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28

考完試估分很正常，但是這次林嗣遠心裏面總有點拿不準，應該是沒有發揮好，估計還沒有第一次的成績好。

回家了也依舊只剩他一個人，李毓和楊谌钊還是沒有在家。

不過也還是托了第一次月考的福，這個星期老師沒有布置什麽作業。當然了，就算是布置了作業，按照他的德行，也是周末回學校上晚自習的時候補。

林嗣遠确實算不上一個實實在在的好學生，時間趕的話，他也還是會抄作業的。畢竟自己能做歸做，但是動腦子也是很費力的一件事。

家裏面請得有阿姨，因此李毓和楊谌钊不會操心林嗣遠一個人在家裏面會不會餓着。而且按照李毓的說法，他都這麽大的孩子了，難不成餓了還不會自己找吃的啊？

所以，學校放假回家的日子，林嗣遠在家裏面待着，看不見李毓和楊谌钊其實也沒啥，反而還挺舒心的。總比看見了，稍有不慎就起矛盾要好得多了。

林嗣遠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電視機裏面随便放了個電視劇當背景音，然後看着窗簾發呆。

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一閃，林嗣遠抓過手機一看，馬卡龍給他發QQ消息了。

馬卡龍，【在家嗎？】

林嗣遠，【嗯。】

馬卡龍，【出來玩啊，我真的服了我老媽了，我都回來了，現在才把我手機給我，氣死我了！！！】

出去玩？也不是不行，反正在家裏面待着也是無聊。

林嗣遠發消息問他，【去什麽地方？】

馬卡龍，【出來吃燒烤？】

馬卡龍這個家夥真的是賊愛撸串，林嗣遠想着自己和馬卡龍也久沒聚了，随便吧。

兩人商量了一下地點，林嗣遠随便撈了件外套，就出門了。

約的地方是關山路，也就是上次一中和酉峰約架的地方，那兒晚上的時候是昭陽最大的夜市步行街，不止晚上，白天的時候也是一片繁華喧鬧之景。

剛開始馬卡龍還擔心這個地方林嗣遠不樂意，畢竟當時林嗣遠在這邊遇到傻逼，但誰知道林嗣遠居然輕易就答應了。馬卡龍還納悶着林嗣遠的事情了，約好了出來再細細說。

“你的意思是，解決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林嗣遠挑開面前的烤茄子，夾了一筷子，“嗯，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說清楚就行了。”

“額……那你當時還氣得發抖。”

林嗣遠，“……”其實林嗣遠也沒有想到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畢竟他當時确實挺生氣。但仔細想想也奇怪，現在明明知道是誰，卻也不怎麽氣得起來了。

“诶？”馬卡龍拿了根烤串在林嗣遠眼前晃了晃，“林嗣遠你想什麽？在這裏似笑非笑的，跟有鬼一樣？”

“你才有鬼。”林嗣遠沉聲，“總之，這事就過去了，以後不用操心了。”不過，他剛剛有笑了嗎？

馬卡龍坐好，又問，“那你在二中待着還行嗎？學習這些适應了沒有？”

“我在哪裏待着不好？還不都是一個樣。”

馬卡龍仔細琢磨了一下林嗣遠的日常，也确實是這樣的操作，他點頭，“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問題是，你看，要是你當初轉來一中多好，那樣我們兩個就能有個伴了。”

林嗣遠都忍不住笑了，“還有個伴？你缺朋友了嗎你？可以啊馬卡龍，二中都有你認識的人。”

馬卡龍性子大大咧咧的，雖然家裏面管得嚴，但平日裏在學校人際關系也還算廣，一個帶一個的，認識的人自然也多了。但也都那樣，關系不能說得上好，但總歸還是能說上一兩句話的。至于林嗣遠，那可就太不一樣了，他以往的日子裏面，真的也就馬卡龍願意和他說說話，不然那就是妥妥的獨行俠一枚了。

“哈哈哈……”馬卡龍笑了幾聲，“那肯定是在一起方便一點啊。那你在二中到底待得怎麽樣嘛？別老說些敷衍的話，麻煩請實話實說。”

馬卡龍說話語氣認真，到底他還是挺關心林嗣遠的。畢竟他也清楚林嗣遠的情況，在家裏面待着不舒心，在學校待着還不舒心，那豈不是雙重紮心了？！

林嗣遠微微皺眉，仔細想了想，其實到底如何，林嗣遠還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但說實在話，比起他高一的時候要好多了。估計是因為九班的人大多數都很自來熟吧。

