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 47

“诶诶，林嗣遠要來和我們一起玩牌嗎？谷娟這也太bug了，你來和我鬥鬥她啊！”

晚自習上，教室裏面依舊是寫作業的寫作業，說悄悄話的就頭湊頭地挨在一起。不過這個星期的節奏明顯要繁忙很多，老師在紀律性方面也放寬了很多，因為二中的校慶文藝彙演就快要到了。

之前九班商量的是參加一個大合唱，雖然中規中矩，也沒有太出乎意料的地方，但是畢竟也算是籠絡了班上絕大部分人，而且像大合唱這樣的表演節目，個別參差也不會太明顯。

當然了，等節目單報上去的時候，由于大合唱節目報名的班級有點多，而且大多數都是高三的班級，學校考慮到高三畢竟是最後一次參演校慶了，所以都是盡量以高三的為主，九班的就直接擱淺，拍死在沙灘上了。

行啊，大合唱不行是吧！胡慧就心想，那詩朗誦也行啊。

姚青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放手讓他們自己安排。但是選題材的時候又犯了難，畢竟胡慧在這方面還是下了功夫的，已經四處打聽了各班的情況，關于學校的、祖國的，多得一批，題材放到這上面來看，就沒有什麽新奇性了。

而且平常的朗誦确實也沒有什麽新奇性可以說。

為此班上同學們就陷入了久久地掙紮之中，然後姚青說的是，要不然直接從課本上選一篇來朗誦算了，姚青畢竟是語文老師，早自習知道他們在為什麽犯難後，當場直接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要不然你們就朗誦《雨巷》好了。”

九班衆人，“……”

姚青沉思，又說道，“《再別康橋》怎麽樣？”

九班衆人，“…………”

姚青又建議着，“要不然《離騷》也可以。”

啊，這還不如去歌唱祖國呢。

胡慧扒了扒眼鏡，目光在班上一掃，很明顯希望大家可以出出主意，好讓姚老師打斷這個古老又毫無特性的點子。

魏建翼弱弱地舉手。

姚青，“魏建翼同學你有什麽想法？”

“姚老師，就是那個……”魏建翼十分誠懇，“《離騷》好難背啊，記記……記不住。”

姚青，“……”

林嗣遠輕輕合上書，然後他感覺到旁邊一直一副隔離衆人不在一個頻道的的嚴邃舉起了自己的手。

姚青挑眉，“嚴邃同學？”

全班目光瞬間投過來，都有些好奇嚴邃會說出什麽主意，畢竟嚴邃同學應該是不存在記不住這樣的問題的。

“額……”嚴邃都被這架勢吓了一跳，他舔了舔嘴唇，假咳了一聲，“是這樣的，我想上廁所。”

姚青，“……”

九班衆人，“…………”

林嗣遠很想把剛剛合上的書再次打開，好用來擋住自己的臉。

行吧，嚴邃上廁所去了，班上又陷入叽哩哇啦的讨論中。

朗誦啊？

天氣越來越冷，操場上面的兩排水杉樹葉子也早就開始泛黃，冬天快來了。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林嗣遠記不清自己高一待的那個班級裏，那所學校，校慶的時候他在做什麽了？甚至于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吧？

但是現在他聽得見那些聲音，就如嚴邃說的那樣，一群人在一起讨論，準備着什麽，共同地去做一件事。

那些聲音就好像是夾雜在風裏面，他聽見有人嬉鬧、有人苦悶、有人駁斥……

不特別，但又好像組成了一副生動的畫作落拓在他的眼底。

林嗣遠視線轉移，看向還在讨論的衆人，舉了舉自己的手。

魏建翼疑惑，“你不會也要去廁所吧？”

林嗣遠無聲呼了口氣，用着在場衆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着，“《小王子》”

嚴邃走到教室後門的腳步一頓。

班上一大半的人都迷惑不解。

“當然不可能是一整本書，我以前讀《小王子》的時候，印象裏，裏面有很多句子都是很适合朗誦的，我記得裏面說，如果你愛上了某個星球的一朵花，那麽，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會覺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林嗣遠笑了笑，“很美的一本文。”

“哇！”左護法劉旭梁也讀過這本書，當場感慨，“牛逼！”

胡慧轉過自己的身子，擡手一掃，“林嗣遠你繼續啊。”

