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輪回入世

正恰子夜，暗門大敞。詭域外的細雨連綿，空氣中飄蕩着無數的幽怨哭泣聲。

提起今日，倒是比往常更陰冷。例如側堂的戒念淵，都是天界派來當差的小仙。

往陰崇河畔的下方望去，深不見底。墨色的池水像能夠吞噬人的妖怪，時不時冒出濃煙。而站在最前方的老頭更是年過百旬，指向面前的所有配料。

時不時談起過去的見聞，給小仙們指導這忘川水的做法，是這麽多年來定下的規矩。

“忘川水，飲者淡卻一切記憶。然走至陰崇河畔，即可墜入凡間。”

“熬制的配方，各位都記住了吧？”

好家夥，到現在姜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穿書了。

在隊伍中摸魚的姜時忍不住吐槽，由于長時間站着雙腿發酸。臉上難免充斥着不悅，但又無可奈何。從腹部隐隐約約的疼痛，讓她幾乎想把鞋子丢到那老頭臉上。

此時，女子淚眼朦胧。見姜時眼角烏青，站在她旁邊的若塵小心地開口：“還能忍住嗎？”

我忍你妹。

姜時呵呵了，但又不敢做聲。

“每月的這個時候都會有長老教誨新入詭域的小仙。快了，三個時辰結束。”若塵低聲說道。

這叫不久？三個時辰在現代可是整整六個小時。姜時只想挪回自己那張柔軟的床上，鹹魚般地躺着。

“姜時，你也是這兒的老人了。不如，上前給大家展示。”老頭注意到那頭的姜時，指了指她。

這都能中？姜時扯了扯嘴角，不太利索地走過去。

然後，看着面前的各種調料輕車熟路地調制起來。這是本仙俠文，書中設定人死後會入陰曹地府喝孟婆湯重新投胎，而仙界有仙犯錯便會來到詭域飲下忘川水也去輪回。

姜時所穿的角色，正是與她同名同姓的小配角。一個常年在詭域給仙族人遞忘川水的普通員工。

她熟練的樣子讓人心疼。

這都得歸功于整個月天天來這兒的星命仙君幸司淮。姜時嘆了口氣，看着外面的天氣。陰沉、濕漉。

他應該差不多又要回來了。

別的小說男主幾生幾世，而星命仙君輪回的次數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小說中說的是，只有當他真正懂得什麽是七苦才能停止懲戒。

偏偏幸司淮就沒活到過成年。

正打算繼續調制，剛剛那股疼痛更加明顯了。還夾雜着隐約的刺痛，一點點蔓延。直到姜時的手，止不住地抖。

突然胃疼，真是太要命。而她的忘川水自然也沒順利調完。

更要命的是那老頭居然讓姜時繼續去值班，姜時憋屈地站在河畔入口前。和之前相同，矜貴冷清的男子漠然地朝她走來。

他像是畫本上才會出現的角色，一張容顏猶如濃墨重彩。骨相出衆，饒是見過那麽多小仙的姜時都忍不住贊嘆。

只不過，最刺眼的還是對方衣衫處那些血跡。他像是毫無知覺，淡然地站在姜時對面。

想必在天界也是有不少仙子愛慕，就是不知道犯了什麽大錯。姜時看小說不細致，基本都是一目十行。

對幸司淮不太了解，只覺得他清風明月。

姜時磨了磨牙。頗為郁悶地開口：“仙君，人間排隊投胎的豬都沒這速度。”

她日日打水很累的。

空氣中寂靜了兩秒，靜得人心惴惴。

大概過了良久，一身傷痕的男人懶洋洋地擡眼。他的聲音也格外好聽，但就四個字：“關你屁事。”

姜時：“……”

她打了滿滿一碗忘川水，惡狠狠地揣到男子手中。

好走不送！

幸司淮原本平靜的臉上有些破碎感，稍稍遲疑了下。伸出手，接過去。對上姜時的視線，旋即勾起嘴角。

肆意地一飲而盡。

直到對方的背影從眼前越來越模糊，姜時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地倚靠在柱子旁。她低頭，想去再熬鍋新的。

若塵結束了自己那邊的工作，來和姜時聊天解乏。他剛要說些見聞，就注意到盛在碗裏的忘川水。顏色與他往日調制的有些不同。“阿時，你是不是少加了白色鈴蘭。”

姜時側頭，“有這個成分嗎？”

若塵：“沒…沒有嗎……？”

若塵都被姜時這理直氣壯的問題弄得懷疑自己了。他蹲下身子，拿起小碗仔細檢查。半晌，臉色沉重地看向女子。

阿這，姜時猛地瞪大了眼睛。她這個月以來，就沒加過白色鈴蘭。

忘川水的制作格外重要。

但凡少了某個步驟，都有可能導致飲者入凡間後走火入魔。而出錯的小仙，被發現後會消除法力丢到亂葬崗任萬妖啃噬。

姜時：“我如果說，星命仙君每日喝得都是這樣的忘川水……”

若塵：“？”