林嗣遠淡聲，“環境氛圍還是可以的，老師也還行，學校标配。”

說起老師，馬卡龍可有得說了，“我醉，真的，我高一那個班主任就賊能念經，我是真的想不到我高二分班還能遇到她教我。诶，林嗣遠我跟你說，真真的，我看見我那高一班主任踏進班級的時候，簡直給我吓一跳。我感覺我現在已經能預見到我未來的日子了，那簡直是暗無天日啊。”

“有那麽誇張嘛，你班主任高一的時候帶你，你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真的是一點也不誇張，關鍵是我這班主任動不動就打電話，知道吧，遲到打電話，不按時交作業，打電話。”馬卡龍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林嗣遠想了想這操作，也确實覺得有那麽點誇張了。

要是他的班主任姚青也是這樣操作的，估計李毓得被他氣死。

馬卡龍說起這件事就停不下來，說了半天不見林嗣遠有什麽反應，他又問，“那你的班主任呢？唠不唠叨？”

提起這個，林嗣遠覺得自己比起馬卡龍那簡直是幸運得太多了，“我班主任啊，不僅不唠叨，而且下課還特別準時，下課鈴一敲就走，絕對不多待一分鐘。”

馬卡龍實實在在慕了，“卧槽，你認真的？”

林嗣遠點頭。

那就是真的了，林嗣遠一般不會開這種低級玩笑。

“那也太幸福了吧，拖堂真的排行老師最讨厭的行為第一名。”

林嗣遠笑而不語。

馬卡龍不知道看到什麽，突然一下子站起身來，大聲道，“诶诶，嚴邃，這邊，你怎麽一個人出來啊？”

嚴邃？！

林嗣遠第一反應是覺得可能是個同名同姓的，但是又覺得不太可能，于是下意識往馬卡龍喊話的方向看過去，入眼只見一男生黑色工裝褲、黑色T恤、黑色棒球帽，全身黑，那被帽檐低低壓住的眉眼在明暗交界裏面，寒光迸裂。

林嗣遠心下一驚，那确實是嚴邃，但根本不是學校裏面的那個嚴邃。

嚴邃站在不遠處，周圍人群喧鬧，他的瞳孔在光影交錯裏顯出極深的黑來，如點漆似的。他此刻半垂着眼簾，顯得莫名有些冷厲、不近人情，跟在學校裏面那個嬉皮笑臉的家夥簡直判若兩人，好似有一種平日裏小心翼翼掩飾着的不願意讓人窺探的影子正從骨子裏面一下子冒頭出來。

簡直宛如一個人被硬生生地剝離剖析出了靈魂深處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反差之大不由得讓林嗣遠覺得心髒就像是漏掉了一拍一樣。

嚴邃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熟人，更或者是說，這個人是林嗣遠。他整個人無聲地一震，霎時擡頭，兩個人目光隔空對上。

明明周圍的環境還是一如既往的喧嘩吵嚷，但在此刻，在林嗣遠同嚴邃遙遙對望的這一剎那，就好像是有什麽神奇的力量在他們的周身圍上了一堵透明的圍牆，将他們與所有喧嚣嘈雜都隔離開了。

但是緊接着，嚴邃嘴角立刻就噙了一絲淺笑，似乎剛剛那讓人無法窺視的樣子不過只是錯覺。

嚴邃摘下棒球帽又反扣着，一副很意外的樣子朝他們走過來，“卧槽，這世界也太小了吧？！”

馬卡龍還以為嚴邃是沖着自己說的呢，趕忙拉了個椅子，示意嚴邃過來坐下，他熱絡地攬着林嗣遠介紹道，“嚴邃，認識一下，這個是我朋友，叫林嗣遠。”

林嗣遠，“……”

嚴邃不忍笑，裝模作樣地坐下，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林嗣遠沒說話，在心裏面罵了一句，你還挺能裝。

“我給你說啊，正好你也在二中，我給你隆重介紹一下，這位……”馬卡龍拍了拍林嗣遠的肩膀，擡手在嚴邃身前一掃，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

林嗣遠樂得一起做戲，他挑眉，表示有點好奇，“嗯哼？”

嚴邃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馬卡龍這貨眼睛跟生來當擺設的一樣，硬是沒有發現林嗣遠和嚴邃之間湧動的暗流，繼續戲精附體，架勢擺得跟說書的一樣，“二中的嚴邃，那誰不知道啊。你轉去二中這麽久，有沒有聽過嚴邃的名號？”