“嗯……”林嗣遠沉吟了一下，“你們不是一直糾結普通的朗誦沒有什麽新意嗎？正好朗誦《小王子》的話，就演情景劇好了，小王子、狐貍、玫瑰花、星空……有很多元素啊。”

九班衆人，“……”

“好！”班上不知道是誰帶頭鼓掌，瞬間滿教室一片掌聲，林嗣遠都蒙了。

不過，他這個主意十分的不錯，很快就被采納了，當然，朗誦不可能全班都去，都是自主報名參加。而且既然是按照林嗣遠的這個點子，那麽最重要的角色就是小王子和狐貍了。班上都是抽簽決定的，結果小王子讓魏建翼給抽中了，狐貍是誰？

是尼瑪的劉旭梁。

知道這個抽簽結果的時候，胡慧都十分地感慨，“你倆這得是七世怨侶吧？”

不過，讓人想不到的是，作為主要功臣的林嗣遠居然沒有參加的想法。當然，對此胡慧是表示理解的，“沒關系，沒關系，都是看自願的嘛。”

但是，這些都和魏建翼沒關，他不幹啊！劉旭梁就冷笑了，讓魏建翼演狐貍喜歡的小王子，他能幹？

于是兩個人就陷入了勢如水火的争執之中，最後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居然是靠鬥地主？！

啊……十分的讓人摸不着頭腦。

“誰先拿下三局就算贏，我輸了我就讓別人演小王子，你輸了你就不要演狐貍。”

劉旭梁比了個OK的手勢，“ojbk！”

但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的是，全場最佳，居然是谷娟同學，要不是贏了當地主，就是和普通玩家一起鬥地主，硬是沒有輪換下去，保持着最優戰績。而且附近還有羅友、胡慧、魏建翼同桌鄒清華，黃炜濤……等着輪換，劉旭梁和魏建翼一局都還沒有拿下，魏建翼實在是受不了了，必須更換戰術。

所以才會讓林嗣遠加入他！

但，顯然林嗣遠對于這些是不感興趣的，他趴在桌子上，頭也不擡地說，“我不會。”

“啊……不是吧……”魏建翼剛想理論。

後門望風的小夥迅速招呼道，“快快快，進入一級戒備狀态，老田出沒請注意，馬上進村了，重複一遍……艹，距離目标地只有三米，不重複了，速速！”

九班衆人瞬間翻書的翻書，下筆如有神的簡直當場筆仙附體，魏建翼刷拉一把攤開書，蓋住桌上的紙牌，好巧不巧，一張紅心A被風一帶，悠悠落在地上，嚴邃的桌子底。

這個時候老田已經站在九班後門了。

好家夥，但凡老田只要再往裏走幾步，鐵定就瞅見地上的紙牌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魏建翼抖如篩糠，內心祈求了每次祈求都不靈驗的大神一定要保佑自己一次，畢竟打牌這種事情，學校真的罰得挺厲害的。

偏偏好的不靈壞的靈，這節課九班的晚自習老師因為批改課堂的卷子，就來看了一眼就去辦公室了。老田隐隐覺得這幫娃子太假了，裝得那麽正經，想進來四處看一看情況。

卧槽了，不是吧？！

說時遲那時快，林嗣遠起身移到嚴邃的位置上，輕輕踩在了那張紙牌上面，然後翻了作業本出來，一本正經，面色無異地往前面遞，“幫忙交一下，嚴邃的數學作業。”

“哦。”前桌的郭東同學自然地接過，往前面遞。

“對了！”英語課代表尹飛飛站起身說着，“你們抄的單詞待會兒下了晚自習就收。”

“哇，不是吧，好煩，那麽多作業。”

“抄幾個來着？”

“一個五遍。”

看來是沒有什麽奇怪的，老田交代着，“有作業就快做，早點做完比什麽都強。”

“是，明白！”

九班衆人恭送老田離開，然後剛剛玩牌的幾個人瞬間松了口氣。

魏建翼豎了個大拇指，“佩服！”

經歷了鬥地主驚魂之後，魏建翼和劉旭梁七世怨侶還是逃不脫了，九班的朗誦排練也敲鑼打鼓的進行着。

二中的校慶開始得早，因為班級多，所以節目也多，所需時長自然更多，因此從下午四點就得開始準備了。學校的禮堂裏面容納不完全部的師生，所以每年的校慶都是在大操場上面搭建舞臺，各班和運動會一樣，自帶椅子過去的。

