八輩子的楣了,本打算讨好風寧相,沒想到來了個平王。而且一到衙門不僅自曝身份不說。居然是來親自報案的,要是這位平王不高興了,拔根汗毛都能夠壓死他了,只得小心翼翼奉承。
“這件事情何需勞煩殿下,交給下官也是一樣的,在下是這安清縣的父母官,定會為受冤之人作主!”
趙錦書莞爾一笑道:“是嗎!”
縣老爺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指天發誓,正抖擻精神說兩句感憤的話。
“可為什麽昨天去報官,衙役卻說辦不了?”
縣老爺誠惶誠恐回道,“這……這,一定是下面的衙役将話傳錯了。下官……下官回去一定好好告誡他們。一定……一定不會再犯了!”趙錦書擺了擺手,不想為難這芝麻大點的官。
李淩昨天夜裏找畫找了半夜,早上見過程昱之後,便回到卧室睡下。睜開眼,便看到一個姿色端麗的女子正在研磨。
李淩從床上起身,走向那名女子。将那女子摟在懷裏,撫摸着懷裏人的秀發。口中呢喃:“阿離,你去哪兒了,我怎麽找不到你?”
懷中的女子微微一僵,婉轉柔和的聲音傳到李淩的耳內。
“淩哥哥,你答應我的要保護我的,可你為什麽沒有做到!”聲音裏滿是怨憤。
“阿離,阿離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信任你,是我……是我害了你。我們還和從前一樣好不好,你研磨我寫字。我教你寫我的名字,你上次就學的很好,你的筆我也一只留着。”
“不好!”懷裏的女子突然推開李淩,身上的衣服被墨汁染成一團黑污。
“我已經死了,難道哥哥忘記了嗎?”
李淩此時卻像着了魔一樣,拉緊那女子的手,“死又怎麽樣,阿離你等我,我能感覺到我的時間也不多了,那時候我們又能在一起了,你一定要等我!”
那女子掙紮不大,又猛得推了李淩的肩膀,李淩大叫一聲,醒來。原來竟是一個夢。
外面早就亂轟轟一片,皺眉喚來一個小厮,問清楚狀況。下床,起身去了大廳。
大廳內早就坐滿了人,為首的便是一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身旁立着一個身着青色官服的少年,一旁端坐着一個白衣的青年。趙錦書見李淩進來,微微勾起嘴角。
“說曹操,曹操到。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縣長大人連忙起身,“回殿下,剛才我們說到這李公子失足落水!”
趙錦書拍了拍手道:“不錯,只是剛才畢竟是外人轉敘,難免會有些纰漏!”
李淩道:“各位大人光臨寒舍,李某自感榮幸之至,只是不明白李府所說的人命案到底是怎麽回事?”
話音未落,程昱便跟着一個郎中走了進來。粗略一掃,他一眼便又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裴子府。裴子府似是所覺,回頭正與程昱目光相觸,程昱渾身立馬像是被電流打過一樣,連忙收回目光。
那郎中手中拿着一塊白布,白布裏面似裹着什麽東西。交給一旁的衙役,又由衙役交到趙錦書面前。
趙錦書看了看,又轉手交給一旁的風寧相。
風寧相瞧這只有成人指甲大小的圓球的物品,擰眉道:“有曼陀羅的味道!”
那郎中點了點頭,贊道:“風大人果真是名不虛傳,這便是由曼陀羅花粉提取而成,長在西域。因此中原的大夫很難診斷出來!”
縣太爺一心要在風寧相與平王面前表現一番,口氣也變得有幾分嚴肅。對李氏道:“這塊東西,便是從李老爺的喉嚨裏找到的,可使人長時間渾睡不醒,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殺人于無形中,這難道不是命案!”
聞言,趙淩轉頭看向程昱,程昱微覺不大自在。
“願來昨日裏道長說家父沾了些怨氣,是為了穩住在下。在下眼拙竟然看不出道長不僅會捉鬼,還會些藥理!”
李淩這話,有些個陰陽怪氣,沒了以前的溫文爾雅,這下除了縣太爺時不時的要擦汗,程昱也跟着拿袖子擦了擦汗。
程昱昨天夜裏看到那個黑影在李老太爺嘴裏不停的在翻找,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才想請郎中察看一二。
“這你倒不必責怪道長哥哥,若是道長哥哥當時明說了,難免會隔牆有耳,加害李老爺!”
趙錦書這一聲道長哥哥叫得程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詭異的安靜一會兒,李淩也似愣了一會兒。他進屋時便聽到縣長大人喊那位青衫少年殿下,心中便已明白□□分,又看到他身邊坐着身着白衣的風寧相。知道這一屋裏居然聚集了他一輩子都可能見不着一面的皇族。
又聽那位青衫少年喊程昱道長哥哥,心知兩人關系匪淺勉強開口:“請恕在下眼拙,請了位貴人在府上,如有招待不周,也希望道長不要見怪。”
一席話,說的程昱無地自容。
風寧相微微一咳,将衆人的目光拉了回來。
“剛才,我們說到哪了?噢,對了。說到李公子落水平安回來!真是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未等風寧相說完,李淩閉着眼搶先開口說道:“不是福大命大,是有人救了我!而且……我也不是平安歸來……”
說到這李淩微閉雙眼,深吸幾口氣,原本就滄白的臉上,顯現出幾分欲言欲止,難以啓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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