林嗣遠依舊是一副，你接着吹，我在聽。

“嚴邃诶。”馬卡龍放開林嗣遠，轉而去拍了一下嚴邃的肩膀，笑道，“他可不止在二中出名，試問誰不知道二中的嚴邃長得帥，成績好，運動細胞還不得了啊。”

嚴邃擡手一擋，“诶，過謙了、過謙了，那都是我的忠實崇拜者他們瞎雞兒吹的，随便聽聽就行，不要當真，哈哈哈……”

林嗣遠，“……”

“你好啊。”嚴邃将手伸在他的眼前，那落在林嗣遠眼前的那只手，指節根根分明，肌理白皙，襯着周圍那些灰暗的環境布置，反而更加明顯了。這場景，簡直跟那天他跟林嗣遠打招呼，說早上好的時候，一般無二。

林嗣遠微微一怔。

嚴邃說道，“認識一下，我叫嚴邃。”

是真的能裝，這才是影帝啊。

若是以往遇到這樣的情況，林嗣遠大抵直接懶得理睬，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擡眼看着嚴邃，看着他菲薄一線的嘴唇，以及因為笑着隐約露出的白皙整齊的齒端，還有那水平線內深陷的鎖骨，在黑色T恤的襯托下，白得晃眼，清瘦又明顯。

莫名地，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嚴邃的，“林嗣遠。”

馬卡龍在旁邊一副老父親終于把大齡閨女嫁出去的欣慰表情，“行行行，那感情好啊，這樣的話，有嚴邃在二中罩着你，我也放心多了。嚴邃！”馬卡龍托孤似地又繼續擡手拍嚴邃的肩膀，“那以後我們林嗣遠就交給你了，你幫我好好照看一下他。哦，對了，林嗣遠在九班，他這個人啊，平時的時候性子冷淡得很，但是熟悉了就會發現，其實人挺好的，很為朋友着想的，絕對是值得深交的。”

林嗣遠在旁邊尴尬得頭皮發麻，倒是嚴邃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嚴邃連連點頭，“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以後在二中，有我罩着他。”

林嗣遠是真的無語了，他偏頭冷聲吐了一句，“你戲精附體了是吧！”

馬卡龍都迷惑了，“我才剛剛使勁誇你呢，怎麽一下子又原形畢露了？诶，嚴邃別介意啊，他就這樣，其實人心眼不壞。”

林嗣遠，“……”

嚴邃擡手捂住嘴唇，掩住自己現在怎麽也壓不下去的笑意。

林嗣遠看見嚴邃那副裝模作樣的樣子就來氣，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眯了眯眼睛，笑道，“正好啊，既然你罩着我的話，那我這裏确實是有件麻煩事，得讓你……”

林嗣遠意味明顯，嚴邃幾乎立刻就猜出他那未說出口的後話到底是什麽。

嚴邃假咳了一聲，正經了一點，“是是是，我知道了，這事你到底給幾個人提過啊？”

“哼！”林嗣遠冷哼一聲，“那就少逼逼，趕緊吃。還有馬卡龍你也是，你媽不是快下班了嗎？你還在這兒嚎？”

經林嗣遠一提醒，馬卡龍才想起這件事，是嚯，他老媽要下班了，要是下班了沒有看見他在家裏面乖乖做作業，那估計是慘。

思及此，馬卡龍立刻招呼他倆，“那趕緊吃，吃完好回去，嚴邃你還要點其他的不？”

林嗣遠冷聲，“管他的，自己吃你的！”

馬卡龍，“……”

嚴邃拿手指戳林嗣遠的手背，“那你就不招呼招呼我？”

“你自己是沒有手嗎？”

嚴邃，“……”

馬卡龍轉頭，和嚴邃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剛剛耽擱了一陣，吃完馬卡龍就閃人了。

林嗣遠和嚴邃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蕩着，林嗣遠問他，“你家是在這附近嗎？”

嚴邃搖頭。

“那你大老遠跑這邊來？”

“因為這邊的東西好吃啊，林同學，這裏可是整個昭陽最大的夜市步行街啊。”嚴邃笑着，語氣揶揄。

林嗣遠沒在意這個，兩個人走出幾步，林嗣遠突然停下了自己的步子。嚴邃不解，但是也跟着停下。

“嚴邃。”林嗣遠叫他。

“嗯？”

“你剛剛是不舒服嗎？”