各班排好位置後，胡慧交代班上報名參加朗誦節目的人，“你們的演出服都自己帶好，還有各自的道具，然後快到我們到時候，我會過來帶你們去換衣服的。”

高二位置後面是高三的，各班級之間中間差不多隔了一米寬，林嗣遠和嚴邃坐在最後一排。嚴邃怕林嗣遠無聊，居然還帶着爆米花過來，當然，半路遇到老田，被沒收了。

對此，嚴邃是這樣認為的，“其實老田他就是自己想吃吧？”

林嗣遠悄悄掐了掐嚴邃的腰線，沒有說什麽。

終于熬到九班的出場，按照胡慧的安排，魏建翼扮演的小王子和劉旭梁扮演的狐貍是主角，最先入場，然後其餘各人按照相應的旁白內容帶着道具各自上臺，最後集體亮相總結。

結果真正表演出來的效果遠比設想中的要好很多，屆時已經是晚上，舞臺燈光全暗，随着魏建翼的腳步依序往舞臺中央移動着，他說，“我那時什麽也不懂！我應該根據她的行為，而不是根據她的話來判斷她。”

難得的是，這家夥平日裏一副不着調的樣子，真認真起來的時候，倒也有種別樣的沉靜。

胡慧舉着花，穿着白裙，宛如林間的精靈一般，輕輕于舞臺上跳躍。

魏建翼繼續朗讀着，“我的那朵玫瑰花，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你們一樣。可是，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舞臺燈光全滅，魏建翼同胡慧隐于黑暗之中。戴着狐貍耳朵的劉旭梁作痛心狀，“對我來說，你只是一個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萬個小男孩一樣沒有什麽兩樣。”

嗯……區別于想象中的，有點胖胖的狐貍，堪稱全場笑點擔當了。

劉旭梁繼續聲情并茂，“啊，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我也只是一只狐貍，和其他成千上萬的狐貍沒有什麽不同，啊……”

胡慧在旁邊都要抽過去了，什麽啊啊啊？原來裏面沒有啊啊？你給自己加戲？！

閃爍的星星、麥田、形似波浪的萬裏長風……

以及最後站在一起，那幅需要兩人才能展開的巨大的關于二中最标志性的教學樓畫作。

他們一起說着，“使沙漠顯得美麗的，是它在什麽地方藏着一口水井。”

所有人都看着臺上的他們，他們說，“而使得學校美麗的，是因為我們，以及所有的學生和老師們。我們迎來了屬于自己的六十九屆校慶，我們的昭陽二中，生日快樂！”

“啪啪啪……”臺下掌聲雷動。

林嗣遠鼓掌，不由贊嘆道，“哇，胡慧可以啊。”

“嗯。”嚴邃點頭，“挺有天分的啊，不愧是高一就當文藝委員的。”

兩人對視一眼，無聲笑起來。

九班的節目确實有點出人意料，特別是最後展示的那副畫，直接就被校長半路截下，笑呵呵地問同學們能不能送給他，他挂在政教處裏，正好可以展示一下學校學生們的風采，招生的時候，也好給來咨詢的家長們瞧瞧。

九班的同學們自然是樂意的。

一路上，回到自己班級位置的時候，魏建翼都難掩自己激動的情緒，“哇靠，好多人都誇我帥，你們聽到沒有？看來以後我要走深情路線了，哇哈哈哈……”

胡慧十分做作地翹了翹蘭花指指着魏建翼，“小王子，別低頭，皇冠會掉！”

“哦，對對對！”魏建翼趕緊扶了扶自己頭頂的小皇冠，還左右擺了擺頭。惹得九班的連着隔壁班地笑成一團。

谷娟清點了一下道具，有些都是借的，待會兒要還回去的。

“诶？谷娟看向劉旭梁，“你的耳朵呢？”

“我耳朵？”劉旭梁摸了摸耳朵，“在的啊。”

“不是啊，你的狐貍耳朵呢？那是人家尹飛飛友情贊助的啊。”

“啊？”劉旭梁一拍大腿，“完了，剛剛下臺的時候，那個主持學姐說好可愛，我就送給她了。”

卧槽？！

這可給尹飛飛同學氣得呀，當場去揪劉旭梁的耳朵，“自己班的不送，跑去送給別人是吧？你很可以啊！”

“哎呀呀，我錯了，我買個新的賠你！女俠饒命！”

姚青笑了笑，給他們說，“好了，安靜看節目，有什麽事，等結束了再去說。”

