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風寧相與程昱告別時,看着他們三人走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形單影只甚是寂廖。
牽着馬,出了城。一個麻衣少年,手拿畫軸,站在城門處。見到風寧相立馬伸出雙臂攔住他。
魏香亭神色有些說不清楚的陰郁,“草民自小仰慕大人的文采,若是得了大人的指教,是草民三生修來的福份。”
語畢,将畫軸呈上。
風寧相打開畫軸,畫面上是一副寫意的山水畫。
“用的文軒閣上好的紙墨!”風寧相贊道。
魏香亭低頭不答。
風寧相将畫遞還于魏香亭,“在下,在京城也只不過是略有薄名而已,不過畫作一向在于與人心思相通,好墨好紙也僅是錦上添花而已,不可舍本求末。不過以你的才能,在京城也未嘗不可嶄露頭角。你姐姐泉下有知,也定會為你開心。”
魏香亭擡袖,擦了擦眼淚。那日,李淩上門提親,他明知姐姐無心于李淩,可仍做順水人情将姐姐送入李府。他懷着僥幸心理安慰自己,姐姐終覓得好歸宿。卻不想她逃出李府,第一個找的人便是魏清湘,連見他一面也不肯,姐姐一定是恨着他的。
程昱将裴子府身上的東西,分一點扛在自己身上。無論如何,事情總算圓滿解決,程昱也無心去打探李府的結局。那個晚上給程昱送書信的少年應該便是李淩。
雖說他已變了字跡,但所用的墨卻是和陶老道人給他那封信用的一樣。或許李夫人在給魏離下過一段時間的曼陀羅花粉之後,因着什麽事情中斷了。
或許是被李淩發現了,也或許是李夫人于心不忍。魏離應該在孩子出生之後,過上一段很安閑的日子。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讓魏離與李夫人再忍受不了的事。一個選擇懸梁自盡,一個負。責投毒。而李淩明顯是知道的。
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只有躺在床上李老爺才知曉。但也不難猜,不僅程昱,趙錦書,裴子府,風寧相知曉。但衆人都選擇了沉默。現在唯一的疑問便是李夫人的曼陀羅花粉到底是從哪裏的,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程昱一路上與趙錦書走走談談,快到了青藤村。不由得腳步加快,一手拉住趙錦書。冷不防另一只手,被一個略顯粗糙的手捉拄。
扭頭,便看到裴子府拉住自己,神色有些異樣。
“不對勁兒,有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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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頭皮一麻,勉強保持鎮靜。微微抽動鼻子,果然一股腥臭味傳來。程昱向青藤村的方向望了一眼,村子裏面安靜的可怕,連一只雞叫狗吠也聽不到。整個村子似是被寂靜的夜幕吞噬一般。
三人圍成一團,裴子府伸手,将兩只活雞的脖子扭斷。身上的一并重物解下來,圍成一團,商量怎麽辦。
程昱道:“我們三人悄悄潛行到村裏,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裴子府不同意:“現在情況不明,而且殿下身份尊貴,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們都擔待不起,不如我們先回去,向縣衙搬些救兵回來。”
程昱一心挂念師父與小柱子,等到回縣衙搬來救兵,估計黃花菜都涼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程昱覺得從青藤村那兒飄來的血味兒越來越重了。
“那這樣吧!”程昱再次提議“我們兵分三路,我先去村子裏探探情況,裴公子,你與阿秀你們兩人腿腳好,先回去縣衙搬救兵!”
趙錦書并不同意,“現在情況不明,道長哥哥腿腳不方便,要是有什麽意外,哥哥豈不是更為棘手!”
最終,是裴子府先去村子裏探明情況。程昱則是等在原處,趙錦書負則下山去搬救兵。
程昱身子緊貼一處岩石,兩只眼睛緊緊盯着青藤村的方向。估摸着裴子府快進了村,程昱豎起耳邊,這個時候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雞叫。這是他和裴子府約好的,要是事情嚴重他擺不平,便約定一聲雞鳴。若是事情不嚴重,但是兩聲雞叫。
不多時,青藤村又傳來一聲雞叫。
程昱雖對裴子府仍有懷疑,但也不敢耽擱,一路潛行回到村子。
剛進了村,程昱便被人團團圍住,原本昏暗的村子立刻亮起了火把。火光中一人騎着一匹棗紅小馬,踱步而來,仔細端量程昱面容。
“你是夏昱!?”
程昱嘴角微抽,瞟了一眼站在棗紅馬旁邊的裴子府,擡頭。
“原來是溫大人,請恕草民眼拙,一時間竟然沒看到大人!”
溫銘仍然穿着一身大紅錦服,饒是如此,程昱也不由得暗罵一聲,又不是成親,天天穿着大紅衣裳給誰看。
溫銘騎着棗紅馬,繞着程昱轉了一圈兒,打量着程昱。
程昱不卑不亢行了一禮:“不知道溫大人所為何事,在下好像并沒犯我大興律法。草民還有些私事,就不陪溫大人敘舊了!”
溫銘牽着嘴角笑道:“夏小侯爺的性格又變了一個樣子,不過本官今日前來,也并不是為了尋私仇,只是以夏小候爺的聰慧,難道還看不出這個村裏有什麽奇怪嗎?”
程昱一見到溫銘,整個人便不由自主處于緊繃狀态。自然而然忽略,一些更為重要的細節。
比如說,人聲。整個村子裏除了溫銘帶着一隊人馬,全都寂靜的可怕。程昱此時也才慢慢嗅到溫銘身上似乎是帶着些血腥氣。溫銘揮了揮手,立刻有士兵,打着火把将進村的路,照的通亮。
火光所到之處,伏在地上的全部都是村民的屍體。程昱腳步一晃,被一個東西絆倒。程昱向下一望,赫然竟是豆子那雙猙獰的瞳孔。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從豆子的額頭貫穿到下巴。
程昱吓得連連後退,不料腳卻踩到一個死屍的胳膊,在程昱将要摔倒時,一個人出手扶住他。回頭見扶他的正是裴子府,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一把推開裴子府,無數恐怖的記憶瞬間湧上了心頭。
“滾開,你這個無賴!不要碰我!”
程昱這一推用力極大,程昱與裴子府兩人雙雙倒在血泊之中。等裴子掙紮着從血泊裏面爬出來時,程昱已經瘸着腿不知道跑去哪裏。
溫銘下了馬,居高臨下的給裴子府扔了一塊帕子。
“平王呢?”
裴子府低着頭,不敢去接裴子府抛下的帕子,匍匐在他的腳邊。
“臨進村時,他們發現異常,殿下回縣衙搬救兵了!”
溫銘用腳尖擡起裴子府的下巴,笑道:“沒想到夏昱還很是信任你的!若是這次平王又半路逃走,不光是你,就連本官也要受到牽連!”
畢竟表兄弟,不如親兄弟。
程昱一路上跌跌撞撞跑了回去,一路上他盡量逼迫自己不去看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到了院口卻不敢進屋,只是朝着黑黢黢的屋子裏顫聲喊道:“小柱子!師父!”
一連喊了幾聲,沒有人回答。程昱心裏暗暗僥幸,他們住的地方在村子最外面,說不定師父聽到動靜,背着小柱子逃到山裏頭去了。
點了燈。牆壁完好,并沒有濺到血跡,床鋪家具也沒有被翻過的痕跡。程昱回到廚房揭開鍋,鍋裏頭的饅頭也留有餘溫。
程昱就一直蹲在屋子裏,身子不停的打着顫,直到趙錦書帶了些衙役趕了回來,給程昱披了件外袍。又喂程昱喝了口熱湯,程昱才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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