嚴邃臉色微僵，有那麽一瞬間，林嗣遠似乎覺得嚴邃對于他問出的這個問題感到十分的錯愕。

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嚴邃，“唔……”了一聲，笑道，“是有點不舒服，肚子痛。”

裝？！

兩個人面對面僵持着。

不過林嗣遠沒什麽必要以及立場刨根問底，他往前走，淡聲說了一句，“肚子不舒服，那你還吃了那麽烤串？”

嚴邃沒說話，落後了一兩步，跟在林嗣遠的身後。

“對了……”林嗣遠微微偏頭看他，“你上次給我說的事情，你還沒有說完呢。”

嚴邃都不記得了，他問，“什麽啊？”

“就是你說你在階梯教室遇到的那件事啊。”

嚴邃恍然大悟，“就是這個啊？！”

“嗯哼。”林嗣遠輕輕哼了一聲，“那不然呢。”

關山路不愧是嚴邃口中所說的昭陽市最大的夜市步行街，不遠處的街道車水馬龍，高樓閃爍的霓虹燈交相輝映。他有些微微僵硬在原地，盯着林嗣遠潔白的後頸，感覺自己心裏面有種異樣的感覺支配着他，但是他又摸不準到底是什麽，以至于他現在甚至沒來得及回答林嗣遠的問題。

林嗣遠眉骨微微下壓，看着僵在原地的嚴邃，“你又怎麽了？上次也是這樣，問你點話，你還要卡點廣告是不是？”

他有點生氣了，嚴邃感覺得到。他擡頭看着林嗣遠，微笑着，薄暮的光線襯得他的眼底熠熠生輝。嚴邃說着，“林同學，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輕輕哼起來的時候，就……”

這話簡直前言不搭後語的，林嗣遠蒙了，“啊？”

嚴邃舔了舔嘴唇，笑着，“沒什麽，沒什麽。之前給你說的那件事啊……”嚴邃攬着林嗣遠的肩膀，往前走去。

“那兩個人不是把概率從四分之一縮小到二分之一了嗎？結果就這樣，我在那裏看，選的還是錯的那個，我也是醉了，排除法也不是這樣用的啊。”

林嗣遠，“……”

“對了。”嚴邃沖着林嗣遠揚了揚下巴，“你和那個馬海龍關系很好嗎？”

嚴邃話題是真的跳得快，但之前的事情也總算是說了，雖然跟沒說也差不離了。林嗣遠點了個頭，“嗯，不過，你怎麽确定他們選的就是錯的，萬一你認為對的才是錯的呢？”

不是還行，也不是關你什麽事，而是嗯？

嚴邃餘光瞥見林嗣遠眼底戲谑的光彩，挑眉笑道，“拜托，誰不知道二中的嚴邃，長得帥，成績好啊？！”

林嗣遠，“……”這家夥絕對是屬于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并且一點也不謙虛的那種。

林嗣遠拍開他的手，“我要回家了。”

嚴邃站在原地。

“你自己身體不舒服，也早點回去吧。”

明眼人都知道剛剛嚴邃說自己不舒服的話是随口胡謅的，但是林嗣遠此刻說的這關心的話，表情竟然不似作僞。

嚴邃叫他，“林同學。”

林嗣遠一言不發，看着他。

“明天見。”

嚴邃笑着，很明顯在等着林嗣遠的回答，并且還是很期待的那種。那眼底閃爍的細碎的光點甚至晃眼到林嗣遠沒辦法忽略的地步。

林嗣遠此刻十分贊同二中那些人對于嚴邃的評價了，這個人真的是——看起來就是不好接近啊，還很會裝。

坦白來說，這一點讓林嗣遠挺不舒服的，他讨厭和自己看不清楚的人交朋友。

他站在原地，看着嚴邃，心裏面好幾次想過自己幹脆就這樣離開算了，但是又有一些遲疑不定。

最終，林嗣遠看着他，開口，“我知道了。”

嚴邃表情有些失望，“什麽叫我知道了啊，你應該說，好的，嚴邃同學，明天見。”

林嗣遠，“……”

嚴邃不逗他了，笑容加深了一些，退後了一步，“那行吧，林同學不要在外面閑逛，天黑了記得早點回家哦。”

“滾！”

嚴邃沒生氣，還是笑着的，他對着林嗣遠揮了揮手，一轉身，如一尾魚混入人群的湍流，很快消失在了摩肩接踵的街道上。

遠處風起，卷席着鬧市的塵世煙火盤旋升上浩渺的灰暗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