“诶诶，好的，姚老師。”劉旭梁趕緊開溜，“你真別揪我耳朵了，姚老師都說安靜了。”

安靜了不過一會兒，胡慧偷偷繞到後排，拍了拍林嗣遠的肩膀，“差不多了。”

“好。”林嗣遠起身要走。

嚴邃下意識去拉他，“你幹什麽去？”

林嗣遠四下一看，所有人都在盯着臺上看，似乎沒有人刻意關注他們，林嗣遠微微俯身，“唱歌給你聽。”

嚴邃一愣，林嗣遠輕輕掙開，轉身小跑着離開。

“很感謝高三五班為我們帶來的小品，确實，正如他們所表達的作品那樣，我們一生中會經歷相逢、離別種種無法預料的事情，這會給我們帶來了許多回憶與值得深思的一面，人生就是變化莫測的，那我們現在是什麽樣的呢？”女主持說着，然後嬌俏地将自己的話頭抛給男主持。

男主持故作為難地撓了撓頭，“我們現在是什麽樣的？”

“對啊，什麽樣呢？”

男主持仿若恍然大悟，看向臺下所有觀衆，笑着，“we are young！”

“是的。”男女主持直視前方，“下面請欣賞高二九班的林嗣遠同學為我們帶來的獨唱《we are young》。”

林嗣遠剛剛告訴胡慧自己想報名的時候，胡慧整個人都是震驚的，但倒也很滿意，畢竟如果班級上參演的節目多，也可以為班級争光。

其實林嗣遠有點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地報了這個節目，在他自己看來都是挺匪夷所思的。他只是聽到劉旭梁絮絮叨叨着感謝班上的同學，尤其是嚴邃幫他圓夢，為他出謀劃策。胡慧也提及嚴邃拜托她幫忙打聽十佳歌手進入決賽的選手，以及各選手的參賽時間如何。

他突然想起，嚴邃這個人，看起來明明一副對于這些事情好像都不上心的樣子，劉旭梁拜托他的時候，他也是一副壓根不想摻和的樣子。

結果他不但去了，雖然過程很讓人意想不到，但是他和魏建翼一起去拜托劉旭梁喜歡的女生給劉旭梁送花，然後又號召班上的同學給女生送花，讓劉旭梁打扮成大人模樣，還因此被老田叫去了政教處……

仔細想想，嚴邃這個人，有時候表現出來的心性，幾乎不太像同齡的孩子。

可是，他就是這樣啊，young，年輕的……

少年模樣。

林嗣遠接過調試好的話筒，走到後臺幕布的時候，場下歡呼頻起，他擡起眼睛，眸光雪亮，視線越過那猩紅幕簾，天頂的白光降臨，他于舞臺上，看向那片烏泱的人群。

“唱給學校，唱給九班，唱給——”他知道誰在注視着自己，林嗣遠一字一句，“我們。”

“Give me a second I。”

“I need to get my story straight。”

“哇哇哇哇……卧槽，林嗣遠怎麽唱歌這麽好聽的嗎？”劉旭梁現在真特麽的後悔自己十佳歌手沒有拉着林嗣遠一起去！

“絕了，嗚嗚嗚嗚……我好愛！”

“看來我們班還真的是卧虎藏龍啊。”

“救命嘤嘤嘤，不讓人活了，這不比劫匪二人組強多了？”

“卧槽，你別夾帶攻擊啊！我也不差的嘛，我感覺！”

“……”

周圍喧嚷嘈雜，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嚴邃也看過小王子，他記得，裏面說——星星發亮是為了讓每一個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星星。

可是，他也知道，行星本身并不會發光。

所以，他看不到，也找不到。

嚴邃擡眼看過去，那人就站在那裏，外罩着一件簡單的風衣，随着他擡手調息的動作，隐隐露出裏面欣長的雙腿，他唱着——

“I’ll carry you home。”

明明隔得那麽遠，但是嚴邃就覺得他好像在看着自己一樣，星星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Tonight。”

“We are young。”

“So let’s set the world on fire。”

“We can burn brighter than the sun。”

原來星星不一定要在夜空才能看到啊。

“Tonight。”

今夜……

一個在黑暗前行的人，耳邊滿是喧嚣浪潮，他裹挾在這浪潮中，擡眼的時候，在長風萬裏的盡頭，看到了一顆很亮的星星。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