姜時：“那什麽，我還有救嗎……”

若塵：“？？”

見若塵一臉吃了屎，姜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她連忙追過去，想要叫住離開不久的幸司淮。

但陰崇河畔霧氣要比詭域任何地方都濃重，姜時看不清。她心慌地握緊手指，哪知道一腳踩空。緊接着就是以飛快的速度，失重般下落。

能聽到的，就是身後若塵急促的呼喊。

姜時霎時間臉色如灰，卻想到了一件事。

在古代，摔死算工傷嗎？

事實證明，能穿書就不可能輕易死。

姜時感覺到略微不舒服的時候，好像是辰時。天色早已亮透整個屋子，白鷺栖息。而她睜開眼睛後，看到的就是一個茅草屋。

還漏着雨水，有幾滴落到她臉上。

姜時郁悶地動了下手，發現自己被包裹在襁褓中。她努力想掙紮開，自己似乎被什麽東西束縛着。

“哇，是個妹妹。”還沒回過神來，姜時就感覺有人小跑過來。對上一張稚嫩的臉，一個男孩子伸手捏了捏她。

她不由得将視線落到自己胸口，雪白光滑的肌膚。像是剝殼的雞蛋，沒有瑕疵。最主要的是，她竟然穿着個紅色的小肚兜。

這實在太令人羞恥了。

姜時費力地動着小手，誰知道被人抱了起來。

“妹妹，我是哥哥。”林姜嶼見面前的嬰兒生得活潑，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蛋。少年軟糯的聲音落在耳中，姜時驚恐。

只不過，林姜嶼又很快将她放回原處。甚至是盯着姜時呢喃，仔細聽便是那麽一句，“好醜的妹妹，皮都是皺的。”

他說她醜？

“小嶼，小孩子生下來都是這樣的。你小時候也不好看，大點就會好看些。來，把妹妹抱過來給娘看看。”原先躺在卧榻上滿頭大汗的女人忽然開口，費力地伸了伸手。

姜時感覺身體被人捧起，緊接着就是男孩子跌跌撞撞地把她送到名義上的阿娘懷裏。

女人看她的目光充滿母愛，姜時不可置信地攥住小手，在确定她真的重新投胎後心态崩了。

受到驚吓，她只能裝死。連忙閉上眼睛，不想再聽到有關自己現在的一切。

姜時雖然在詭域上班的時候沒少摸魚，但她覺得那會兒還挺好。至少，因為那副身體的緣故會幾個半吊子仙法。

現在成了凡人，還得重新長大。姜時不想睜開眼睛，面對這個事實。

“妹妹沒事，好像是睡着了。”林姜嶼探過她的氣息，輕輕地拍了拍姜時。随後朝女人安慰道。

“可她睡了一天。而且從出生過後也沒哭過，真的沒事嗎？”

“阿娘，要是擔心妹妹就給妹妹取名叫林富貴吧。這名字好養活。”

姜時：“……”

還是林暴富吧，好發財。

“小嶼啊，妹妹是女孩子。”女人無奈地笑了，看見姜時水汪汪的眼睛瞬間軟了下來。她當初生林姜嶼時比較容易，而這次疼了好些天。

臉色自然是要比之前蒼白些。

“那，林春苗？”林姜嶼思考了許久，忽然興奮地擡頭。

姜時想把床頭發了硬的饅頭塞進他嘴裏，閉嘴。

到午飯的點，姜時已經适應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屋子裏沒人，她被放在搖籃中。只能盯着常年風吹雨曬的草屋頂耗時間，她接受了事實。而且自己是帶着記憶重生的，沒什麽不好。

突然，面前閃過白光。

好不容易尋着氣息找來的若塵，見到姜時都忍俊不禁。他也去掐了姜時嫩出水的臉蛋，手感簡直不要太好。

姜時這一天被掐了多少次，她咬牙切齒地看着若塵。但因為身體受限制的原因，只能咿咿呀呀。

看起來倒真是個凡間的小娃娃。

“阿時。近來這些日子詭域都在培養新來的小仙們，你那邊我幫你完成。所以你消失個二三十來天也不會被發現。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趁着沒被露餡兒之前，幫星命仙君覓得真愛讓他順利飛升就還有救。”

若塵送來了好消息。

……

姜時只能同意若塵的想法，自己可不想喪命于小說裏。若塵還好心地留下了一個冊子，上面寫了幸司淮這世的命格。

但姜時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麽大病，姜時現在的這個身體哪有本事翻閱如此厚重的冊子。直到她那一家人回來後，林姜嶼立刻注意到她身旁的東西。

少年好奇地拿到手上，“妹妹從哪裏來的戲文，阿娘也真是的。你這麽小，放這兒你又怎麽看得懂。”

不等姜時出聲阻止，他翻開。注意到裏面的內容，白皙的臉蛋充滿疑惑。但又覺得有趣，頗為好奇地念了出來。

[修仙門派弟子、斷情絕愛、孑然一身]

原本躺在搖籃裏的姜時：？？？